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也准备过去,还没迈出腿,右手手臂便被抓住了。我以为是月沐华看出了什么端倪,然回首一看,这一看,惊得我两只眼睛一下子睁的老大,本来平静的心一下子发疯般地跳了起来,随即,全身开始不自觉地颤抖。“闲闲、闲溱”我几乎觉得这不可置信。闲溱一身白素出现在这本该海天一色清朗,此时却氤氲了大雾的地方,他拉住我:“你且过来。”月沐华见了闲溱,脸色比原先更难看了。“你,你,你这几日都去哪了我以为你”我死死盯着他,生怕他跑了,生怕这是幻觉。“稍后再说,我倒是无事,劳小溟郁为我挂心了,不过那三人看来有危险了。”他说得镇静,我在往方才处一看,看见云矜,嗣音周翯三人都不在,那男子也失去踪影的时候,却吓了一跳。“他们去哪了”闲溱依然拉着我,旁边的月沐华的声音回响起来:“是四个人,那个带鸟的小子也进去了。”“什么慕容也”“那带鸟的小子算是警惕性比较高的,却还是中了这惊魂言的诱惑。”月沐华道:“这是一种幻术,在进去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看见自己最想看见的东西,但是进去之后,便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地狱。”闲溱放开我的手,轻笑一声:“这惊魂言很是耗费法力,非神族不能为之,换言之,这里离着秋由族不远了。”“那我们穿过这片幻境,便可以寻到秋由族”我问。闲溱点点头:“是这样。”“但是要穿过这幻境,我们也要入这幻境吧。”闲溱敲敲我的头:“这幻境古往今来,能破者甚少,小溟郁若是不怕,当可去闯上一闯。”我点头:“去幻境之中,便可以救他们几人了吧。”闲溱翘了翘眉毛:“你是想救他们所有人,还是其中哪一个呢”我愣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月沐华早就不耐烦了:“少说些没用的,这幻境凶险,闲溱亲自进去也未必就能出得来,你就别进去了。”闲溱笑笑:“哦怎么你倒是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不如你进去救人,我同小溟郁先想法子绕过去寻秋由族,若是你不幸出不来,我们便向布下这个幻境的秋由族求求情,让他们将你们放出来,每年死在这个幻境之中不得轮回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这说不定也算是个功德无量的事情。”“我可没说要进去,这惊魂言是神族所布下,凶险重重,闲溱你虽身负”月沐华忽然看着闲溱,止住了话茬,又猛地转过头道:“也不见得你便能破。”“那若是不破这幻境,有什么办法可以绕过这个幻境呢”我问。“很简单,此阵法布于天地之间,我们只要以地遁之术土遁过去即可。”月沐华说道。“那”我还没来得及问,月沐华便要我们站定,还未反应过来,我的头便开始觉得天花乱坠,好像一下子消失在了当前的地方,我的面前好似有一阵强大的气流,吹得我睁不开眼,感觉到平静下来的时候,我才用手捂着眼,先微微睁开了一只眼,一睁眼,便看见月沐华那张严肃的脸摆在我的面前。“到了。”他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将眼睛全部睁开来,原来,穿过这幻境,竟就直接到达了秋由族所在之地,我原先想秋由族生活在海水之中,周围全部都是会发光,五颜六色的海底植物,所有人都长得如同鱼一样,四周全部都是盈盈透彻的海水,不想这秋由族竟然是生活在陆地之上的。然而,我们麻烦有些大了,大概是惊魂言太厉害,导致许久没有人能够成功找到秋由族,我们这一进来,马上便被一群身穿战甲,手执兵刃的人给围住了,然而,这些人的战甲很是老旧,不比邕国皇宫中那些侍卫的战甲精良,兵刃也似未曾磨砺过,周围还有一些旁观的人,皆穿着没什么光彩颜色的粗布麻衣,我觉得这就好像是看见了百年前在这里定居的人。闲溱依旧是无所谓:“也好,看来他们是押我们去见秋由族族长的,这样也好,省的我们费心寻找了,你说是不是,小溟郁”月沐华哼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我看这些人要是在这里就把你我杀了,我看你还怎么得意。”那群人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敌意,除了敌意还有恐惧,按理说这时候我们身陷险境,怎么也得提高警惕,绷紧表情,装成肃穆的样子,然而我知道闲溱在身边,他只要在我的身边,我便也不由自主浑身放松了下来,十五天,不多不少,他离开了我十五天,现在,他却是真的在我的身边,真好。