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不要哭”樱柠牵袖,假意拭了拭泪,才凄婉说道:“韩大哥,樱柠命苦。两年前大哥病故,把我托付给萧公子,本以为多了一个依靠,可不曾想”说到此处,她眼里珠泪盈盈而坠,“萧公子看中樱柠美色,把樱柠接入萧府,欲纳为妾。若能嫁与萧公子,也算是樱柠福气,可樱柠却命中注定福薄,萧少夫人不容于我。她对樱柠心生嫉恨,百般折辱不说,还暗下毒手,欲加害与我。萧少夫人娘家势大,萧公子奈何她不得,只得将樱柠送往臻州躲避。可眼下他又来了,要接我回京。韩大哥,樱柠这次若是随萧公子回去,只怕是有去无回了”说完,掩面而泣。韩君钰听得一腔怒火熊熊而起,义愤填膺地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苏姑娘,你莫怕这世间自有公道在,岂能由此等恶人胡作非为我原先还敬萧公子是堂堂君子,没想到却是这等好色之徒你放心,你既不愿随萧公子回京,就安心在我们府上住着,我谅萧公子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强抢你回去。”樱柠闻言,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遇事只会搬出些堂而皇之的大道理来,却没有一点实际可行的解决方法。她暗自叹了口气,继续徐徐诱之,“韩大哥,你人善心慈,自是无法理解作恶之人的所思所想。萧家权势通天,王法天道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萧公子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世上又有何事是他所不敢的他若真要强人所难,樱柠又焉有反抗之力只可怜我大哥死得早,留下樱柠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只能任人鱼肉”说着,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再次滚滚而下。韩君钰一瞬间热血上涌,冲口而道:“苏姑娘,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话一出口,他旋即后悔了,可已经迟了,樱柠又惊又喜,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把他望住,“韩大哥,你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萧公子如此强权,你竟也毫无畏惧,真真叫樱柠佩服你的大恩大德,樱柠永世难忘”韩君钰嘿嘿干笑,恍惚中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真的成为了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豪情侠客,一时胸怀激荡,回绝的话便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口了。一阵风过,头顶桃花簌簌而落。樱柠瞟了眼韩君钰,决定趁热打铁,于是眼波一转,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韩大哥,你肯这样为我挺身而出,我心里真的很欢喜。我我从未想过,能得大哥如此看重。其实其实樱柠一直都很景仰大哥,只是大哥天人之姿,樱柠有自知之明,不敢妄生攀附之心。今日得大哥这样一句话,樱柠就算此时即刻死去,也此生无憾。”她微微垂首,平日如白玉般晶莹的脸颊此际染上了一层红晕,仿佛那晚霞中盛开的梨花,叫人不胜怜爱。韩君钰呆呆看着眼前佳人,只觉得心跳狂飙,令得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苏苏姑娘,这这话我我如何敢敢当”樱柠抬起眸来,像只受惊的兔子,娇怯怯的,又飞快地瞥了韩君钰一眼,“韩大哥何必如此谦逊在樱柠心里,没有什么赞誉是韩大哥当不起的。樱柠只恨,自己无德无才,又出身卑微,跟大哥一比,有如云泥之别。今生樱柠也不敢有过高企求,若是能留在大哥身边当一粗使丫鬟,端茶倒水,终身伺候大哥,樱柠就就心满意足了。”说着,黯然泪下。面对樱柠一脸的梨花带雨,韩君钰又手足无措起来,愣了一瞬后才记起手里还攥着一块帕子,于是鼓起勇气伸了过去给她拭泪,“苏姑娘,你别哭。其实我我对姑娘也也仰慕已久”话未说完,他全身瞬间僵硬如铁。却原来是樱柠顺势轻轻倚进了他怀里。一刹那间,温香软玉满怀。韩君钰心如鹿撞,脸若火烧,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夕阳西下,彩霞满天。