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自然会做到。”她在桌边坐下,心里有微微的凉,室外下起了零星的雨,风中携来淡淡的花香,雨润之意沁人心脾,她惬意地舒了口气。“你这段日子可还顺利那天你整治御林军,皇帝也去看,他有没有”她忽然不大好说下去,只含糊几声,将意思表达到了。闻人岚峥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盛夏的莲瓣在他身后飘落,月白衣袂飞卷间,他姿容绝艳,如火焰中的幻影。“放心,我能应付的来。”兰倾旖安下心来,正想聊点别的,门外探进一个人的脑袋。“主子。”容闳眨了眨眼,“有客来访。”“你自便。”兰倾旖微笑:“放心,我不会见外的。”心中明白是他的追慕者上门拜访。皇族子弟成亲早,即使没有纳正侧妃,府中也有几房侍妾,但闻人岚峥府中至今没有任何女眷,他如今由暗转明,迟早都要纳妃。不然人家一句“宁王体弱,恐绝后嗣”,就能断了他和大位的缘分。她甚至知道皇帝和淑妃已经在考虑为他议婚。这些他都不说,她也装不知道,但并不代表自此不存在。这中间,风头最劲的就是他那位青梅竹马左相之女霍芷晴。为了不让她烦心,他数次命人将霍芷晴拦在门外,但有些事,拦不住。她微微一笑,优雅沉静,如风中开放的荼蘼花。有些事,迟早会来,逃避也没用。闻人岚峥在偏厅见了霍芷晴。气度雍容的相府千金微微笑着,只字不提其他,“淑妃娘娘让我来看看你,送些宫中新制的糕点。”闻人岚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便离开。平心而论,霍芷晴作为大家闺秀,的确符合一个亲王妃甚至一国皇后的标准,她自幼受到的教育让她明白什么是母仪天下,她即使嫉妒也只会放在心里,在她合适的位置上等着夫君的垂怜。若没有遇到倾旖,他或许会按部就班,娶这个女子为正室,夺至尊之位,纳一样面孔的后宫三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到了那时候,就没有什么放不下,舍不掉了。他突然觉得有些冷,不知是对未来的恐惧还是对命运的森冷。“这些日子我没有进宫给母妃请安,倒是麻烦你了。”他笑,极淡漠又极有分寸。霍芷晴心口微微一闷。又是这种笑容。谁都知道,当年的九殿下如今的宁王虽然长了一张笑吟吟风流脸,其实待人淡淡的,属于那种天生高贵所以距离感很重的人,他可以对所有人都还算客气,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其实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男人如此,女人也是一样,他出入任何有女子的场合,那种淡漠和分寸是出了名的,风流之名从来没有。是不是,他唯一的不同,只给了那个女子她温婉笑道:“淑妃娘娘待我情同母女,我孝敬她也是应该的。”闻人岚峥听着这毫无营养的客套话,想着清音园里的恣意谈笑,难得地犯了点公子脾气:“那就麻烦你了,烦请代我向左相问好。”这已经是逐客令了,霍芷晴心中微黯,客套了一阵,也就各自散了。“容闳,这些交给你了,全都吃了吧。”他看了眼眉眼贼兮兮的护卫,指了指桌上的糕点,成功地让护卫的一张脸拧成了苦瓜状。第六十五章 童年六月下旬难得的一场大雨彻底地解了暑意。天清地爽,风携微凉。清音园,兰倾旖扶着栏杆看庭前濛濛细雨,嫣红翠绿,满眼是景。闻人岚峥这几天很忙,她也不出门,两人已经有数日不见,好在常有十六皇子过来串门,小鬼头人小心眼可不少,折腾的府中上下够呛。“倾旖。”门口传来微微低沉的声音。她一怔,抬头。闻人岚峥正靠在门框上,深深望着她。“什么事”她连忙收拾自己的心情。他一笑,“我来找你兑现自己的承诺。”闻人岚峥在她面前站定。兰倾旖妙目深深凝视他半晌,抬手,撕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极端清丽的容颜。身姿纤秀,容色清绝,明亮清澈的眼波仿佛会说话。闻人岚峥微微眯起眼。她神色从容,眉宇虽温柔无害,眼底却少有笑意,转目间波光微谲,气质极为超拔,整个人看起来烟笼雾罩,神秘高华。他微微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这个样子的。”他的语速缓慢,带着淡淡的喜悦,目光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眸深处。那双幽黑明亮的眼睛,深如古井,明若流波,照的见红尘沧桑万里烽火,照的进亘古天地日月生辉。他心中生喜,整张脸都变得鲜活如春。