同他在一起久了,在危急关头,我也开始不由得开小差了。“住手你们做什么”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我往声音来的方向一看,远处走过来一个男子,所有的人里面,就这个男子穿得要光鲜一些,一身深色祭司服侍,上面的绣纹皆透着远古的气息,右手戴了一个青铜的手环,他肤色黝黑,额间描有一个图案,像是一团火,我猜那是秋由族的标志符号。“祭司大人,我们发现入口处进了几个可疑的人,正要抓去女仙那里盘问。”其中一个手执兵刃的人说。闲溱三言两语便解释了我们的目的,寻龟甲,以及救云矜他们。“龟甲”这个祭司看上去虽然不大友善,但是听闲溱提到龟甲之后,马上就变得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我们确是你们要寻的秋由族,而那枚龟甲却事关雪棠,龟甲至今仍留存在女仙处,你们随我前来。”“我是这里的十二祭司之首,你们叫我星纪祭司即可。”他说道。我忍不住问:“你说那枚龟甲事关雪棠雪棠是谁”他顿了顿,没说话,一阵沉默中,我倒是觉得我好像说错话了,初入人家的地盘,说错话可不好,正要赔个不是,他却忽然开口:“她是我们这里的第十二祭司,析木祭司。”“你们的名字,都是按照天上的星星来排的啊,我以前听人家讲过,天上的十二个星次。”他走在我们三人的前面:“秋由一族,擅夜观星象,卜千古之卦,看世间世事浮沉,所有的卦象皆是来源于星次,便以星次命名祭司之名。”我点头,原来是这样,即使这个族群还是令我感到很是神秘,这个地方,四周的村庄皆是临着南海而建,我们最初所到的那个市镇,尚且有很多的人以捕鱼为生,但是这里的秋由族看起来,却完全跟水沾不到边,房屋建筑,衣着兵甲,都是很老旧的模样,与其说是一群生活在这里的神族,倒不如说是一群在这里隐居避世,活了上百年,不知道如今外面是什么模样的人。虽是虚惊一场,但是最后这么简单便可以见到秋由族的族长,我觉得这也同我们的运气分不开,我问闲溱,秋由族族长会是个什么模样的人,闲溱只是摇摇头:“小溟郁,人家是神仙,待会儿可要放尊重些才好。”走在前面的星纪祭司听见了,澄清道:“女仙向来是不为难外人的,几位也请不要拘束,至于几位入了惊魂言的朋友,问过女仙之后,也是有法子救出来的。”他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勉强,让我觉得就算是能救云矜他们出来,也肯定是复杂的法子,况且,这位祭司也没说明,那些成千上万进了惊魂言没有出来的人,都去哪里了,惊魂言能将人的魂魄,记忆困在其中,是不是确有其事。这里并不大,人也不多,走到尽头,看见一座以土石搭建而成的宫殿,宫殿很是高大,大概比邕国周煐所在的主殿还要高出一倍多来,是典型的祭司所在的地方,走进去之后,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里面高大而空旷,我们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廊,头顶上是泛着幽绿色的花,这种花在黑夜之中的时候,便会发出幽幽的光,走过长廊,穿过一道门,便是正殿了,两旁皆站着祭司,所有祭司的穿着皆同星纪一样,而最前面台阶上的座位之上,坐着一个女人,约莫二三十岁的模样,形貌庄严肃穆,紫红色的长发流泻而下,双手端正放于腿上,在上面凝视着我们几人,这便是星纪口中的“秋由女仙”了,我不知道秋由族既然都是神祗,为什么这一位族长,又要叫“女仙”而不是“女神”。星纪祭司走上去,在女仙耳旁说了几句话,大概是简单陈述了我们几人的来意,她则侧耳静听,那姿势很是优雅,我见秋由女仙听罢之后,嘴上暗暗浮起了微笑,便觉得我们还是有希望的,无论是寻龟甲,还是救云矜他们,都有希望。“龟甲是雪棠遗留之物,我们一族留下也无甚用处,倒不如送给你们,可是另外一件事,即救你们的同伴,恕我族爱莫能助。”她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听见闲溱在我身后小声道:“果真如此”、秋由仙境赋秋由秋由族女仙看上去比这里任何一个祭司都要好说话,其实不然,她温婉和悦的样子只是一个错觉,我请求她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将云矜他们救出来才行。