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熟悉的东西,不是往日的犀利,却带着一丝丝不易觉察的痛楚。然后,他突然低下头去,剧烈地咳起来,那样突然而剧烈,止都止不住。他立刻摇晃着站起来,想绕过茶几向前。匆忙间腿狠狠撞在茶几角上,可他浑然不觉,只是加快了步子,冲进了一边的卫生间。我只能听到哗哗的水声。我下床跑过去,在外面使劲地敲门。“苏总,苏总,您没事吧”回答我的,依然只有水声。过了好久,水声才停。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拉开门,脸上还挂着几颗不曾擦干的水珠。“苏总,您还好吧”不知怎么的,一近距离面对他,我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他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半天,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受伤。他撇开头,说:“去穿上鞋。”我这才发觉,我赤着脚踩在地面上。他直到看着我坐回到床上,才摸索着走到另一边的吧台那儿。真的是摸索着。比起刚刚两步就跨去洗手间的生猛,那个吧台,对他而言,似乎遥远而陌生。他走得很慢,饶是这样,他的腿还是又一次撞在茶几角上。“小心”我叫。他下意识停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背似乎也滞了下,僵硬地滞了下。然后,他微微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吧台边。吧台上应有尽有。咖啡、威士忌、牛奶、各种饮料我看着他的手指在众多的瓶瓶罐罐中摩梭了片刻,最终停留在一罐威士忌上。吧台是背光的。我看着他转身过来,手攥着那罐子,脸都快贴到那罐子上了。“那是一罐威士忌。”我忍不住说。他抬起头,望我的方向漠无表情地盯了一眼。“我知道。”说着,他迅速拉开拉盖,如喝水一般地喝着那罐酒。那样的速度,一罐很快就完了。他随手将空罐捏了,扔到一边,倚了吧台,歪歪斜斜地站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他的眼睛有些微红。“可是,我没照顾好你”我反应了半天,才知道他还在想刚刚我在他咳嗽以前说的那句话。“您别这么说,我已经,已经很感激了。”我说的是真心话。虽然我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因为他今晚的解释而减少多少,但是我差点冻死在梅山的时候,是他救的我;在医院这么多天的精心照顾,也是他的安排;还有,那么多昏迷不醒的夜晚也一定是他在照顾我。就算他和我爸是朋友,他有义务照顾我,这样的尽心也真的让没有亲人的我泫然欲涕了。可是,我这话似乎惹恼了他。他原本舒展开的眉狠狠地皱起来,灯光映照下的那张脸愈发苍白了些。他的手指握拢又分开,分开又握拢,脸上是我看不清的明明暗暗。他突然转过身,一拳砸在吧台上,砸得那些瓶瓶罐罐发出此起彼伏的声响。我看见他的背轻颤,一直颤抖。他也一直没有回头。过了好久,他才说:“很晚了,你也累了,休息吧。”他走到一边按下了灯的开关,没有再看我一眼,便拉开门,走了出去。我知道这间病房是个套间。外面俨然如同一个小型会客室,有沙发,有茶几。我猜他一定坐到沙发上去了。我赤着脚轻轻走到门边,小心地拉开一条缝。外面漆黑一片,可是距离我最远的地方却有一点红,明明灭灭。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只看到那一点红明了又灭,灭了又明。间或,有刻意压抑的咳嗽声,低而清浅,却牵到人的骨髓里。直到天明。我看到他摁灭了手中的烟,突然从远端的沙发上站起来。我急急地退回到床上,迅速地拉过被子盖好。他并没有进来。我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但是我没有听到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儿,门再度轻轻地关上。我跳起来,奔到门边,拉开门,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黑色的孤寂的背影。我坐回到床上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大衣还在我的床上。我像疯了一般抱紧那件衣服,把脸深深地埋在其中。属于他的独特的气息立刻包围了我,我拼命地吮吸着,眼角却渐而湿润起来。我想,我爱上他了。我爱上苏湛了。不论因为什么原因,我居然爱上了我爸爸的朋友苏湛作者有话要说:我咋觉得,我不怎么会虐了呢写了这么多,回头看看,居然男主都没怎么虐过,无语问天啊第 21 章那天之后,我很想再看到他。我是一个27岁的成年人了,我不是一个爱做梦的少女了。所以,我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思,那绝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贪慕虚荣。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了他,更说不清爱情产生的原因,但是我明白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正是代表了爱情。想想,这还是我第一次坠入情网。真的,长了27岁,没试过爱上人和被人爱的感觉。在加拿大读大学和研究生的时候,也有人对我示过好,可是我连去尝试一下的情绪都没有。甚至妈妈还委婉地给我提过这事,说一个女孩子大学期间有一段感情是人生中最可珍贵的记忆。可是,我提不起兴趣。有些男孩子,一起讨论讨论科题或是一起喝喝小酒唱唱小歌是可以的,但让我对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实在找不到。“会找到的。总有一天,你会为一个男人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恨不得一天24小时时时守在他身边,为他的开心而开心,为他的难过而难过”我对ta讲我的经历时,她斩钉截铁地告诉我。我当时不置可否,因为那时她正坠入情网不可自拔。