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之已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从内室出来了。见她们两个针尖对麦芒,忙洒水降温,“干什么呢一大清早的吵嘴,嚷得我在里面都听见了。”又拧头对秋菊说,“你先退下,这里没你什么事了。”秋菊虽仍愤愤不平,但也碍着萧柏之,仍屈膝行了一礼,同冬梅、杜鹃一齐退下了。萧柏之坐到桌旁,自己动手盛了一碗粥,喝了两口才道:“大清早的发什么脾气你以前也不是这种性子的,做什么和一个新来的婢女过不去”樱柠气还未消,听到萧柏之如此说法,哈的一声怪笑,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以前只听说过距离女人的心最近的通道是阴道,没想到对男人来说也一样。不过一个晚上,就这样维护她了”萧柏之涨红了脸,“你别胡说八道我没有没有”支吾了几下,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你别辩解了,欲盖弥彰。”樱柠截断他讥笑道,“怨只怨,一夜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怪不得古人要感叹,春宵苦短日高起。”萧柏之口舌本不笨,奈何心里藏了个小心思,又因了今早的事自觉有些理屈,故而词穷,咿咿呀呀答不上来。这副窘样,落在樱柠眼里越发证实了她的话。她心里越发不爽快起来,闭了嘴不再言声,只埋头苦吃。萧柏之却没心思用膳,拿汤勺无意识地搅着米粥,心里琢磨着要如何才能把话题引导到他想要的方向去。一时两人默默无语,饭桌上只有筷勺碗碟相碰的声音。、第六章正沉默着,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孙琥满头是汗冲了进来。一进门便哇哇大叫:“好啊,我在街头等你们,都被日头晒得快化了你们倒好,还在这悠闲悠哉地用早膳”萧柏之这才想起,今日本跟孙琥有约,说好了今晨在街头的老榕树下碰头。他们日前跟吏部尚书家的王公子玩牌九赌钱,把王公子输得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裤子。王公子气得咬牙切齿,跟他们约好了今日要来报仇雪恨。“你们还在这磨磨蹭蹭,等会去晚了,肯定要被王家那兔崽子笑我们怕他了”孙琥一路跑来,渴得直冒烟,一把抄起桌上的茶壶,一气灌了半壶,才继续骂道。萧柏之免不了说几句好话道歉。饭也顾不上吃了,拉了樱柠便与孙琥直奔赌馆。谁料王家公子这回竟是有备而来,请了一个出千高手前来助阵。萧柏之他们没有防备,被杀得铩羽而逃。屋漏偏逢连夜雨。出了赌馆没走两步,就撞见了孙琥的爹孙长史孙大人骑了一匹乌骓健马,正晃悠悠地从街道另一头过来。孙琥一个寒颤,转身就想溜,却不料孙大人目光如炬,一眼就望见了他,一声气壮山河的大喝“孙琥”,霎时令得孙琥心里发凉脚底生根。孙琥慢吞吞地回过身来,脸上已换上了恭谦的笑容,“爹,这么巧啊”孙长史早看见孙琥是从赌馆出来的,脸上的神色仿若暴雨前的天空,阴得能滴出水来。“你又去赌了”“爹”孙琥讪讪,答不上来。萧柏之赶紧上前替孙琥圆场:“姑父,孙琥他其实也不想来的,是被我硬拉着来的。是我不好”萧家与孙家有点沾亲带故的远亲关系,故而萧柏之称孙长史为姑父。孙长史捋着长髯,肃声说道:“柏之,你父亲常年远在边疆守疆卫国,你母亲对你又纵容溺爱,无人管教;我既被你尊称一声姑父,便少不得要替你父亲教导你几句。”萧柏之俯首敛肩,面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暗地里却偷偷地冲孙琥呲牙瞪眼,无声地表示:“我这完全是代你受过”孙琥刚刚朝萧柏之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就听见他父亲在马背上说道:“你们下个月就要去参加武举考试,这时候不在家里温兵书习武艺,倒还跑这藏污纳垢之地来,玩物丧志柏之,你们萧家虽然爵位世袭,可你曾祖父、祖父、你父亲,哪一个不是武状元出身哪一个的功名不是自己真枪实剑地挣来的哪一个靠了祖上的荫蔽你可莫要让萧家世代的英名折损在你手上。”萧柏之唯唯应道:“姑父教训得是,柏之知错了。”