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然而想说的话却堵在喉中,望着他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晃动的帘外,心神有瞬间的恍惚。秀梅快步走进来,看到晓月怔楞在案几旁,一语不发,上前轻声问道“娘娘,发生什么事了皇上他为什么突然间又走了”晓月回头看了看她,强挤出一抹笑容道“没事,皇上要回紫薇殿批阅奏章,帮我卸妆吧”除去簪环,卸去残妆,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无力的面容,清澈的眸子失去往日光彩,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滑落双肩,秀梅拿着梳子一壁为她梳理,一壁静静观察着她的表情,几次想要说话,却又止住,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晓月从镜中留意到她神情变化,微微一笑,打破室内寂静,问道“怎么了,有话要对我说”秀梅望了望镜中人,抽身退到一侧,跪在地上说道“娘娘请恕罪奴婢奴婢确实有事要求娘娘开恩”晓月微微吃了一惊,侧头凝视着她,见她低着头,齐眉刘海下,长长睫毛微微抖动着,挺直的鼻梁上渗出细密汗珠,在烛火里,莹莹闪光。伸手虚扶她一把,柔声道“快起来吧,有什么事起来慢慢说,如果我能做的,一定尽力而为”秀梅抬起头,目含泪光,神情凄楚,晓月心中诧异,上前扶她,却被她断然拒绝,俯身以额触地,哀求道“娘娘,奴婢求娘娘开恩,让奴婢出宫回家看望生病的奶奶,奶奶是奴婢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如今她身患重病,恐怕不久于人世,奴婢奴婢就是想在她老人家离世前,守在她身边,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第一百三十二章 太后参政晓月看着泣不成声的秀梅,心中甚是不忍。素日,秀梅谨言慎行,举止大方得体,对晓月一向忠心服侍,看惯了平静淡定,处乱不惊的她,突然见她如此神情慌乱,泪眼婆娑的跪在面前,实在于心不忍。她忙上前拉秀梅起身,安慰道“不要难过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宫。”脑子里快速思索着,她知道宫规森严,除了太后与皇后,其他宫嫔均无权命宫女出宫。思忖片刻,晓月握住秀梅的手,果断的说道“明日一早,随我去建安宫见太后,我们向太后禀明事实,只要她准许,你就可以持令牌出宫看你奶奶了”秀梅泪眼模糊的看着晓月,迟疑道“倘若太后娘娘不允许呢,那奴婢该怎么办”晓月打定主意,鼓励她道“相信我,太后一定会同意准许你出宫看奶奶栩”秀梅仍有顾虑,心中疑虑犹存,但见晓月如此有信心,含泪点点头,愁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娘娘,时辰不早了,奴婢服侍您就寝吧”晓月帮她拭干脸颊上泪痕,微微颔首道“秀梅,你觉得皇上待我怎么样”秀梅怔了一怔,有点出乎意料,思忖片刻,道“奴婢在宫中待了十几年,深知后宫嫔妃虽多,真正得到皇上恩宠的却寥寥可数。皇上是位明君,与后宫一向是雨露均沾,就算是皇后也不例外。不过,自从娘娘被册封为昭容后,宫中人都看的出来,皇上对娘娘的恩宠非同一般。”晓月微微一惊,秀梅察觉到她神情中的异样,于是接着说道“奴婢虽然愚笨,但是,多少也能看出,皇上对娘娘您的情意不同一般,并非仅仅是宠,而是爱那天晚上,娘娘究竟为何后背受伤,宫中人都暗中议论纷纷,奴婢也猜不出,不过,那晚,娘娘因此而滑胎,皇上彻夜守在床畔,一直握着娘娘的手,不肯放开,娘娘痛在伤口,皇上却痛在心里。皇上对娘娘的真情流露,让奴婢在一旁瞧着都感动不已。即便他不是皇上,只是普通百姓,能对妻子如此关心,也实属难得。娘娘,奴婢不知您心中究竟怎么想的,但是,奴婢一心为您好,所以,有句话,想劝娘娘”晓月点头道“你说吧”“娘娘,皇上待娘娘真的很好,虽然奴婢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奴婢想劝娘娘不要太由着性子,要学着多关心,多体谅皇上,在后宫中,皇上不仅是娘娘的夫君,更是娘娘唯一的倚靠,倘若,娘娘因为一时冲动触怒龙颜,被冷落,宫中人素来拜高踩低,见风使舵,到时,娘娘可能比我们这些宫女还要凄惨,所以,娘娘,奴婢劝娘娘不要在与皇上发生争执,凡事有个度,适可而止,无论遇到任何事,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听完秀梅一番话,心中暖暖的“秀梅,谢谢你之前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些话,你能与我推心置腹,我很高心,也很感动。