我想,她那时的话岂可全信不过现在我相信了。因为虽然我还有以他的开心悲伤来衡量我的开心悲伤,但现在,我的确睡不好觉了。整整三天了。自从那天离开之后,苏湛三天未曾来过了。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我也三天不曾好好地睡着。每到入夜,我像神经病一样裹上那件大衣,让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嗅着那上面的味道,以此来抵消内心深处疯长的渴望。想见到他的渴望。他终是没有来。连丛锐也不曾露脸。倒是白天来陪我的那些人,依旧照着次序过来。我问他们公司是不是很忙,他们都说一切照旧。我当然不好直接问苏总是不是很忙,问了也问不出我要的答案。不过终于有个知道答案的人来了。那天下午,宋娜过来了。“一直说来看你的,楞是忙得没空。”她坐下来,顺手把带过来的一束百合插在花瓶里。我最不喜欢的花就是百合了。可是人家一片好心,我也只得僵硬笑着谢谢,一边悄悄地往离百合远的地方挪了挪。“公司最近很忙”“哎,可不是。最近有两批货从港口报关的时候出了点小纰漏,苏总正在想办法”她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没有再问。虽说我也算苏湛身边的人,但囿于我的身份,我并没有接触公司的核心业务。偶尔法国分公司往来的件涉及这些,我也只是瞄瞄文字上的内容而已。我知道国内这边全由港口进出的业务属于公司核心机密,除苏湛本人和丛锐外,估计了解皮毛的就只有宋娜和市场部老总薛明了。但是我想这次出事绝不像宋娜说的那样“小”。能让苏湛出面想办法的“纰漏”会小我也不说破,只在边上陪着叹气。“哎,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在这边给公司添乱。”宋娜打量着我。“身体好完没”我说:“没啥了,就是还要做个什么全面体检,完了就可以出院了。”她的表情有些犹疑。“有事儿”“哎,孩子有点毛病,医生让住院观察,可是最近我哪儿走得开”我终于明白宋娜的来意。“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早好了,等会儿我就去跟医生申请出院,明天就回去上班。你就安心到医院陪孩子吧。”她显然有些不好意思。“那,那怎么好,你还是在医院把身体养好”“我身体好得很,孩子要紧。”她根本不知道,她其实是在帮我,她给了我多好的理由回去见苏湛啊我等不到明天了。宋娜一走,我就去缠着医生办出院。他被我缠得没法,同意我当晚就走,但必须抽时间回来做个全面检查。“你都住进苏总的病房了,要是不确定你从上到下啥毛病没有,我可不放心。”他最后摇头叹息道。我已经笑着转身了,听到这句,却忍不住立刻转头回来。“什么苏总的病房”医生也一脸愕然。“你,你不知道你住的那间病房是苏总的。苏总每一年总会有那么几次住进来。这一回,你送到我们医院来,苏总直接就说让你住进去。”他看了我半晌,“我还以为”他以为什么我已经不关心了。只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心里堵得慌。受心情的影响,我出了医院,连车也没顾得上打,只沿了医院门前的那条大路漫无边际地走。就快过年了,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知怎么的,那些节日氛围落在我眼睛里,让我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的感觉。许是一个人过久了,看不得别人的热闹吧。我穿着一件黑大衣,戴着一顶黑帽子,拎着自己简单的行李行走在这样的大街上,怎么看怎么和周围格格不入。我才懒得去管和我擦肩膀而过时的那些诧异目光。我只是不断地拨打苏湛的电话。我想见到他,我有好多话要问他,也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可是,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终于放弃。我打了辆车,回到职工公寓。公寓里静悄悄的。想来外地的同事有些已提前请了假回家。剩下的,必定也相约着出去给家里买年货了。只有我,无亲无故打开门,亮了灯,室内的景象却让我微微一楞。室内异常干净整洁,如同我离开前一样。不,比我离开前还要干净整洁。吃完的泡面桶、食品袋收拾走了。餐桌厨房干干净净。几本我常看的杂志呈直线般整齐地放在茶几上,果篮里有新鲜的桔子冬枣和桂圆,餐厅的桌上居然还放了一瓶百合,淡淡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虽然是我不喜欢的花,可是这样的氛围下,连它也变得亲切了。毕竟,有这么一点香气,这里也有点家的味道了。我知道小张她们几个都有我这边的钥匙,估计是我不在时,人家帮着收拾整理的。我把行李扔到一边,在沙发上摊开腿坐下去。我坐着什么东西了。站起来一看,刚坐下的那个位置上,有个小巧的zio打火机。深灰的外壳,与那套深灰的沙发浑然一色,不注意看还真没注意到。我把打火机拿在手中。应是有些年份的东西了。打火机的图案都磨得有些看不清了。我把那个打火机紧紧攥在手中,竟然也攥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感觉。很咯手,也,很烫手。我丢开它,摸出我的手机,匆忙写下一句话。苏总,你在哪儿,我想见你。。作者有话要说:我的伏笔埋得汗啊汗,我恐怕要拿个本子来一一作个记录才行了。第 22 章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过去的。我记得,我一手捏着那个打火机,一手握着自己的手机,老僧入定般坐在沙发上。可是现在,手机铃声尖锐地在室内回响,我却神志模糊。好不容易睁开了眼,胡乱地按下接听键。我的声音还是混沌不清的。“喂”“叶心,你在哪里”那端传过来的沙哑声音刹那间就将我的睡意驱赶得完完全全。“苏总”“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院了”不知他在哪里,电话四周空旷宁静得厉害。他低哑的声音映在其中,听着分外让人难受。“对不起,苏总”“你在哪里”“我回家了。职工公寓。”“那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