对萧柏之的态度,孙长史很是满意。他一下下捋着须髯,颔首说道:“我刚从吏部出来,已打听到武举就定在下个月初八。这段时间,你和阿琥就不要再到处疯玩乱跑了。每日上午去武院找林教头练习武艺唔,我已经跟林教头打过招呼了,专门给你们俩开个小灶下午齐先生会去萧府给你们讲讲兵法谋略。时间所剩不多,你们可要抓紧,明白了没有”“有劳姑父费心柏之谨遵教诲。”“嗯。”孙长史满意地点点头,“你们若是能在这次武举考试中取得功名,也不枉费我和你父亲的一片苦心。”他策着马,带着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孙琥走了。萧柏之和樱柠望着孙琥离去的背影,无限的同情。日头高照,时已正午。萧柏之早膳没吃两口,此刻肚子已饿得直叫唤,于是带了樱柠举步便踏进了赌馆对面的酒楼。两人在二楼找个雅座,胡吃海喝。自古嫖赌不分家。赌馆的隔壁就是一青楼,正与萧柏之他们所在的酒楼面对面。卖笑的女子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对着酒楼里的食客搔首弄姿,卖弄风情。萧柏之只埋头苦吃,樱柠却被那些招蜂引蝶的女子搅得心神不宁。她瞅瞅那些青楼女子,又看看萧柏之,问道:“哎,你看,是街对面的那些女子有风韵,还是你那朵小菊花有味道”“菊花”二字,咬得特别重,意味深长。萧柏之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樱柠指的是秋菊。他憋住笑,瓮声瓮气回道:“吃饭就吃饭,提她干什么”樱柠慢条斯理地挟了一筷青菜放进嘴里,咽下去后才说道:“你若是心里没鬼,做什么怕我提她”“我能有什么鬼”萧柏之冷哼一声,停了筷子,饶有兴趣地盯着樱柠,“倒是你,这么看她不顺眼,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我吃醋就凭你切”樱柠满脸不屑。萧柏之兴致却越发浓厚起来,眼睛黑得几乎有些发亮,“你若不是吃醋,为什么要这样糟蹋她她再怎样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婢女,至于拿她去跟那些青楼女子相提并论吗”樱柠佯作叹道:“我不过是有感而发。男人毕竟是男人,不管读多少圣贤书,大哥还是敌不过二哥。二哥一发威,大哥就乖乖的俯首听命了。”萧柏之蓦地把筷子啪的一下拍桌子上,“这种话你一个姑娘家的也讲得出口”樱柠却嬉皮笑脸地看着他,“我这里还有更过分的,你要不要听”不待萧柏之回答,她停杯投箸,把身子俯向前去,隔着桌子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说你是胎穿的吗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当年你被朱嬷嬷抱在怀里喂奶时,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樱柠”萧柏之忍无可忍,大喝一声。樱柠早有准备,如惊弓之鸟般一跃而起,急急掠过大堂,往楼下逃蹿而去。一边跑还一边笑,笑声清而脆,如珠落玉盘,叮铃铃洒落了一路。萧柏之又好气又好笑,无奈摇头叹息。待要唤跑堂的来结账,手在怀里掏了个空,这才遽然记起身上的银子早在赌馆里就已经输了个精光。今天这一战王公子可真是得势不饶人,往死里使劲地折腾他们,连腰间佩戴的玉佩珠串也没能留下。这下可好,望着满满一桌狼藉的空杯碗碟,萧柏之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无法,只得假意问店小二茅厕方位,尿遁而逃。萧柏之前脚刚出酒楼,后脚就被人发现了。酒保带着几个跑堂的,抄起门边摆放着的竹篙,气势汹汹地追上来了。樱柠其实没跑多远,正在前方不远处等着萧柏之。萧柏之一路狂奔过去,扯了樱柠的手拉着她疾跑,“快走,他们来抓吃霸王餐的啦”樱柠陡然明白过来,醒悟到她和萧柏之早已身无分文,遂二话不说,跟着萧柏之拔腿就跑。两人夺路而逃,在街市上狼奔鼠窜。奔跑间,萧柏之瞥见路边有一条小巷,忙拉着樱柠拐了进去。刚好巷子里摆着一大堆竹筐,一个垒着一个,叠得有一人多高,又一摞挨一摞,占了大半条巷子。萧柏之领着樱柠,像灵巧的猫咪般一下子就钻了进去,猫腰躲在竹筐后面。