她果然,比自己想象中更值得花心思。“你看够了没”兰倾旖从容自若地任他瞧着,耳根处却泛起了些许薄红。这种注视让她有点吃不消。“若是没看够,可怎么办”闻人岚峥笑吟吟地瞅着她。兰倾旖嘴角抽了抽,一本正经道:“我送你一张画像,你回去慢慢看。”“我倒觉得,留下你本人慢慢看,更好。”兰倾旖装作没听见。“你的事忙完了”“朝廷中也就是那么回事。”闻人岚峥一笔带过。“近日有空闲,正好留在府中。”兰倾旖正色看着他,她现在没空和他装糊涂。“你打算怎么处置八皇子”“你这话可不妥当,我哪里有权利处置他”闻人岚峥莞尔。兰倾旖见他存心和自己打太极,干脆挑明了问:“你想怎么对付苍灵宗赶尽杀绝吗”“你是想问元铭久吧”闻人岚峥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放心,我不会要他的命。”但生不如死的法子也很多吧兰倾旖心中腹诽,也不好说啥,说白了都是命,元铭久做了选择,自然也要做好承担这个选择带来的一切或好或坏的后果的准备。“倾旖。”闻人岚峥凝视着她的眼睛,半真半假地笑道:“你明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还和我说这种话,不怕我吃醋吗”兰倾旖认真地看着他:“你会吗”闻人岚峥一笑,伸手将她圈入怀中:“你说呢”兰倾旖懒得动弹,这样的亲近,还在她的忍受范围内,她半靠在他怀里:“朋友之义而已,也值得计较”“他对你可不是朋友之义。”闻人岚峥没好气道。兰倾旖摇头,为他此时的斤斤计较感到好笑:“重点在我对他的心意如何。”闻人岚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你对我的心意又是如何”兰倾旖挑高了眉,“这很重要吗”“难道不是”他不容她回避。兰倾旖不答,只侧开了脸。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见她侧脸的轮廓秀雅端丽,浓黑的长睫如蝶翼扑闪,看不清表情,脸部线条柔美,衬着满目青翠,如素淡背景里一幅精雅清丽的山水墨画,他怔怔地看着,心里涌起了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再开口时声音轻若花瓣上的露珠,“倾旖”兰倾旖转头看向他,“维持着目前的情形不好吗为什么偏要说破”闻人岚峥忽然觉得有些烦,声音微冷,“倾旖,有些事不是你想回避就能回避的。”兰倾旖苦笑。闻人岚峥抬手拨开她颊边的发丝,认真凝视着她,“倾旖,留下来。”他说着,微微俯首,落向她的唇。兰倾旖平静地抬手,制住了他胸前大穴,满意地感受到他身子微微一僵,她一笑,嫣然:“殿下,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她推开他,“殿下,你总要一日要大婚的,而你的正妃,绝不会是我。”“倾旖,你知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你和我说这些,很煞风景”闻人岚峥看着她,苦笑。兰倾旖微笑如风,轻灵而不可琢磨,亮若星辰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连声音都缥缈如风,“殿下曾不止一次地说过我是个煞风景的女人,刚才我若不阻止,事情真的会发展到不可预料的地步。抱歉,殿下,我不想成为皇家斗争里的弃子。”“你不相信我能够保护好你”兰倾旖沉默半晌,“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你在排斥我。”闻人岚峥皱起眉,若有所思,“不不是针对我,你在排斥所有试图接近你的男人。这是为什么”兰倾旖的笑容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家伙的心,是不是真的比别人多生了一窍,怎么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她以为这世上没人能看出来的,即使是画儿,身为她最好的朋友和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共经血火人生,也不知道她这点细微的心思。“一个人的情绪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于我而言是种悲哀。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闻人岚峥目光微微一动,眉梢轻挑。“我很小的时候,生过一种会传染的怪病。