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的诺言,如今都被我抛在了身后,而我再没勇气去看它们一眼。九魂妖血给我世间无可匹敌的力量,却也给我这辈子都没有过的痛心。我的身后,一群妖怪将她赶出了黎音域。闲溱还站在原地等我,一动不动,如同一根木桩子立在那里,如今我变成这样子,对我好的,为我而死,而我曾经发誓要去保护的,我曾经决定无论如何拼了性命也要去追求的,此刻都离我越来越远,闲溱看我的眼神,再不像是在看曾经的溟郁,他看的,是一个背负着九魂妖血之力的恶魔,待哪日这恶魔不安分了,他便要以沂苍剑杀了这恶魔,为天地除害。他会对着我笑,对我和气有加,不过是因为,此时我还能控制我体内的九魂妖血之力,还没有陷入一种不能自拔的疯狂之中。我受不了,我的朋友,一个个离我而去,就连我最心爱的人,都是以这样一种眼神来看我。但是,那又如何他马上便要离开黎音域,那时,我和他再也不会见面。我捏紧了手中的璇玑红玉,看了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他也没有回头再看我,我心中的永恒,全部在这一刻倾塌。他忽然在我的身后,对我道:“你回来我帮你疏通你的气血,如此方能好好控制九魂妖血之力,不然”“不必了”我没有回头,一路都没有回头。他忽然上来,拉住我的手,他的手,比我的还要冰冷,却比我要镇静得多,我忽然对此心生厌恶,我痛恨,在任何时候,感情都没有一丝波动的人,譬如慕容,譬如他。我甩开他的手,终是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对我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弥补我,弥补温灵绣你对我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出自对温灵绣的愧疚”他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言语,我这情绪爆发得太过突然,他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我离开了他,我看着手中的璇玑红玉,最后成全他这一回,我便与他再不相见。、三月春水杏花苏我站在邕国的城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日头还未升上来,进城出城的人已然熙熙攘攘,有哼哧哼哧推车的,有女人带着孩子的,有几人一道合伙挑着担子的,在嘈杂声中出入来去,忙在晨曦初生前开始一日的生计,我独自一人站在这里,路过的人不时要战战兢兢地瞟上一眼,然后继续忙活手中的事情,有小孩子盯着我看的,都被他们的爹娘拉住,捂住他们的眼,然后说一句,不要盯着奇怪的人看。我看着方才盯着我看半天的那个小男孩,他被他的母亲拉着手,一颗头却还是止不住地往我这边看,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如今这副打扮,站到人间的哪个角落,都会令人惊异好奇。我笑笑,随着这些人一同进了城,而随之而来的,是投在我身上更多的奇怪眼神,我此来邕国,只是要见一见周翯,见了他,我马上便离开,绝不在人间多做停留,路人见我纷纷避之,我的出现,扰乱了这街道上有条不紊的沉闷秩序,不过这也好,否则若是他们不避开,我身上的戾气伤了人,我倒还要心生愧疚。我自是不需先通报守着王宫大门的人,再逐一禀报,按照一步步繁琐的流程进王宫之中,我直接越上墙头,翻过墙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到了周煐的大殿之上,此番正是早朝时候,朝堂上这些穿戴整齐的文武百官,个个被我吓得胡子都竖起来了,翻岩走壁的武林高手谁还没见过几个,只是这般肆无忌惮的,恐怕我是第一个。所有人都看着我,我也的确是在这里掀起了一阵不算小的风波,我初次来这里的时候,轻功都使不好,还要闲溱带着我,如今,这些惊疑的目光,这些不善的闲言碎语,我都不再放眼里,任他们去看,任他们去言语,任这天下人以这样的眼光来审视我。周煐倒是比这些臣子镇静得多,独坐于高堂之上,俯视这些看着我发抖的臣子,眉宇间冷若冰霜,一双狭长而冷冽的目光看着我,语速缓慢却又直奔主题:“你是上回同周翯一起来的人,闯我朝堂,你有何贵干”我看向他:“帝君倒是好记性,好胆识,记得我曾经来造访过,也还没被我这样的妖人吓软了腿,若是周翯,想必做不到如此镇定自若吧。”