到九霄云外了。虽说他每年都会陪萧夫人回西陵省亲,在那里住上大半个月的,与杜繁歌也时有往来,并不陌生,可在他眼里,杜繁歌不过就是众多族妹里的一个,他并没有把杜繁歌跟他日后的妻子给联系起来。此刻的他,正托着腮趴在书桌上,透着窗缝望着窗外的朦胧月色,不无苦恼地想道,这樱柠到底是年纪还未到呢,还是心里根本没有他今夜正值十五。一轮满月银光漾漾,仿若玉盘悬空而挂。院子树影婆娑,花正香,风正柔,一切好似五年前的那个上元节。萧柏之心里一动,忽然记起那天晚上的事来。那晚的月色也是这般朗朗如泓。萧柏之从浴室出来,披着一头湿漉漉的乌发回了房间。一进门,便看见樱柠趴在窗台上望月,巴掌大的小脸蛋上若有所思。萧柏之轻轻咳了一声,道:“小丫头,想什么呢”樱柠没有应声,微微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仍是仰头观月,眼神迷离堪比院中月色。萧柏之扯了条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凑了过去,“瞧你这模样,莫不是思春了”樱柠懒洋洋地瞟了他一眼,还是没有作声。如此古怪的反应,萧柏之心下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想起方才带着孙琥和樱柠出门游灯赏月,满大街都是卿卿我我手拉手肩并肩的情侣,从那时起樱柠就好像有点不对劲了。难道这小妮子看上哪个青年才俊了可看樱柠脸上,又全然没有坠入爱河的那种甜蜜与忐忑,倒是有一缕淡淡的忧伤与怅然,与她那张稚气未除的脸蛋极不相称。一个念头像流星一般,倏忽划过萧柏之的脑海。他觑着樱柠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樱柠,你是不是想你以前的男朋友了”那时樱柠穿到这个世界不过两年,若是前世已有恋情,旧情未忘也极有可能。而萧柏之彼时青春期的荷尔蒙也还未分泌,尚未对樱柠动心,问这句话纯粹是出于好奇。却见樱柠幽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想又如何如今跟他也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了。”这话无异于承认。萧柏之来了兴趣,干脆拉了张杌子,坐在樱柠旁边,道:“诶,跟我说说你前世的事。他长得帅不帅”语气里有着隐隐的兴奋。樱柠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一个男的,也这么八卦又不见得你跟我说你以前的事。”萧柏之嘿嘿笑着,“你先说。你说完了我就把我的故事也告诉你。”许是夜色撩人,也许是被今晚满大街成双成对的俪影给刺激到了,在樱柠心里堆积了两年的心事仿佛火山底下沸腾的熔岩,急切地欲寻一个出口喷薄而出。难得有一个听众送上门来,樱柠也就顺水推舟,将下巴搁在手臂上,望着头顶的一轮皓月,将心事汩汩倾诉而出。“他是我们系的系草,比我高一届,人长得又高又帅,舞跳得也极好,还弹得一手好吉他。我读大一那一年,他在五一的晚会上有一个双人舞表演,可四月底的时候,他的舞伴却崴到脚了。那时离五一已不到一星期了,他急得抓狂,四处找人顶替。刚好我曾学过那支舞。有人向他推荐了我,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五一的晚会上,我们配合得很默契,演出很成功。五一过后,我们也成了恋人。他一直对我很好,也经常会搞出些浪漫的小花样来哄我开心。我们一直没吵过架,除了”樱柠的语气黯淡了下来。“除了什么”萧柏之问道。“除了那最后一个月。”樱柠叹息般说道,眼睛像蒙尘的宝石般黯然无光,“那时他已经大四,面临毕业。他想去上海发展,那个月一直都在上海找工作面试。可能一直不顺利吧,那一个月他跟我通电话时语气一直很不耐烦,脾气也暴躁,说不了两句就要吵架。我还想着等他从上海回来跟他好好谈一下,毕竟他那时压力很大,我也理解,可是”樱柠停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他从上海回来那天,我们又大吵了一架。”萧柏之愕然,“不是说要好好谈一下的么怎么又吵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樱柠苦笑,“那几天,不知怎么回事,有个莫名其妙的四眼男老跟着我。那天他回来,我去机场接机,那四眼男又跟在我后面,结果被他发现了。我跟他说我不认识那四眼男,他却不肯相信,发脾气说我脚踏两条船,我们就又吵起来了。”“在的士上吵了一路。后来到校门口了,他一下车,一眼就看到那四眼男正从我们后面的一辆的士下来。他一下子就火了,行李也不拿,直接就过马路回学校了。