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秋先柔声安抚了李大姐几句,然后才问:“李掌柜出事那晚,可有什么异常么”李大姐垂着头:“没有啊,就是如常用过晚饭,他去书房坐了一会儿,回来后我们就睡下了。我一晚都睡的很安稳,早起才发现身边没人,也只当他是出去忙了,谁知到了书房”她终于忍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李澄秋伸手扶住李大姐一边胳膊,缓声劝道:“李大姐节哀,如今李掌柜死的不明不白,你是他的妻子,这会儿最该做的事,就是想法帮巡检司找到真凶,让李掌柜瞑目。”“可我只是个没用的女子”李大姐哽咽着说道。李澄秋柔声道:“这不是还有巡检司在么你只要细细回想当日发生的事,将一切细节说出来,自有人去追查。”她等李大姐情绪稳定了一些后,又问,“自从李掌柜出事以来,李娘子可有什么异常之处”李大姐抽噎着回想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摇头:“我也不知,这段时日,我一闭眼就是郎君浑身是血的模样,整日浑浑噩噩的,家中事宜都是娘在操持。我却没留意到什么。”“那么贵府得力能干的下人和伙计都有谁这种时候,李娘子也总需要人帮手的吧”“我好像听郎君说,赵管家很可靠,柜上的徐师傅、白师傅也都精明,伙计里,好像有个郑七很机灵,娘夸过他几次,早先还让郎君多重用他。”李澄秋又问:“这些人现在还都在府里吗”“柜上一直没开门,但人都还是在的,娘说,就算郎君不在了,铺子也得开下去,这些人都得留着。”“那姓郑的伙计呢他是本地人,有家室的,还是住在贵府”李大姐不知道她为何特别关心伙计,也没多想,只回道:“他是外来的,就住在店中。平日倒挺勤快的,常帮着洒扫庭院。”李澄秋又问了些其余下人的细节,然后便扶她躺下休息,安抚道:“你别怕,巡检司的人都在这里,无人敢来害你的。”“那我娘”李大姐不安的追问。“放心,只要凶案确然与她无关,她不会有事的。”李大姐大吃一惊:“郎君被杀,与娘有关吗这怎么可能”李澄秋道:“只是循例问问而已,你别担忧,休息吧。”她留了盏灯,自己去了厅中。此时王珪等人都已就座,只于氏还抱着盒子站在当中,无论旁人怎么说,她都不为所动,不肯放下盒子,也不肯答话。李澄秋看王珪一脸烦恼,却只看着于氏微微一笑,然后转头问梁伯元:“李家的下人和伙计呢”“都让他们回去了。”“唔,劳小梁捕快去把一个叫郑七的伙计找来。”李澄秋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于氏,“李大姐说,这个伙计知道些事情。”于氏本来眼睛一直望着门外谁也不理,当李澄秋说到郑七的时候,她立刻忍不住回头看了李澄秋一眼,却正撞见李澄秋打量的眼神。于氏飞快转回头去,接着就听到了下面一句,不由得反驳道:“你胡说她从不管家中事,才不会提起伙计的事情”王珪见她有反应,便向梁伯元点头,梁伯元立刻应声而去。、神秘宝物李澄秋缓步走到于氏旁边,迎着她警惕的目光,笑问道:“李娘子好像很关心这个伙计”于氏变了脸:“你不要含血喷人我规规矩矩守寡,行得正坐得直”“李娘子误会了,我只是听说这个伙计很勤快能干,李娘子曾多为举荐而已,怎么你想到那里去了”于氏狠狠的瞪着李澄秋:“我怎么不知道,照雪客栈的李掌柜,什么时候也去了巡检司做捕快”王珪接口:“是我请李掌柜来帮忙的,你不要管这些,先说说你给李大姐喝的是什么,又是怎么知道密道入口的。”于氏悻悻道:“就喝了些安神汤,她亲眼见着如峰死的那么惨,夜夜做恶梦,不喝安神汤怎么睡的着那入口么,是我自己无意间找到的。”“那安神汤是哪里来的方子谁熬的”王珪开始追问细节。于氏先还能招架,说大夫给开的、厨房里熬的,等王珪开始要传唤相关人等时,她才终于有些惊慌。而开方的大夫深夜被叫来李家,脸色本就不好看,听说了事情经过,立即十分坚定的说不可能。安神汤有助眠安神的效用,却不可能让人沉睡到须得扎针才能醒的程度。再说方子在那里摆着,随便一个懂医术的看了,都知道不可能。厨房里的厨娘虽然承认熬了安神汤,却说熬好后送到这里,是于氏亲手接过去的,后面的事,厨娘就不知道了。