月牙湖畔的两人,只顾着卿卿我我,互诉衷情,谁也没注意到,他们身后的灌木丛里,一个颀长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地站立了许久。此人五官俊朗,气度不凡,只是额头上的一道新疤却甚是醒目,正是昨日被樱柠用茶杯砸伤了头的萧柏之。原来,萧柏之受韩大人邀约,前来赴宴,却无意间撞到了这一出好戏。话说韩大人昨日本预备了酒席要为萧公子接风洗尘,可没想到萧公子与苏姑娘一番争执后,盛怒离去,那场只欠东风的晚宴也就随之不了了之了。当夜,韩大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心里猫挠似的一阵比一阵难受。他本以为阿钰与苏姑娘之事是一举两得,既能攀得京城权贵,又能替萧公子排忧解难,岂不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不曾想到头来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唉声叹气,在床上烙饼一般来回翻身,琢磨着要如何挽救局面。好在史家已提过了亲,倒不如明天设个宴,当着萧公子的面跟史家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一来好补了昨日的接风宴,二来也能叫萧公子知道,阿钰对苏姑娘没有非分之想。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第二天起来就急吼吼地上史家商量去了,又广撒请帖,把臻州的一众显贵都请来作陪。于是,这便是萧柏之此际会在韩府里的缘故了。其实此刻日刚偏西,离晚宴尚还有些时候。萧柏之提前而来,却是另有打算。他昨日拂袖而去,回去后想了一夜,觉得还是得与樱柠再谈一谈,因而今日特地提前早来,就是要去找樱柠。可他却没想到,他在韩府的后花园里迷路了。昨日虽然随樱柠走过一遭,可那时的他怒火中烧,实在分不出什么心思去记路。他在花园里转了两圈,却越转越懵,开始有点后悔刚才过于自信,拒绝了韩府下人的带领。正想找个人来问一下路,就听见旁边一簇灌木丛后传来了樱柠的声音。于是,这才有了方才的帘窥壁听。樱柠对韩君钰的一番投怀送抱,叫萧柏之直看得脸色铁青。然而,怒到极处,他反而连连冷笑,你既做得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出十五想撇开我另寻高枝,门都没有、第九十二章当晚,韩府里的齐晖堂上,高朋满座,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酒过三巡,韩大人借着酒意,当众宣布了韩史两家结亲的消息。一时贺词盈耳,欢笑声动,众人皆是满面喜色,只除了这桩喜事中的主角韩君钰。他一脸的呆若木鸡,举着酒杯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父亲此举,竟是事先一点也没跟他打过招呼。此事说起来其实也是韩大人疏忽。与史家订亲这事,他本是临时起意,故而仓促之下有太多的事情要准备;且今天又恰逢萧大人去织造署考察,他作为臻州知府,理所应当陪同。这一整天下来,公事私事一把抓,把他忙得晕头转向的,一时竟忘了将此事知会韩君钰一声。不过忘了也就忘了,韩大人也不觉得事态有多严重。韩君钰由来是软柿子一个,韩大人怎么说他便怎么做,安分得紧。故而此刻韩大人虽见得儿子一脸错愕,也只道他是震惊过度,并没往别处想去。可他却不知道,他这个向来听话的儿子,此际脑海里却炸开了窝。韩君钰坐在那里,握着酒杯的手抖个不停,把杯中的酒水都洒了出来。他下午刚刚与苏姑娘私定了终身,晚上父亲就来这么一出,这岂不是要陷他于不仁不义之地他岂不是要成了那千夫所指的负心人他脸色蓦地涨得通红,把手里的酒杯往食案上重重一顿,站起来道:“父亲我有话要说。孩儿孩儿其实已经已经和和苏苏”一紧张,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话说得越发结巴起来。有萧柏之在侧,韩大人对这个“苏”字是相当的敏感。一听到这个字眼从儿子口中吐出来,他虎躯一震,赶紧截住了儿子的话头,“阿钰,我知道你心里欢喜,可也不必高兴成这个样子。来,你泰山大人在此,你过来敬他一杯。”韩君钰见父亲误解了自己意思,愈是慌乱,两片嘴唇颤抖着,就是不知该如何讲清楚。正着急着,忽见父亲两道严厉且带着警告意味的眼光扫了过来,心里咯噔一下,霎那间一念洞明。他木木立在原地,脸色忽红忽白,嘴唇嗫嚅了几下,却终是缩瑟着垂下了头。韩大人见韩君钰还杵在原地不动,打着哈哈笑道:“犬子这是欢喜得呆了。他对史家五姑娘倾慕已久,如今心愿达成,高兴得不知所措了。