宫中人人求自保,世态炎凉,人各为己,人心险恶,世事难料,你放心,我会记住你的话。”时值中午,骄阳似火,廊前几株芭蕉叶经不住曝晒,宽大的叶子打着蔫儿,两只丹顶鹤躲在梧桐树荫里闭目休憩。晓月坐在廊下,手中捧着一本女则,目光却注视着院中,那只绿孔雀依然站在日光下,举目四顾。见那只孔雀,头顶有一簇直立的冠羽,翠绿色的背部在阳光下泛着紫铜色光泽,身后拖着长长的尾上覆羽,羽端具光泽绚丽的眼状斑,形成华丽的尾屏,极为醒目。眼前有一瞬间的眩晕,神色恍惚中,昨日面见太后的情形再次浮现脑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若为你,必有所谋。这是,临走前,太后赠给她的一句忠告,听着那么刺耳,寒意阵阵,森森透着可怖,然而,这句话在宫中却是至理名言,行事准则建安宫,侧殿中。太后本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下面吏部尚书奏请今年的官员调动,当听到冷世勇的名字时,手不由得一僵,继而又若无其事地将手里最后一点鱼食全部掸至净瓷鱼缸里,就看见两条雪白的鹤顶红过来争抢食吃,那条肥嘟嘟的金鱼来势汹汹,而稍瘦小的那条鱼儿只有被挤到一边,怯怯的闪到旁边,瞪着两颗灰溜溜的眼睛,盯着看,似乎并不甘心,却又无法与之抗衡,最后只得落寞的离开。太后冷哼了一声,接过刘嬷嬷奉上的锦帕拭干手上水渍,扭头去看跪在地上的吏部尚书,发髻上金凤步摇玉珠坠饰便微微的摇晃起来。吏部尚书俯下身,不敢抬头注视。太后凤眸微敛,语声淡淡地说道“冷世勇他去年有何政绩”吏部尚书身子微微一颤,心中有了不好预感,结结巴巴地回道“冷世勇,冷世勇他任副骁骑参领正四品期间,尽忠职守,体,体恤下士,所以擢升为京城步军”说到后面,声如蚊呐,微弱不可闻。太后闻言冷笑道“什么尽忠职守,什么体恤下士,克扣军饷,中饱私囊,也称得上尽忠职守公然于军营中聚赌嫖tangchang算是体恤下士”吏部尚书慌忙低下头,身体微微发抖,不敢再说话。太后扫了他一眼,道“之所以升了他的官,无非是因为他姓冷”末了她又加重了语气,重复道“可是皇上授意于吏部,命你们越级擢升冷氏家族的”吏部尚书头垂得更低,大气不敢喘一声。“依哀家看,”太后扶着刘嬷嬷的手步上台阶,缓缓坐在椅榻上,继续说道“哀家反而觉得冷世勇性情鲁莽,为人轻狂,任职以来,非但毫无建树,反而屡次触犯军规,若不是他叔父冷博光几次庇护,屡次向皇上求情,恐怕早就被罢官免职,还是迁为城门史吧”吏部尚书浑身一震,抬头吃惊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太后,想从她眼中探究出什么。世人皆知,城门史乃从七品官,好听点叫城门史,说白了无非就是看守城门,冷世勇由正四品的副骁骑参领直接贬谪为从七品看守城门,可谓一落千丈,不可同日而语。朝堂上人人皆知,太后出身端木氏族与冷氏一族实力相当,是朝中两大势力,多年来明里暗中几番较量,太后即使有意打压冷氏一族,也不至于如此堂而皇之,毕竟此次官员调动是经皇上御笔朱批,不看僧面看佛面,而太后执意贬谪冷世勇究竟用意何在然而他看不出,也看不透,太后的眼神平静淡定,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他只得再次低下头,沉声回答道“微臣遵旨”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吩咐了他几句便让他退下去了。吏部尚书躬着身,正对着太后,低着头一步步地退着,在他到门口就要转身离开时,恰好遇上了要进门的皇长子福昕。吏部尚书一惊,紧忙着向他请安。福昕随意地摆了摆手,“退下吧”然后自己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福昕刚满十二岁,已是生的面目俊秀,举止优雅。他进来后急急地叫了声“皇祖母”,便快步走到太后面前。