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这又是为何杜繁歌长相如何,她以前从未听萧柏之提起过,但想来即使不是貌美如花,也断不会是面目可憎,顶多其貌不扬。萧柏之认识她多年,何至于要等到婚期临近才幡然反悔“哎呀,这你就不懂了。萧家和杜家,世代联姻,哪有说反悔就反悔这么容易的。不过,我倒是听说,萧公子几年前喜欢上他屋里一个婢女,宠得无法无天的,会不会是因为这婢女的缘故,他才迟迟不肯答应与杜姑娘完婚的”樱柠已完全顾不上吃饭,支愣了耳朵细听旁边的谈话。萧柏之喜欢的婢女难道是秋菊看来这朵小菊花手段不赖呀,居然能哄得萧柏之为了她而拒婚如此想来,当初自己被她整得差点没命,也不算冤枉。“我倒不这么看。一个婢女而已,收了房便是,与娶杜姑娘过门又不冲突,怎会闹得如此鸡飞狗跳我问你,你可知萧公子为何能当上骁骑都尉,统领禁卫军”“不是他在北魏叛乱一战中立下战功,为皇上看中,提了他当骁骑都尉吗雷二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那你可知,他又为何会立下战功他堂堂镇国将军的嫡长子,身份尊贵,为何要去参军”“子承父业嘛,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萧家历代都是靠在沙场上得功名的。”“这你可就错了。我告诉你,萧公子当初参军时,可是从普通的士卒做起,一步步爬上骑尉的。”“雷二哥,你别逗我了,萧公子世家出身,怎么可能从士卒做起至少也得弄个什么千总的当当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兄弟当年在铁鹰军里,跟萧公子可是同营。我听他说呀,当初萧公子就是因为悔婚把他老子惹恼了,萧将军一怒之下,把萧公子丢到铁鹰军里去反省了。谁知萧公子宁可在军营里流血流汗,也不愿娶杜姑娘,在铁鹰军里一呆就是三年,后来还碰上了北魏作乱,在对北魏一战中崭露头角,这才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将其调回京城当骁骑都尉。要不然,他又没有参加武举考试,你以为怎能一下子就凭空当上骁骑都尉的”“听雷二哥如此说来,能让一个男人宁愿上沙场抱死尸,也不愿娶回家面对,这杜姑娘铁定比母夜叉还吓人哈哈哈”樱柠越听越是迷惑。萧柏之难道不应该是四年前就参加了武举考试吗怎么变成他没有参加她不在的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又是悔婚又是参军的,变故如此之多、第十五章是夜,樱柠失眠了。与萧柏之过往的点点滴滴,如电影回放般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一种酸酸楚楚的感觉充斥了她的心房,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翌日,樱柠先去了一趟教坊,把正事给办了。曼娘和高航两人,虽说已花钱做了假文书,可毕竟还是铁板钉钉的在逃犯,对于官府衙门这种地方,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因而,樱柠便让他们两人候在客栈里,自己一人孤身前去。教坊司对外遴选新人,一年只有一次机会。樱柠到的时候,那里已排起了长龙,人山人海。看来想去宫里捞金的也不少。樱柠乖觉地排在了队尾。这一排,便是两个时辰。等轮到樱柠的时候,日头已开始西斜。教坊司的人许是想早点收工回府,效率倒是极快。问过名姓,验过身份,登记了资料,再发放了一块编了号的小木牌给樱柠,便告知她可以回去了,只等着十天后来进行初选。出了教坊,樱柠踌躇了一瞬,终是折身走向了萧府的方向。天色已晦沉了一整天,此际开始刮起风来,但好歹没像昨儿酒肆里那两人说的那样下起雨来。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大婚,若是被淋成个落汤鸡,那该有多扫兴。樱柠想着,默默地汇入街道两旁等着观礼的人群里。风其实也不大,却无处不在,从衣襟里,领口边,袖口处,一丝丝一缝缝钻了进去,让人在这仲夏的傍晚里,居然也感到了一丝凉意。樱柠伫立在街边,看着已被清理出来的道路中央,铺着一层厚实挺括的红绸,那鲜红得仿佛火焰一般的颜色,成为这条晦暗无光的街道上唯一的一抹亮色。耳边一个粗布麻衣的大妈自言自语般地絮叨:“作孽哦这离萧府还有三里地,就铺上红绸了。