我急了,拖着行李去追他,结果没看见路上有辆车过来”樱柠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啊你就是这样出的车祸啊”“我后来才明白,这或许是冥冥中就注定了的。”樱柠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怎么讲”萧柏之乌黑的眼睛里尽是好奇。樱柠叹道:“我被车撞飞的那一瞬间,听到有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喊着樱柠。那时我还奇怪,不是应该喊李箐的吗难道被撞的不止我一人后来我就昏迷过去了。醒来了,每个人都喊我樱柠。我这才知道,敢情前世听到的那最后一声樱柠,就是来索命的。”“咦这么玄乎那我穿之前怎么没听到有人喊萧柏之”萧柏之讶然问道。“也许有人喊了,可你听成了小柏芝。”樱柠笑道。萧柏之瞪她一眼,起身站了起来,打了个呵欠道:“头发干了,故事也听完了,该去睡觉了。”樱柠赶紧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摆,“别想溜你自己的故事还没说呢”萧柏之回头,苦了一张脸对着樱柠道:“姑奶奶,我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乏善可陈,你就饶了我吧。”樱柠自是不依,硬逼着萧柏之把他前世的事也说了一遭。却没想到萧柏之的故事真的如他所说的,像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他前世暗恋邻家女孩三年又两个月,却在表白的前夕发现那女孩刚刚接受了另一男生。于是,这一场暗恋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尝出是个什么味来,就已经没了。樱柠给了萧柏之一个不屑的白眼,“切,你也太怂了点。这么优柔寡断的,活该追不到女孩”萧柏之摸着脑袋,点头道:“我以前胆子确实小了点上辈子白活了。这辈子,我要是再遇到喜欢的女生,肯定不会再错过了”当日的豪言壮语,说说容易,如今真要做起来,萧柏之心里却还是有些打鼓。这万一要是追不上,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日后还如何相处萧柏之前怕虎后怕狼,正迁思回虑,却猛地想起,这樱柠对他毫无感觉,该不会是因为对她前世的男友还念念不忘吧如此想着,一张脸越发愁苦起来。、第四章却说萧柏之正在为樱柠旧情不忘而担心时,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见房门砰的一下被打开,朱嬷嬷扯着樱柠的袖子将她拉了进来。萧柏之见朱嬷嬷面色不豫,樱柠也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朱嬷嬷是云起轩的管事嬷嬷,也是萧柏之的奶娘,对萧柏之自幼疼爱有加;因着萧柏之喜欢樱柠,她爱屋及乌,对樱柠一向也颇为和蔼。可今天不知樱柠哪里惹着她了,把她气得一张脸如罩寒霜。“大公子,你也该管管樱柠了,不能老这么纵容她”朱嬷嬷恼道,“你瞧瞧,她把公子好好的一袭棉袍给拆了,把里面的白鹅绒拿去絮枕头”樱柠嘟着嘴回道:“大公子今年长高了不少,这是去年的棉袍,早就穿不下了。我枕头里的棉花结团了,拿来絮一个新枕头,可不正好废物利用吗”朱嬷嬷越发生气,嚷嚷道:“大公子,你听听,你听听她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这棉袍可是太夫人赏给公子的,就算穿不下了,也该洗净叠好收进柜子里作个留念。你倒好,把它拆了做枕头,回头让太夫人知道了,大公子少不得又得挨一顿骂”樱柠翻了翻白眼,“你不说我不说,大公子也不会往外传的,谁能知道”朱嬷嬷气得脸色通红,举起手来就要去拧樱柠。萧柏之赶紧上前拦住,劝道:“朱嬷嬷,不过就是一件旧袍子,犯不着生这么大气。反正也穿不下了,樱柠要拿去絮枕头就絮吧。就算给祖母知道了,她老人家最疼我了,说几句好话就哄过去了,也没什么打紧的。”朱嬷嬷恨恨说道:“你就这样宠着这丫头把她都宠得无法无天了你看看有谁做丫鬟做成她这样的,一丁点活都不干,成天疯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萧府里的哪一位主子呢”萧柏之瞟了瞟樱柠,又回过头好声好气地劝着朱嬷嬷:“樱柠她也不是什么活都没干呀。她不是每天晚上都守夜的吗”“守夜她那也叫守夜”一提起这茬,朱嬷嬷更是气得牙痒,“她在外间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夜里公子要水要茶的,不都是公子自己自己动手的哪一回劳烦过她啦我就没见过像她这么好吃懒做的丫鬟”萧柏之大窘。