他的冷静是训练出来的,训练出来的冷静,比天生就有的更让人捉摸不透。“你来见周翯的可惜周翯不在,他杀了孤王最好的杀手,烧了孤王驻扎在六道山之下的一众军队,你认为他还敢回到孤王这里来”一个身着兵甲,满脸黑胡子的人凑过来:“对对对,他早就不是邕国人了,你再不走,也要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我冷漠地看着他:“你以为,你们有这能力么”我的神情虽将他震退了几分,我却也无意久留在此,我不过是来见见故人 ,不是来生事的,我转身,正待要走的时候,周煐忽然说话了。“你倒不妨去去孤王的后花园,那里应该有人会愿意见你。”我穿过这些文臣武将,这些又害怕又憎恨的目光,再不会被这样的场面吓得腿软。周煐在身后,看着我一步步离开,仍旧是一副训练出来的冷静风度,他的气质压着这些朝堂上的人,让这些人也不得不随之冷静下来,虽是人人精神紧绷,却也没闹出什么大的笑话来,周煐确实比周翯更适合任一国之君。我直接去了后花园,不出我所料,周煐让我见的人,是方琰。方琰还是老样子,身上带着十多种武器,从外表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仿佛只是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漆黑的头发绾成一束落在肩头,站在一片明艳的杏花树前敛目沉思,最后见她,是在那晚上阴沉的雨中,今日见她,比那日明媚了不少。她是个杀手,亦是周煐的护卫,感官很是敏锐,我还未走近,她便已经察觉到我了。她看了我半天,我也知道,今时的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容易认出了,我则抬眼,她面前的杏花树枝丫上,垂着一红莲木头铃铛,这样的铃铛用以为远方的人祈福,若是活人,铃铛响起之时,便是那人在远方过得开心快活,若是死人,铃铛便可收人的魂魄,以铃音引着亡者魂魄,让生者看见亡者生前的种种思念。“这枚铃铛不是我挂上的,是帝君挂上的,兴许是为亡者超度吧。”她在我身旁淡淡地说道。“如此”我方想伸手去触碰,却发现杏花的花瓣忽然呈现出一种苍黄来,我赶忙住手,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方琰看着我这不寻常的举动,没有说什么,她向来不喜欢多说话,也不太喜欢过问别人的事情,这样的品质,正是一个杀手最为需要的。“周翯已经不知所踪,但今日能来见见你,倒也不错。”“姑娘见我,不知有何贵干”我看着远处的杏花,枝丫层层叠叠,交织成漫天的晚霞,生机勃勃,全是生命鲜活的颜色,飘荡在碧空之下,现下正是阳春三月,距我离开真鹭山,刚好一年。“没什么,不过是想来见见你们。”我的声音沉在杏花花影之中,我想走近去瞧瞧,脚步却不自觉地又退了几步。“你这一阵子,想必过得不好。”她说:“一个人孤独久了,便像是你现下这般样子。”方琰当然最懂孤独为何,只是我从来不知道,我身边有这么多人,见了她,却还是一副孤独了很久的模样,我以为我什么都有,其实那些,从来不属于我。“我爱着全天下最好的男子,怎会孤独许是你看错了。”也可能是我自己在自欺欺人。我看着远方:“不过是今后都不会再来这里了,上次在六道门的时候,周翯急匆匆地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离开,我有些放心不下罢了,想在离开之前,最后来见见他,不想他现在已经不在邕国了。”“周翯前阵子来过邕国。”她忽然说道。我看着她,她的神情不是在撒谎。“他来这里,做了什么”她亦转头,把目光放在远处的杏花之上:“来见帝君。”“后来呢”“以帝君的性子,你觉得后来如何”我忍不住笑了:“我倒忘了,你才是最了解周煐的人,只是我不明白,你既是周煐的护卫,又为何处处帮着周翯”“帝君为人处世,难免有些地方阴狠决断,从不留情面,不留底线,做了错事便要后悔很久,我虽是帝君护卫,却也着实做不到,事事都遵从他的旨意。”她自嘲地笑笑:“我所为,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向来不喜欢手下犯一丝的错误,却至今未曾令我离开,这便是对我最大的宽恕了。”