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男人,手上还套着塑胶手套。夏悠迫不及待地往手术室内探,但里头黑黢黢的,根本看不见任何事物。狭长的通道里,唯独只能看见走廊底端稀薄的光亮,那道光仿佛是穿越了生死,直到另一个世界。“赵医生,阮阮怎么样了”夏悠慌乱地问。赵医生摇摇头,面色不佳:“情况很不好。”“怎么回事”“阮阮的心脏本来就千疮百孔,之前让她出院两天,就已经是下下策了。现在回来的时间延迟了,以她的病情本身根本不适应外面的世界,更何况又摔了一跤。为今之计,换心刻不容缓。只有找到合适的心源立即做手术,才能让她好转。”“那要是找不到心源呢”“那阮阮”赵医生迟疑片刻,才说:“也就是这一个星期不到的事情了。”夏悠脚下一软,险些就要倒下去。幸好,霍岐南和赵医生同时扶住了她。此刻,赵医生还套着塑胶手套,上面透着一股清淡的肥皂气息。夏悠知道,这双手曾经沾满了阮阮的血,只是后来洗净了,就再也闻不见血腥味了。夏悠不确定,是不是有一天,阮阮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也会像这样一般,被一块橡皮擦擦得一干二净,直到消失在所有人的世界里。想到这里,她忽然暗暗下定决心。阮阮不能死,绝对不能。夏悠定了定神,努力站直身体,说:“谢谢赵医生,我知道了。”赵医生带着一行医护人员离开,接下来,还有好几场手术等待着他们。医生这个行业就是这样,看惯了生死,连临走时的背影,都显得冰冷无情。赵医生走后,空荡的手术室门口,就只剩下了夏悠与霍岐南两人。没人说话,便是死一般的寂静。许久后,夏悠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忽然开口:“阮阮不能死的。”“放心,阮阮不会有事的。”霍岐南扶住夏悠,将她脆弱的肩膀,揽入怀中。男人温热的体息,仿佛是一道催泪剂,不知觉间,把怀里的夏悠,蒸的眼眶湿润。啪嗒他反手抱着她,一滴泪就毫无预兆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烫手非常。这几天以来,霍岐南一直陪在夏悠身边。夏悠这几天流的泪,比霍岐南多年前认识她以来,还要多得多。以前听人说,哭可以把眼泪哭瞎,霍岐南不信。只是此刻,换到了夏悠身上,他信了。她要是真这么夜以继日的哭下去,霍岐南真不怀疑,她会因此瞎了。他低头看她,正要安慰她。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夏悠就忽然抬起脸来,用那张眼泪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灼灼地盯住他,哽咽着说了一句。“霍岐南,我求你。”她双膝一弯,作势就要跪下去。霍岐南立即拉住她:“小鹤,你干什么”“我想求你,霍岐南,我想求求你。”六年前,即便父亲自杀,家庭破产,她也未曾向霍岐南落过一滴泪,更不用说向他下跪。现在,为了阮阮,她却屈服了。曾经,她把倔强与尊严看得如生命一般重,咬牙也不肯松口求他一句。但此刻,她为了阮阮,她下跪了。这一瞬间,霍岐南心疼了。他垂眸看她,自走廊深处的白光打在她头顶,是耀眼刺目的白,仿佛她一夜白头,瞬间苍老。她说:“我求你,救救阮阮。我想要一颗心脏,能救阮阮的心脏。”夏悠靠在霍岐南的怀里,泪水濡湿了厚实的西装,温热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她苦苦哀求:“你说过的,以霍家的能力,在盛城足够只手遮天的。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求你,求你就救阮阮。”霍岐南张唇就要开口,夏悠大概是害怕他的拒绝,立刻捂住了他的唇。她知道,如果霍岐南拒绝,那她就真是走投无路了。她赶忙说:“霍岐南,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帮我。只要你救了阮阮,什么都好说。”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你不是想让我回到你的身边吗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阮阮活下来,什么都可以。”夏悠疯狂地点头,直到霍岐南按住她的脑袋,把她的脸拨正到自己面前。“放心,我会帮阮阮的。”得到肯定的答案,夏悠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悲切又痛苦,仿佛沉到人心底去。一边笑,她一边挣开霍岐南的怀抱,东倒西歪的步伐,像是个活脱脱的疯子。身后,是冰冷的白瓷砖墙面。夏悠笑得脱失了力气,整个人都贴在墙面上,一点点地往下滑。直到滑到在地上,她才终于抱住膝盖,由笑转哭,之后,失声痛哭。霍岐南按住她的脑袋,心疼地将她拉入怀里:“别哭了。”她无视他的安慰,反而哭得更为放肆:“霍岐南,这一次,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别怕,还有我在,有我就一定有路。”许多年前,他就曾许下承诺,给她一生的庇护。只可惜,后来的一切分崩离析,那段曾经的承诺也变了味道。夏悠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如果不是我,阮阮就肯定不会变成现在的境地。我以前跟她说好,每星期去见她一次的,可是为了工作,我忽略了她无数次。这次,她明明可以躲过病发的,但都是因为我执意带她去剧组,才造成了现在的一切。”“小鹤,这不怪你。”“怎么能不怪我”她吸了吸鼻子,又说:“医生嘱咐了只准在外面待两天,但因为我那些该死的工作,我把她拖到第三天,才准备带她回去。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摔跤,也不会病发。”“阮阮是先天性心脏病,随着年纪的增长,会越来越频繁,这不是你的问题。”