这么好的料子啧啧啧,这有钱人就是会糟蹋东西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料呢”忽然,远处的人群有些许骚动起来。不过须臾,便听到了鼓乐之声。迎亲的队伍来了樱柠远目而眺,便看见一条长长的队伍宛如游龙一般,蜿蜒而来。随着长龙越来越近,就看见队伍前方数名男仆位列两排,高举牌匾,吆喝开道。其后十来名乐工,卖力地吹敲击打,一时锣鼓喧天,喜乐大作。周遭的人群兴奋起来,直往前涌去,时不时地顶撞樱柠一下。樱柠却毫无察觉,一双眼睛只紧紧盯着那迤渐而来的迎亲队伍。来了来了迎亲的队伍渐渐地近了,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庞跃然映入眼帘。萧柏之骑在一匹踏雪乌骓之上,身着镶红金边玄端礼服,顶戴黑纱爵弁,按辔徐行。眉如远山,眸若寒星。五官分明还是先前的模样,可苏樱柠却觉得,萧柏之与以前相比,有什么不一样了。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但身为新郎官的他脸上却毫无喜色:眼睛直板板地漠视前方,仿佛周围这沸反盈天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两片嘴唇更是紧紧地抿成一道薄线,不经意间带出了一丝阴郁的味道。是了,就是这个感觉,阴郁樱柠敏感地察觉到萧柏之与昔日的不同之处。以前的萧柏之,明亮开朗,仿如春暮夏初的阳光,灿烂得恰到好处,明媚却又不过分的灼烈。而眼前的萧柏之,就像今日头顶的天空,阴沉沉晦暗暗,乌压压山雨欲来。周遭一片喜红灿金,可这些鲜艳的色彩一丝一毫都映不进他的眼里。他黝黑的眼眸里不见半点光亮,叫人想起暗夜里的深海,幽邃而冰冷。脸上的线条失却了以前的柔和,变得冷峻刚硬,仿佛饮过血的兵器,萧杀之色扑面而来。这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就是不一样啊樱柠望着萧柏之从她面前缓缓而过,颇有些感慨。曾经的年少轻狂,曾经的青春飞扬,都像流水一样一去永不回头;而那个阳光般爽朗的男孩,以后也只能在梦里回味了。骑在马上的萧柏之似乎察觉到来自暗处的窥视,霍然回首,犀利的眼光直射樱柠所在的方向。樱柠悚然一惊,忙侧身避过,垂首躲在了路人身后。萧柏之凝神搜寻了几息,不见异样,复又回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锣鼓齐鸣,花轿颠颠而过。迎亲队伍已过去大半。樱柠目送着萧柏之渐行渐远的背影,在心里无声地说了一句:“萧柏之,我来观过礼了。以后,祝你幸福。”转回身,她施施然离去,安稳的脚步在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显得格外的从容。xxxxx教坊司的初选和复选,樱柠毫无悬念地过了。可在最后的终选时,樱柠却意外落选。其实也说不上意外。樱柠心里很清楚,她为何会被筛下来。在复选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几个资质平平的舞女躲躲闪闪地往考官手里塞东西。那些鼓鼓囊囊的锦包,不用打开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当时,樱柠唇边就挑起了一抹冷笑。她回去后并没有将此事告知曼娘和高航。并不是她清高,不屑于此道,而是她觉得,一来家中并不富足,曼娘手头不见得有余钱可供她去行贿,说出来只会让他们徒添烦恼;二来她自恃舞艺超群,料想教坊司的人就算再怎么贪墨枉法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三来,却是她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想着万一因此而落选,便不用委屈自己,又对母亲有了交代,岂不两全其美于是,樱柠高傲地对那一幕视而不见。最终结果便是六月底出来的名单上,樱柠榜上无名。樱柠并不失落,高航也没什么灰败之意,唯有曼娘,不茶不饭了好几天。此时他们已在京城呆了两月之久,带来的盘缠也花费得差不多了,既然入宫无望,便打算着要归家还乡。不意在离去的前一天,他们租赁的小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慧四娘。慧四娘今年生意兴隆,半个月前又接到京城一位贵客下的大单子,要购置十位善舞美姬。于是,她亲自前来,送货收银。曼娘在刚到京城的时候,曾给慧四娘书信一封,告知状况。慧四娘因此得了他们在京城的地址。此次入京城而来,顺道过来探视一番。