他让我见方琰,又何尝不是恩典我收敛目光,决定离开,看见他们都安稳,我便知道,其实这人间都是顺应着天道在运行的,每天有人生,有人死,就像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各自有各自的日子要过,九魂妖血,妖王离渊,都不过是天道洪流之中,微不足道的存在,这天下,有我,无我,都是一样的。“我之所以会助周翯,不过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知道我心思的人。”方琰在我的身后缓缓说道。说了这么多,唯独这一句,语气没有那么生冷坚硬。我还是忍不住走向那一丛丛的杏花,伸手,触摸到的是我许久不曾触碰到的柔软,花瓣纷纷跌落,枝丫枯萎,风势忽而大了,泛黄的花飘在地上,生命便是这般鲜活可人,有灭忙,便有新生。我离开的时候,身后大片的杏花都在三月天枯败了。、天意弄人魂相许所有的花盛开到心慌,待到花落尽,梦便也开始凉薄。这几日我将自己一人封闭起来,默默研究手上的璇玑红玉,此事就如之前的诸多事一样,无人助我,只得靠我自己细细思索,我既希望快些寻出这玉的使用方法,又怕结果出得太快,一面急促,一面踟蹰。三日后,我彻底研究出了以璇玑红玉与人身合的方法,这方法很是复杂,途中不得有一丝的中断,否则轻者在与人身合,清净妖力之时会受影响,重者甚至有性命之忧。我已经决定,以璇玑红玉彻底压制住闲溱体内离渊的妖力,那之后我便强行要他离开黎音域,他那时候将会只是一个凡人,而自上次云矜从瀛仙门结界来了黎音域后,我便已经封了那结界,我这封印虽防不住天地间的一些灵物,但对于凡人,结界还是很牢固的,至少闲溱今后再也近不得黎音域一步。这样也好,见不到他,我便可以假装他一直都活得好好的,没有凡人的那些生老病死,若是他有心,在人间再找一个女子为妻,我也没有什么怨言。而我,便一辈子在黎音域,替离渊守着这个地方。待我回神之时,归长陌已经站在我身后很久了。“你在想些什么自你那日说要去见那胆小世子,回来后这几日都不见你出来。”听他的语气,他大概并不知道归月萌的那件事情。这件事情迟早是要向他解释的,上次刘疏凌带着那群人来侵犯黎音域之后,因为黎音域死伤很多,归长陌一时忙不过来,这几日才没有去看归月萌,再加上有向晴帮忙瞒着,归月萌的事情一时到不了他这里,但是,这样也拖不了多久,总有一日,他是要知道的。“没什么,这几日心情不好,便在屋子里面呆着。”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脸色很是不好,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醒酒时的模样,有几分无精打采,我有事瞒着他,我知道他也有事瞒着我,在威灵界的时候,我便想问了。“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我犹犹豫豫地说。“什么事情”他眼神躲闪了一下,毕竟我现在很严肃,表情一严肃,问的问题自然也不会轻松。“这件事情,我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一直都没有问你,我以为你会同我说,但是等到现在,你一次都没有提起”我看着他的眼睛,问:“在威灵界的时候,你助我抵挡辰荒,那时候”他身体颤动了一下,看来他已经大概知道我要问什么。“不止这一次了,在威灵界你的纵火之术,还有你在六道山下,放出寻常之水不可扑灭的火来烧了那些人的军营,你修行的,明明是丹阳御火之术,而我体内则是九魂妖血的阴寒血戾之气,在汀兰宫,我被刘疏凌刺那一剑的时候,你究竟是如何救我的”他不答,他越是沉默,我便看得出,这个答案,越是沉重。我与他对视了很久,直到我的双眼有微微的刺痛感,我不知道,他是决意不说,还是继续想着法子来瞒着我,还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反问我。我闭着眼:“在真鹭山的时候你说要替我疗伤,但是最后,你还是什么都没做,是因为,你我体内真气相克,你的真气根本不能为我疗伤”他脸色终于变了,没有愤怒,没有虚伪。其实他所说的答案,我多少料到一些,只是他亲口说出来的那一刻,我还是无法承受。“是闲溱,替你疗伤的是闲溱”他慢慢说道,让我一字字地听了个清楚。四周的空气忽然冷了,我仿佛站在瀛仙门飘满了雪的梅花从中,只有闲溱一人的内力,与我体内的真气最为契合。“他因为要净化妖力,隔一阵子便要回瀛仙门,那日是我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