太后满面欣喜的拉着他在身旁坐下,取出袖中的手帕为他擦拭额上细密的汗珠,眉眼中掩饰不住的疼爱,虽然皇上并非她亲生,但是不知为何,对这个皇孙确实百般呵护与疼爱,大概就是缘分吧抬头仔细端详着他,见他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窄袖圆领齐膝外衣,足下着一双玄色长靴,腰束郭洛带,愈加显得身姿挺拔修长,已然有男子气概了。太后脸上露出少见的慈和笑容,如同天下所有祖母疼爱自己孙子。刘嬷嬷端茶上前,笑着说道“大皇子这一身打扮,更加显得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老奴瞧着心里就喜欢。”太后接过茶,递给福昕,笑道“昔日,赵武灵王颁胡服令,为了对抗游牧民族的骑马军推行胡服骑射。胡服与当时中原地区宽衣博带的服装有较大差异,特征是衣长齐膝,裤子紧窄,腰束郭洛带,用带钩,穿靴,便于骑射活动。因为胡服轻便实用,所以很快从军队传至民间,被广泛采用。后来因为汉灵帝喜着胡服,于是胡服、胡帐、胡牀、胡坐、胡饭、胡空侯、胡笛、胡舞,京都贵族皆竞为之”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皇子福昕“皇祖母,这个孙儿也知道”福昕接过茶,一饮而尽,随手将空茶杯递给侍立一旁的宫女。太后眉目含笑,和颜悦色道“说来听听。”福昕略微思索,朗声道“昔日,赵武灵王即位时,赵国国力薄弱,经常受中原大国欺侮,北方林胡、娄烦等游牧民族不时扰边境,就连临境较小的中山国也时常进犯。为了改变现状,拯救赵国,赵武灵王颁布命令,全国范围推行胡服骑射政策,改革军事装备与作战方法,赵国因而得以强盛。后来赵雍率领将士攻击匈奴,占领蒙古草原南部黄河两岸之地,并建立云中、九原两郡,又在阴山筑长城以抵御湖人入侵,并且在几年后吞并了中山国。”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注视着福昕的眼睛,问道“今日打猎,收获怎么样镑”福昕本来喜悦的神色,听到太后发文后,反而有些黯然,小声说“孙儿今日仅猎到一只梅花鹿和两只野兔”太后眉头微蹙,不解道“很不错呀,乖孙儿箭法了得,怎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还是那个奴才惹孙儿生气了快告诉皇祖母,皇祖母替你好好训斥他们嗯”福昕有些难为情地回道“可是孙儿,没有端木云超打得多”太后听了不由暗暗发笑,云超自幼入宫陪伴福昕读书,这孩子性格耿直率真,凡事不似别人那样暗中让着他,不过,有这样的人在他身边也未必不是好事栩。太后缓缓起了身,福昕连忙懂事地上前搀着,太后开口道“孙儿,这人哪,也不一定凡事都能做到最好,非但如此,世上很多人一辈子都一事无成,庸庸碌碌,平平淡淡的过一生。”“皇祖母说的那些人都是寻常百姓,他们可以平庸无奇,平凡淡定的过一生,但是孙儿不一样。”“哦”太后好奇道“孙儿觉得自己哪里与他人不一样”福昕昂然挺胸,朗声道“孙儿是皇长子,将来长大了,要替父皇治理天下,如果事事甘于平庸,不懂得力争上游,如何能让众人信服,而且,母后说过,孙儿是父皇唯一的儿子,日后便是太子,将来”“太子”太后听到他说太子,脸上笑意骤然消失,肃声问道“是谁告诉你的皇后”见她脸色倏变,福昕有些惊慌,眸光怯怯的瞧着她,声音渐渐降低,点头道“确是母后告知孙儿的”太后静静观察着他,锐利的目光中掠过一丝笑意,沉声问道“那么,福昕是否愿意做太子,将来成为一国之君,武罗王朝的皇帝呢”福昕脸上惊慌之色消失殆尽,乌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太后,短暂的沉默后,他用力点点头“孙儿愿意,请皇祖母为孙儿成全”福昕是皇上武元彻仍是太子时,与一位宫女所生,武元彻对这位宫女倒也不错,不仅册封她为良娣,还破例允许她亲手抚养福昕。不过可惜,这位宫女红颜薄命,在生完福昕后第二年在太液湖边与宫女散步时,不慎失足落水,待侍卫赶到,将她救上来后,人已经没有心跳,几番抢救都未挽回年轻的生命。而那位陪同的宫女,见主子生还无望,自知身犯重罪,死罪难逃,趁众人不注意,纵身跃入太液池,溺水而亡。皇太后默默注视着福昕坚定的目光,蓄存心底的沉闷之气渐渐升起,拨云见月,消散在福昕绽开的笑颜中,她挽起福昕的手,沉声道“既然福昕喜欢当太子,那么皇祖母没有道理不帮孙儿的忙”大手挽着小手,面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