得知樱柠名落孙山,不免意外,叹息之余又将那徇私舞弊的考官骂了一通。曼娘跟着长吁短叹,又道:“四娘,你之前在宫里也呆过许久,人脉多广,有没有什么门路,可帮忙找人给推荐一下”慧四娘沉吟片刻方道:“我以前也不过一个小小的舞姬,认识的贵人不多,就算有也不见得肯卖我这个面子。不过,眼下倒是凑巧有一个机会”曼娘喜道:“什么机会”慧四娘抬眸看了曼娘一眼,才道:“此次问我下单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七王爷。当年我在宫里的时候,与七王爷有过几面之缘,且这些年,他府上对惊鸿阁也时有关照。但也仅限于此。此番若是贸然开口,我也不知他肯不肯赏我这个面子”曼娘喜不自胜,“四娘,你是知道我的,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也要尽力去试上一试。你且放胆去做,便是事不成,曼娘对你也唯有感激不尽。”慧四娘转眸瞅了瞅一旁的樱柠,才轻轻点了点头,“明日我便要送人到七王爷府上去,到时我且跟他说说看。”xxxxx翌日正午时分,慧四娘从王府回来,带回消息说七王爷答应为樱柠引荐,但却有一个条件,便是樱柠晚上须得去他府上献舞一曲,让他看看值不值得推荐。这条件合情合理,也不难办,曼娘当下满口应承。当天下午,日头方方西斜,曼娘已迫不及待,催着樱柠沐浴更衣。更有甚者,从慧四娘处借来胭脂水粉,要为樱柠画妆施粉。樱柠侧身躲开,皱着眉头直嚷嚷:“娘我不过是去跳支舞,又不是卖笑,涂脂抹粉的做什么”曼娘骂道:“这是王府,不是你以前去的那些商贾人家就是个端茶递水的小丫鬟,也要衣着整齐仪容干净的。这是基本的礼数,你懂不懂”“我已经沐过浴净过脸了,这裳服我也穿得规规矩矩的,这还不叫整齐干净啊”曼娘气结,“你这是要去求七王爷帮你引荐,不打扮得俊俏点,怎能叫七王爷看得上眼”两人正僵持着,慧四娘过来了。弄清她们争执的缘由,慧四娘笑着劝道:“曼娘不必过于担忧。以樱柠的舞艺,我敢担保,绝对能进得了七王爷的眼。况且,我们樱柠天生丽质,就是不施粉黛也不比别人差半分颜色。再说了,”她顿了一顿,瞟了眼樱柠,压低声音在曼娘耳畔说道,“你就不怕把樱柠打扮得太漂亮,反叫七王爷起了心思舍不得送她入宫了”曼娘霍然一惊,猛地醒悟过来,不由得拍着脑门暗骂自己糊涂。再转眼一看樱柠,虽只是素素静静的一张面孔,却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一般的女子已不知胜出多少。当下便也不再言语,默默地将满桌的胭脂水粉收拾了起来。慧四娘携了樱柠,待要出门,却听得曼娘在后面叫住了她们。回头一看,就见曼娘倚着门框,期期艾艾地问道:“四娘,我想跟你们一道去,不知方便与否”原来曼娘还是放心不下樱柠。她一直怀疑,此前教坊的遴选,樱柠落榜是因其未尽全力。故而,这回她打算随同前往,亲眼监督。慧四娘愣了一愣,笑道:“既然曼娘想去,就一同前往吧。”高航却不放心曼娘,便也随之前去。于是,一行四人,踩着满天的落霞,慢慢地往七王府迤渐而去。、第十六章七王府坐落在城东的永锡街上。此刻,斜阳半落,弦月未升,深灰蓝紫的云层堆堆叠叠,一层一层铺在天边。虽然天色尚还明亮,七王府里却已燃起了宫灯。一点点晕黄的光亮,延绵成一道长龙,在半明半昧的暮色里昂头摆尾。金碧辉煌的殿堂之内,丝竹缭绕。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广袖峨冠,居中独坐,闭目倾耳聆听。右手搭在桌案上,手指随着节拍轻轻地敲击桌面。殿下一侧的乐师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符,中年男子不悦地蹙了蹙眉头,睁开眼睛骂道:“这帮蠢货弹个曲子也弹不好”乐声戛然而止。一众乐师惶惶然跪下,哀声求饶。中年男子不耐地拂了拂袖:“都退下,别在这里扰了本王清净。每个人自己去王总管那里领十个板子。”一众乐师诺诺而退。直至众人退散干净,一直坐在中年男子侧旁的一个青衫文士才徐徐上前,为中年男子举壶倾酒,道:“七王爷今日似乎情绪不佳。可是在为太子今日在朝堂上出言不逊一事烦心”七王爷接过青衫文士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冷哼道:“今日太子虽得了口头便宜,可在父皇那里却讨不到半分好。你没看见,今日早朝之上,太子当庭大放厥词,父皇虽一言不发,但眼里已有厌恶之色。东宫这个位置,太子坐不长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