而女仙只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说道:“我秋由族原是神族,近几年,原先的神族越来越少,有的离开了这片地方,有的回到了天庭之上认祖归宗,也有很多的凡人寻我们秋由一族,渴望利用我族之力为其卜上一卦,知得失祸福,后来设了惊魂言之后,大多数凡人,都已经寻不到我族所在了,但也有凡人能穿过这幻境,寻到我们一族的。”我在底下听着,心想,竟然还真的有人能毫发无伤穿过那幻境,这倒是不得了,但这种东西,怎么都要看一下运气的,万一云矜他们几人运气不好,那就麻烦了。秋由女仙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把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那些能寻到我们一族所在的凡人,若是愿意留下,我便以神力,赋予其上千年的寿命,只要在这里,便可以长生,但若是离开我们一族,也会寿尽而死,若是不愿意留下来的,则可以任挑一位祭司,为其卜上一卦之后离去。”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女仙,我们已经寻到了龟甲,无意久留,只是还希望女仙能开恩,救救我们的朋友。”“姑娘,我方才说了,惊魂言一经布下,便再无撤除之可能,入了这幻境之人,是生是死,全凭造化,看祸福,非是以旁人之力可以相佐的,惊魂言的事情,吾爱莫能助,不过,你们毫发无伤地寻到我族,依我们秋由一族的规矩,若是你们不肯留下,那我可以在这里,为你们三人,每人卜上一卦。”女仙说道。我看了看闲溱,闲溱则对我道:“小溟郁,不如便依了女仙之言,你去卜上一卦,如何”“我听闻很多人都是葬身于惊魂言之中的,死在那个里面,就连灵魂都不得转世,万一我们不去救云矜他们的话,万一他们”“哪有这么容易死我倒看那几人命硬得很,尤其是那个笨蛋世子。”月沐华在一旁泼着凉水。闲溱也点点头:“你虽从来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但这话倒是说得不错。”女仙又问了一遍:“你们三人,可要我为你们来卜上一卦此乃我秋由族之规矩,但若你们无此意,吾也不勉强,这就放你们自由离去。”“但是”我想最后再求一次女仙,内心里总是觉得应该再试一次,就在想着怎么说的时候,一个同星纪一样祭司打扮的男子端着一个白玉盘子上来了,盘子之上,是一枚龟甲,同我们手中的那枚龟甲一样。那个祭司将龟甲拿到我们的面前,我接下了,龟甲之上,刻着一个“震”字。我们三人谢过了女仙,本想就此离开,闲溱却执意要我去女仙那里卜一卦,这个女仙说话虽极尽礼节,但我并不是那么想让她为我占卜,即使秋由族的占卜之术无一不精,无一不准,我只是害怕,让别人看见我的一切事情,而卜卦,让你知道未来的事情,也必然要让为你卜卦的人知道,你之前的事情。我害怕让别人知道,我其实早在五十年前,便已经死了。“你不想去,那便算了,我去卜上一卦。”月沐华忽然说道,真是不敢相信,此时最热衷的竟然是他,我原以为闲溱会上去。这并不奇怪,有谁不想知道自己往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呢其实,我自己也想知道,甚至是很迫切地想要知道,但是,比起我自己知道我的未来,我更想要隐藏自己的过去,我看着身边的闲溱,从某个点来说,我比他幸运,我不知道我自己的生命有多久,可能久到千岁为春秋,也可能没那么久,不过沧海覆桑田,但无论如何,我此生定然跟许多的人是有缘无分的。闲溱拍拍我的肩:“小溟郁,我们出去等,还是你要在这里听那月沐华往后崎岖坎坷的命格”其实经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想留下来,看看月沐华这人今后究竟是干什么大事的,但是我也能料到接下来的事情,若是我要留下来,闲溱定然也会一同留下来,然后问我:“好听不好听”将我问得尴尬无比,为免去这尴尬,我只好答应闲溱,先出去等月沐华。经由昏暗狭长的走廊,我们出来之后,外头竟已经染了夕阳,海面的夕照,远比很多地方的要意境深远,闲溱拉我到海边,说海边的夕照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我有好多的话要跟他说,这时候,一边却又担心着云矜他们,便什么也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