后面紧追而来的酒保没有留意到他们拐进了巷子里,仍带着人勇往直前。看着他们如奔腾的怒马汹涌而过,萧柏之和樱柠总算放下心来。两人忍不住相对粲齿一笑,都觉得这个霸王餐吃得颇为刺激。外头的街市很是喧闹,这巷子里面却很是安静。竹筐后的空间有限,两人为了不暴露行迹,肩挨肩的贴得很近,樱柠身上特有的幽幽淡香,随着空气一丝丝一缕缕钻进了萧柏之的鼻腔。萧柏之看着近在咫尺的樱柠,不知怎的,刚刚平息下来的呼吸又有些紊乱了。午后的阳光灿烂而明亮,从头顶照射下来,在樱柠白里透红的脸上镶了一层金光,连脸庞上纤细的绒毛也清晰可见,仿若枝头刚熟的水蜜桃,香甜而诱人。萧柏之只觉得一颗心开始砰砰急跳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将身子往前倾斜,缓缓地将嘴唇凑过去。樱柠正透过竹筐的缝隙密切注视外面的情况,一点都不曾留意到萧柏之的异样。就在萧柏之的嘴唇堪堪要擦到她的脸颊时,樱柠突然叫了一声:“敢情马景涛也穿越来了”萧柏之一怔,顺着樱柠的视线往外看。只见巷子外面的街道上,那个五大三粗的酒保,找不到他们,正气得拄着竹篙在跳脚:“你们这两个兔崽子,白吃饭不给钱,以后生孩子没屁眼日后要是叫爷爷我撞见你们俩,保准把你们的毛拔得一根不剩”他人矮脖子粗,几嗓子吼下来,脸色涨得有如关公,脖子上青筋凸显。滚雷般的咆哮声气势磅礴,估计连马景涛来了也要自愧不如。萧柏之扑哧一声笑了,方才的那一点绮丽遐思顿作云烟散。孙琥走了,身上又没银两,两人在街上蹓跶了几圈,什么事也做不了,甚是无聊,于是便打道回府了。刚进云起轩,就见朱嬷嬷愁眉苦脸地迎上来。原来朱嬷嬷家里托人捎来口信,说她婆婆病重,情况危急,叫她回去看一看。萧柏之待下人一向宽厚,且朱嬷嬷又是他奶娘,关系更是亲厚,当下便叫人去账房支了十两白银,又让人备了马车,送朱嬷嬷回乡。、第七章翌日起,萧柏之就忙了起来。毕竟三年一次的武举考试不是那么容易过的,况且萧家头顶上的三个武状元墙上挂着的和活生生的,都在眼睁睁地看着他,不允许他有一点半点的行差踏错,折损了萧家光华夺目的荣耀。如孙长史安排的,萧柏之和孙琥,上午练武下午研习兵法,再没有时间带着樱柠四处吃喝玩乐。樱柠一下子闲了下来。她虽然挂着个丫鬟的名头,但这些年来,除了守夜,朱嬷嬷其实并没安排什么具体的差事给她做。以前整天跟着萧柏之往外跑,如今萧柏之不得空理她,她便无所事事起来。这一日午后,落叶洒金,软风轻拂。庭院里的海棠树,有些花开得早了,零零星星缀在枝头。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樱柠贪恋了那一点花香,爬到树上躲在树荫里假寐。翘着二郎腿,正躺得舒服,忽然一颗石子从树下飞上来,砸中了她。樱柠翻身坐起来一看,却是秋菊,两手叉腰,站在树下仰着头看她,“喂,你下来”樱柠虽不喜秋菊,可这女人不管怎说如今也算是萧柏之的人了,总得给萧柏之几分面子。故而这些天来,只要秋菊不来招惹她,她也就不去找秋菊的麻烦。可眼下,人家却是欺上门来了。樱柠撑了下树干,从树上一跃而下,“找你姑奶奶何事还有,你姑奶奶有大名的,别喂来喂去的”秋菊脸上掠过一丝厌恶,讽道:“想做姑奶奶你也得有那个命才行不就是一小丫鬟”不屑地撇了撇嘴,她转了话题道,“我跟你说,院子里的人都忙着,你也别闲着,去,把东西厢房的窗户擦擦”“你凭什么指使我干活”“就凭这云起轩归我管朱嬷嬷走之前把云起轩交给我了,现在这云起轩是我在管事”秋菊有恃无恐,眼角流露出一丝得意。秋菊在萧府里其实算得上是个老人了,她之前一直在萧夫人处当差,也颇得萧夫人欢心,只因萧夫人疼爱儿子,才忍痛割爱把她给了萧柏之。这些事情,朱嬷嬷岂有不知的道理且加上从杜鹃口中得知,大公子与秋菊大概已玉成好事,朱嬷嬷心里估摸着,这秋菊日后十有八九会从通房丫鬟抬为姨娘,眼下倒是个巴结她的好机会,因而便把这云起轩的管事权暂时委托给她了。谁料秋菊拿了鸡毛当令箭,越发的趾高气扬起来。“朱嬷嬷让你管云起轩了”樱柠听了秋菊的话,又惊又疑,不禁转头往杜鹃望去。杜鹃正在廊下擦拭瓷器,一直都在偷眼看这边的热闹。此刻她对上樱柠的目光,冲樱柠微微点了点头,以示秋菊所言无假。樱柠与杜鹃的眼神交流全落在秋菊眼里。见杜鹃肯定了她的话,秋菊愈发得意起来,颐指气使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