“李娘子,请跟我们走一趟巡检司吧”王珪语气格外客气,脸上却全是冷笑。于氏知道到了巡检司,自己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况且自己身上还有些东西不能落到巡检司手里,便又扯开嗓子要嚎。恰在这时,梁伯元回来回报:“总捕头,属下刚去找过了,叫郑七的伙计没在房中。据别的伙计说,他刚刚跟着去巡检司报讯了,后面就再没见到他的人。属下叫伙计们帮忙四处找寻了一遍,都没找到此人,看样子是不曾回来。”王珪耳朵听着,眼睛却看见于氏整个人似乎松了口气,更加确信她与那个郑七有瓜葛,便回话道:“你去问问其余伙计,他可能的去处,再回去多叫些兄弟找一找。这大晚上的,他还能逃离昆仑镇不成”又说于氏,“你不要再心存侥幸,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是藏不住的。”王珪现在已经疑心是于氏跟这个伙计合谋害死了李如峰,不然那伙计怎会无缘无故就跑了他再不肯客气,示意孟桥生上前,“带李娘子回去。”于氏尖声叫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在自己家中拿自己的东西,你们管的着么”“拿自己的东西我倒想问问,谁家拿自己的东西是这样拿的你给李大姐下药在先,鬼鬼祟祟潜入凶案现场在后,又说不出盒子里到底有什么,还敢喊冤带走”孟桥生早厌烦了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他快步上前抓住于氏的右臂往后一扭,本来还想激烈挣扎的于氏立刻痛呼一声:“救命啊杀人啦大姐快来救救娘”里面李大姐惊慌失措的奔出来,见到这副场景,整个人战战兢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大姐别怕。”李澄秋走过去安抚她,“总捕头有话要问李娘子,请她去一趟巡检司而已。”与此同时,另一边刘石宏也走到了于氏跟前,孟桥生只看见他抬手在于氏喉头拂了一下,于氏就立刻发不出声音来了,不由惊异的瞪大了眼睛。刘石宏似乎没注意到他,自顾伸手从于氏怀里抢过了那个黑漆木匣,然后转身走到王珪面前,当着他扯掉了匣子上锁着的铜锁,将匣子一掀而开。王珪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眼见盖子掀开,里面是一团赤黄色锦缎,刘石宏毫不迟疑的扯开锦缎,立刻露出里面裹着的东西。那是一件色泽澄黄的玉器,冲着王珪这一面的螭虎纽雕刻精美,线条在灯下泛着流畅的光泽。至于对着刘石宏的那一面,王珪眼睁睁看着刘石宏取出了这枚印玺,禁不住问道:“这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刘石宏低喃出了这八个字,就把印玺放了回去,又取出旁边另一枚碧绿的玉质印玺,打量两眼后,也放了回去,连盒子一同给了王珪。王珪一脸莫名,欲待拿起来细看,却被刘石宏阻止:“带回巡检司再细看吧。”王珪抬头四顾,见李澄秋安抚住了李大姐,孟桥生也制住了于氏,便点头,合起匣子说道:“走吧。”李澄秋与刘石宏跟他们一同从大门出了李家,到岔路口便与王珪作别:“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王珪想到自己回去也很多事要办,并没空坐下来细谈,便道:“也好,有事我会派人去找你。”“总捕头,这个匣子,您最好还是贴身保管,别叫任何其余人看到碰触到。”刘石宏从旁插嘴。王珪深深看了他两眼:“看来刘壮士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只有些猜测罢了。恐怕这些凶徒的最终目标就是这个匣子。”李澄秋左右看看,见王珪一脸深思,刘石宏却淡定如常,一时对这个匣子充满好奇。待两边分别,他们回到客栈以后,李澄秋就站在影壁边上问:“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此时恰好巡夜的更夫经过,敲了一慢两快三声锣响,刘石宏看着一片漆黑寂静的后院,轻声道:“这么快就三更了。”