朱嬷嬷说的倒是实情。早在前些年,他有时夜里与樱柠聊天,常聊得忘了时辰,后来便索性把守夜的杜鹃给换下来,让樱柠睡在了外间。名义上说是让樱柠守夜,可樱柠每天夜里睡得雷都劈不醒,萧柏之又怎能指望她起来服侍自己少不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眼看朱嬷嬷还要喋喋不休地骂下去,萧柏之握拳在嘴边咳了两声,说道:“朱嬷嬷,就事论事,就别扯太远了。这件旧棉袍么呃,樱柠是问过我,我也答应了的,所以算不得她错。朱嬷嬷,你就别生气了,为这么件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樱柠与萧柏之素有默契,听萧柏之这么一说,赶紧借坡下驴,嚷道:“就是就是,大公子都同意了的,你有什么意见找大公子说去。”朱嬷嬷岂能不知这是萧柏之在撒谎维护樱柠,可萧柏之毕竟是主子,她怎么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只能狠狠地瞪了樱柠几眼。樱柠吐了吐舌头,转身一溜烟跑了。她的枕头还没絮好呢望着樱柠远去的背影,萧柏之无奈地笑了。却没留意到旁边朱嬷嬷的脸上,升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大公子”眼见樱柠走远了,朱嬷嬷张口把萧柏之的魂给唤了回来,“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朱嬷嬷,你知道你在柏之心里,就跟柏之的亲娘一样,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朱嬷嬷眼里掠过一抹暖意,笑道:“这怎么敢当老奴怎能跟夫人相提并论”搓了搓手,她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大公子,老奴知道公子喜欢樱柠,可这丫头还小,老奴想着”她忽而支吾起来,眼神也有些躲闪,“这个大公子,老奴今天去见过夫人了。夫人说,她这两天就让田嬷嬷拨一个水灵的丫鬟到公子房里来服侍。”萧柏之听得一头雾水,随口回绝道:“不用呀,我不缺人。现在人手够了。”许是这房里的烛光太盛,朱嬷嬷脸上也被映照得有些酡红。她字斟句酌地说道:“公子长大了,这是好事,在老奴面前公子不必遮掩。”见萧柏之仍是一脸的茫然,朱嬷嬷索性把事情说透了:“大公子今早扔在床底下的床单,被老奴收拾出来了。”萧柏之一听,脸上顿时烫得仿若火烧,只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这就是青春期的荷尔蒙捣的鬼他昨夜第一次“画地图”了,醒来后对着那条污秽的床单尴尬不已,怕被来收拾床铺的杜鹃看到,就偷偷地把床单塞到了床底下。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他低着头,吭哧吭哧地说不出话来。朱嬷嬷竭力维持着淡定的语气,道:“大公子不必难为情。这个是成人的必经之道。只是,公子既然已经开窍,还是得找一个懂事点的丫鬟来服侍为好。樱柠那丫头,委实青涩了些。公子放心,田嬷嬷向来办事牢靠,把人送过来之前必定会帮公子先调教好的”萧柏之听她越讲越不着谱,两颐红得与煮熟的龙虾有得一拼,不得已截断她的话道:“朱嬷嬷,你别费心了。我我不需要。现在这样就很好,不必叫田嬷嬷送人过来了。”朱嬷嬷张了张嘴似还要劝说,萧柏之赶紧假意打了个呵欠,作出一副慵懒的调子来,“朱嬷嬷,时辰不早了,你忙了一天,早点歇息吧。”朱嬷嬷盯了他一眼,福了一福出去了,临走前不忘说一声:“老奴去喊樱柠过来给公子更衣。”萧柏之松了口气,暗想,喊樱柠来也没用,那小妮子几时为我更过衣未多时,樱柠一蹦一跳地回房了,怀里抱着她的新枕头。一进门就对着萧柏之喜滋滋地说道:“看我的鹅毛枕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话没说完,一抬眸瞥见萧柏之脸上未褪尽的红晕,诧异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红该不会发烧了吧”说着,走上前来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萧柏之忙不迭地躲开她的手,“你才发烧呢,我好得很。是这屋里太热了。”樱柠瞟了瞟洞开的窗户,微微有些奇怪。这刚刚入夏的夜晚,凉风习习,热不到哪里去吧不过她也懒得探究,张嘴打了个呵欠,抱着枕头拖着脚步往软榻走去,一边走一边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