爹娘费尽心思将才数月大的我送到师父门下企图救我一命,那时,我的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因为”她微微一笑,眉间笑意似真似幻,渺远如云中月,声音轻飘,“接近我的人,都会死。”闻人岚峥全身微微一震,看向她的神色微微动容。兰倾旖面色平静,淡淡道:“那时我还是个没断奶的婴儿,因为没人敢接近我,我差点被活活饿死。师父无奈,用山间豹子的奶水将我喂大。周岁断奶后,被关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学着在黑暗中生活,我从记事起,拥有的就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疼痛。我痛得在地上打滚,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病发时我撞破过头,喊破过喉咙,折断过腿疼得受不了了,我会吃蒙汗药让自己晕过去,边吃边吐,边吐边吃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三年。”闻人岚峥目光如电,带着淡淡的震惊,淡淡的凉意,那点凉,如冬日的雪花飘落面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四岁时我身上的病得到控制,才被允许走出黑屋,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阳光,那时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阳光的存在,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整个世界都是黑暗得不见五指的。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人,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师父,而后我又见到了山庄里的其他人,当时我被吓了一跳,说真的,我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见到那么多人。”闻人岚峥如坠冰窖,这是多么可怕的环境全然的封闭,完全不接触外界,如同在培养人形机器。“这种日子也只过了几天,师父就将我远远送到雪山上和野兽为伴,睡雪窝,啃雪团,和野兽抢食搏斗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我有足够强健的体魄和坚韧的意志支撑治疗过程。”闻人岚峥呆呆地盯着兰倾旖清丽的容颜。要如何相信,这高贵天生的女子,在无数的危险、痛苦、孤独、黑暗中度过了一个人一生中最天真烂漫的童年是否幼时曳于泥途之中的记忆太过伤痛深刻,所以多年之后她只愿自己不染烟尘,不触这红尘喧嚣万千心里那么空凉,他伸手按住心口,抿紧双唇。“这就是我的童年,很累,但是没办法,还是要去闯。人之一生,无非这两种可能,要么在现实面前低头自此崩溃,要么在逆境中凭着意念激血闯过奋起。这两种,我选后者。”兰倾旖神色漠然,缓缓道:“我曾临门发誓,此生必将完全依靠自己居于人上,弃我者,必报”闻人岚峥抬头看向天空。“这世间情,太薄太冷。”兰倾旖语气悠悠,空凉回荡在千里之外心海之畔,“与其去追逐这点薄冷,还不如寻思点实际。”她抬头看着天际流云,缓缓道:“比起虚无的感情,我更相信实际的利益,人世间的情意太薄,唯有利益才是永恒。”“倾旖。”他转头看着她,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掌中的手微凉润滑,掌心处却有些细细的茧,那点薄硬触在手底,咯的不知道哪里浅浅的痛。“倾旖,听我一句劝,忘记这一切,也放过你自己。将来,你就是我的”他的手伸入怀中,一个欲待掏取某物的姿势。一双纤秀的手拦住了他。他看着按在自己手上的雪白手指,“你是在表示自己的拒绝吗”“是的。”兰倾旖微笑甜美,如同月光下盛放的雪兰,摇曳出幽幽的香。“殿下,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这不是怜悯。只是”“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也是真心想娶我为正妻。”兰倾旖说起这些神色平静得像是在和人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