她推开他的手:“可我仍旧逃不出对自己的斥责。”“小鹤,何必呢。”霍岐南话音刚落,便再次有一群人从手术室内出来。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个担架,上面睡着刚动完手术的阮阮。见状,夏悠立即摸干眼泪,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飞奔到阮阮身边。她慌忙地问着:“阮阮,怎么样了妈妈在这儿呢。”回应她的,是无声。最后,是好心的护士开口:“小姐,患儿刚做完手术,暂时还不会醒来,您稍微等等。”“知、知道了。”夏悠略显失落。一旁的霍岐南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护士将阮阮的担架往外推,这时,夏悠也随同担架,一同往走廊尽处走。然而,霍岐南却忽然钳制住了她的臂膀。“小鹤,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把阮阮看得这么重”“她是我的女儿。”“她只是你的养女。”夏悠沉默。霍岐南握住她手臂的五指,一点点收进:“我问你,你不能让阮阮出事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这些年,你把所有对郁默的爱,都移植到了阮阮身上”夏悠的忽然定住,止步不前:“如果我告诉你真话,你还会救她吗”“会。”霍岐南笃定:“凭她叫我一声霍叔叔,我就不会坐视不理。”“好,那我告诉你真相。”夏悠讪讪一笑:“知我者,莫若霍岐南也。”这一句,代表了所有心照不宣的秘密。霍岐南终于明白,夏悠并不是没良心。只是,她把所有的良心都留给了阮阮,把所有的恨意牵连留给了不足五岁的郁默。因为郁默是仇人之子,即便是她的亲骨肉,她也一直有所保留。但阮阮不同,不基于仇恨,不基于过往,夏悠可以给她最极致的母爱。原来,她不是没有良心,只是给予的对象换了一个人。霍岐南虽然心里有怨,但阮阮仍旧是无辜的。思及至此,他打开手机,拨通方致晟的电话:“阿晟,一周之内,帮我找一颗活体心脏。”“活体心脏”“对。”霍岐南的声音不容置喙:“无论是找人,还是去器官黑市里贩卖,一个星期内,我一定要。”方致晟犹疑:“是夏悠的养女出事了”“嗯。”“我知道了,我立刻派人去找。”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很好看吧,捂脸,接下来还有更好看的,马上等本宝宝给你们放大招第28章 29第二十九章阮阮的病情并没有好转,连续两天都一直昏昏沉沉地。时而,她还会在梦里说些胡话,揪着床单神情痛苦的模样,令在场的所有人为之叹息。夏悠推掉了所有工作,专心在医院陪阮阮。同样地,霍岐南撇去任何事情,一门心思地照顾着夏悠母女俩。这些天来,阮阮病情危重,夏悠心存自责,仿佛在以同样的痛苦来惩罚自己。阮阮昏迷不醒,她就彻夜不眠,至今下来,夏悠已经快有连续三天没能好好睡过觉了。照这样发展下去,霍岐南真担心,最先扛不住的不是阮阮,而是夏悠。时值傍晚,霍岐南订了些清淡的饭菜,都是记忆中夏悠最喜欢吃的。他下楼取餐,却无意间看见住院大楼外围了好几辆采访车,从车上下来的记者各自拎着个话筒,似乎有意摆开阵仗,大干一场。做记者这一行的,情报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因此,刚一下车,好几个记者就赶忙围坐在住院大楼外的平台上,互相交换着信息。“你们听说没有,女演员夏悠似乎在这幢楼里。”“听说了,好像连续几天都没从这幢楼里出来,估计是亲人病了。”“有群众拍到照片,说夏悠一直躲在一个心脏病重症患儿的病房里。”“你们不知道吧,资料上说那患儿是个孤儿,但偏偏出人意料的是,一个孤儿居然住的是病房。照我猜”“你猜什么”“我猜,保不准是就是个私生女。”现场仿佛炸开了锅,记者们都拍手兴奋起来:“要这是真的,绝对算是个爆炸性消息,虽然夏悠现在已经过气了,但这种八卦消息影响力惊人啊。”离得不远,霍岐南清楚无虞地将这些记者的闲言碎语收入耳中。之后,他打了个电话出去:“阿晟,住院大楼外围了一大堆记者,帮我想办法赶走他们。”“我知道了。”方致晟答。霍岐南步履沉着地往大楼内走,玻璃门得了感应开开合合,霍岐南一脚跨进去,声音冷冰冰的:“如果不肯走,那就找几个保镖,用暴力解决。”方致晟略有犹豫,才低低地回了声:“好。”方致晟明白,霍岐南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不过也是,那些记者太过无良,对着个重病的孩子也要趁机找话题炒作。这样的行径,方致晟也同样不齿。电梯内的数字不断攀升,很快,霍岐南就抵达了儿科病房所在楼层。站在门口,他却迟迟没有走进去。这些天来,夏悠对自己的苛刻他已经领教过。他很担心,一推开门,看见的又是夏悠那双浑浊疲惫的眼睛,里头含着心如死灰的绝望。透过病房门口的监视窗,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探去。很意外地,他看见夏悠竟是靠在沙发上合眼睡着了。室外的阳光,从窗台罅隙里落下来,斜斜地打在她身上,温暖了一片。霍岐南不敢轻易走进去,生怕打扰她的睡眠。很久以后,久到他手上的食物已变凉,他才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他轻旋门锁,不敢使力,等房门隙开一条狭小的缝儿,才穿身而过。他含着手上的动作,将食物放在病房内的桌上。之后,向夏悠走去。五月的节气,还算不上炎热。她只披了件薄薄的开衫,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霍岐南怕她冷着,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揽在手腕里,轻声朝她靠近。他小心谨慎地坐上沙发,将手上的外套,往她身上披。此时,两人之间仅是十数公分的距离,这样狭窄的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