在座的各位大人,请原谅小儿未经世面,一点喜事就失态至此,勿怪,勿怪啊”萧柏之站了起来,一手端壶,一手举杯,走到韩君钰面前,“韩公子抱得美人归,真是可喜可贺。这一趟臻州果然没白跑,叫我赶上这样的好事机会难得,我可得好好地敬上韩公子几杯。来来来,我先干为敬。这一杯,先祝韩公子与史姑娘佳偶天成,比翼齐飞。”有与韩君颖熟识的公子哥儿随着起哄,“就是就是今天高兴,得多喝几杯。等下我们也去敬韩公子。”可萧柏之却没有给他们敬酒的机会。韩君钰第一杯酒还端在手里,萧柏之这厢已经第二杯酒下肚,“这第二杯,敬你和史姑娘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紧接着,第三杯、第四杯萧柏之紧拉着韩君钰不放,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仿佛他才是喜事临门的那一个。这一场盛宴,语笑喧阗,主宾尽欢。宴罢散席之际,萧柏之已喝得有七八分醉意,眼神迷离,步伐不稳。韩大人见状,忙道:“老夫已在府中备下客房,萧公子若不嫌弃,不如今晚就暂在老夫府上屈居一夜”萧柏之此番前来臻州,虽是为了樱柠之故,可也有公务在身,因而依规矩宿于驿馆。此际听了韩大人的话,萧柏之伸手把搀扶他的小厮一推,大着舌头道:“不不必不劳韩大人操心,我我去徽音阁住就行。”此言一出,众人还未觉得如何,韩君钰的脸色却骤然剧变。他愤愤然大声说道:“不行苏姑娘乃闺阁女子,你如何能上她处去过夜”此言一出,众人才知,这徽音阁原是苏姑娘独居的小院。可连他们都不知道苏姑娘的住处,这萧公子又是如何得知的未待他们将这其中缘由想明白,就见萧柏之斜睨着韩君钰,冷笑着道:“我与苏姑娘同屋过夜,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怎么,在京城就过得,到了你们臻州就过不得了这是何道理”韩君钰万万想不到萧柏之竟能说出此等话来,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唯有一张脸孔涨得通红,几欲滴出血来。而周围一众看热闹的人,皆是一脸的恍然。其中不乏有先前向樱柠献过殷勤又被拒绝的公子哥儿,此刻更是满脸的幸灾乐祸。韩大人眼看事态越闹越大,赶紧出来收场,轻声呵斥韩君钰道:“阿钰,萧公子的事情,你莫要插手你泰山大人有些喝高了,你去扶他上马车,把他送回史府去。”说完又拧头对着萧柏之道,“萧公子,你且等等,老夫去叫人打个灯笼,带你过徽音阁去。”齐晖堂前乱糟糟的时候,徽音阁里却一片安谧。樱柠对那里正在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今夜心情甚好,下午拿下了韩君钰,了了一桩心事,此刻无事一身轻,正哼着小曲打算就寝。刚宽了外衣,就听见外头院门处传来一阵喧哗。樱柠懒得再穿上外裳,便喊了小微出去察看。谁知小微却久久未归,她等得不耐烦,只能披上衣服出了屋门。刚到院子里,就看见一群人堵在院门处吵吵嚷嚷。“怎么回事这是出什么事了”樱柠问道。众人听到声音,散开了去,让出一条道来。于是,樱柠便看见,人群深处,萧柏之垂首塌肩,软绵绵的被两个小厮架着站在院门处。她以为萧柏之这是出了什么意外,心里霍然一惊,忙问道:“萧公子这是怎么了”却见小微一脸为难地上前来,道:“姑娘,大公子他喝醉了,硬要歇在徽音阁里。你看,要不,姑娘收留他一夜”樱柠这才注意到萧柏之一身浓郁的酒气,她的脸蓦地沉了下来。喝醉了就赖在她的院子里过夜这事要是传出去,她在臻州就混不下去了敢情萧柏之是想用这一招逼她跟他回京城去啊。于是,她寒着脸,冷着声,对扶着萧柏之的那两个小厮道:“我这里地方简陋,容纳不了贵客,请两位小哥把萧公子给送回去吧。”小厮嬉皮笑脸地回道:“苏姑娘,这事小的们可做不了主。老爷让小的把萧公子送到徽音阁来,小的就只能送到徽音阁,别的地可去不了。小的已经把人送到了,萧公子就交给苏姑娘好好照顾了。”说完,不管不顾地把萧柏之往院里的石椅上一放,自己竟一溜烟地跑掉了。樱柠气得连声音都发颤了,指着趴在石桌上瘫成一滩烂泥的萧柏之,对着院子里的下人发狠道:“来两个人,直接抬了给我扔外头园子里去”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犹疑着要不要动手,小微已扑过来挡住了萧柏之,对着樱柠急声说道:“姑娘,这可是大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那他又是怎样对我的”樱柠怒道,“我要是留他在这里过夜,明天整个臻州城都要传开了我就不用在这里呆了”小微向来牙尖嘴利,当下回道:“离开京城那会,姑娘口口声声说,你心里是有大公子的。难道,你就这样心里有大公子的这虽然暮春了,可夜里还是凉的,你把他丢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