李澄秋没有接话,只望着刘石宏,等他回答。刘石宏则是等更夫脚步声远去,锣声也消散在静夜里,才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店里有个金陵来的常客周掌柜”“记得啊,他如今就在我们店中。”“他常说起陈朝故事,还吹嘘自己认得许多权贵,不如让他去认认李如峰的脸。”李澄秋道:“你的意思是,他并不全是吹嘘,也许真的认识宫中内监”“不论真假,让他去认一认总没有坏处。”这倒也是,不过:“你还是没说那匣子里是什么”刘石宏微微叹气,低头靠近李澄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李澄秋立时倒抽一口气:“当真李如峰有这个本事”“我也并不敢十分确认。不过总捕头拿着这个,不愁凶徒不自投罗网。不早了,回去睡吧。”刘石宏说着打了个哈欠,就自顾回房去了。李澄秋绕过影壁进了小楼,刚点着了火折子,一个人影就从西面屋子里窜了出来:“谁哪里来的小贼”李澄秋无奈的把火光移到自己脸旁边:“是我,你怎么还没睡”“我睡了啊又被两个在外面嘁嘁咕咕的小贼吵醒了”徐二娘穿着绣襦绸裤,一边掩唇打哈欠,一边上上下下打量李澄秋,“你去哪了这么晚回来”李澄秋转头上楼,“去看了个热闹。”“什么热闹”徐二娘很感兴趣的追上去问道。李澄秋道:“明天你就知道了,我困了,不要跟着我。”徐二娘吃了个闭门羹,悻悻然回去睡下,第二日一早起来,就去逼问刘石宏,“你昨晚把掌柜的拐去哪里了”刘石宏洗干净了手脸,转头坐下吃饭,并不回答她。此时去开门的王励也跑回来吃饭,并嚷道:“一觉睡醒,外面风云变色了听说巡检司昨晚捉了李娘子,李家还有个伙计畏罪潜逃小梁捕快过来贴了画像,叫咱们留意呢”徐二娘听了就挤到刘石宏旁边坐下,神秘兮兮的问:“你们就是看的这个热闹”话音刚落,李澄秋的声音响起:“小梁捕快走了吗”“去对门了”王励答道。李澄秋快步出去追上了梁伯元,将自己店中有个金陵客商可能会认得李如峰的事说了。梁伯元十分激动,把画像交给绸缎庄的伙计,就转头回客栈去找那个客商。、死者身份周掌柜昨晚喝多了酒,这时候还没起身,梁伯元却等不及,上了楼找到房间就是一阵拍门。这些住宿的客商多半晚上都有应酬,此时没起身的在多数,听见这样大的叫门声,不免个个都扬声骂起来。李澄秋打发胡小三儿跟上去赔礼:“镇上捕快办事,各位客官多担待些,小的在这给各位赔礼了。”有开门察看的客商,看见梁伯元在叫周掌柜的门,纷纷好奇问道:“梁捕快,出什么事了”“无事,找周掌柜问几句话。”话音刚落,那扇房门终于被打开,一个衣衫不整、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探出了头:“找我”梁伯元笑道:“周掌柜是从金陵来的听说早年与陈国达官贵人多有往来。”周掌柜陪笑道:“不敢说多有往来,就识得几个。”“唔,那就劳烦周掌柜帮忙认认人。”梁伯元看见四面客房都探出了许多充满好奇的脸,便指指周掌柜身后,“要不,咱们进去说”周掌柜一脸尴尬:“这个,要不您等一等我,我跟您去巡检司吧”梁伯元不明白,往房内看了一眼,就有隔壁的客人嘻嘻哈哈搭话:“周掌柜这是金屋藏娇呢梁捕快等等吧。”梁伯元这才恍然大悟,又看周掌柜一脸讪讪,便笑道:“那我去堂中等你。”胡小三儿陪着他下楼,梁伯元歉然道:“给你们添麻烦了,吃过饭了么”“不麻烦,我吃过了。小梁捕快呢要不我给您拿点吃的来”梁伯元道:“我也吃过了,昨夜忙了一夜,一早出来我先去吃了几个大包子。劳烦小哥给我弄点红茶喝。”胡小三儿爽快应道:“好嘞”他扭头去沏茶,在柜台内坐着的李澄秋就走出来坐到梁伯元身边,看堂内没有旁人,低声问道:“如何李娘子招了什么没有”“嗐,别提了这女的胡搅蛮缠要不是咱们在她身上搜出了迷药,她还嚎着喊冤呢”“那个叫郑七的伙计呢跟此事有关么”梁伯元四面看看,小心翼翼的低声道:“她说迷药就是郑七给的。家里还有宝贝,却是当初李如峰透露给她的,说万一有一日他有个什么不测,叫李娘子去找出来,给他放到棺材里陪葬。”李澄秋想起刘石宏的推测,不由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