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时间很快到了二月份,任礼元纽约部分的工作暂告一个段落。他原本想再呆几天走,可家里传来消息,说张婉芬突然昏倒进了医院。虽然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但具体的病因还需要再进一步检查和化验。任礼元连夜飞回北京,一落地就直奔医院。张婉芬见儿子风尘仆仆的,一脸担忧地朝自己走过来,身上所有的不舒服一瞬间都好了。“您怎么样了”“一路累了吧。”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回答。“好多了。”“还行。”张婉芬笑着说:“都是你爸小题大做,我没什么事儿。”任礼元不吭声,用眼神询问父亲。任隽平冲他摇摇头,暂时没说什么。任礼元细细地看着母亲,心里难受得很。她是个爱漂亮的人。就算在家也总爱化些淡妆,佩戴首饰,衣服更是打理得没有一点儿褶皱。几十年如一日,以至于所有人都习惯了她光彩的模样。这会儿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黯淡无光,嘴唇干涩发白,皱纹深刻,面皮松弛的妇人时,他忽然意识到母亲真得老了。再看看旁边的父亲,两鬓斑白,眼神浑浊,骨头和姿势显然都已经迈进老年人的行列了。任礼元忽然内疚的想抽自己几下。他忘了有多久没有这么好好地看看他们,陪陪他们了。他是经常见他们,前段时间甚至住在一块儿。可他知道自己真的没有用心。因为见到面不等于看进眼,也更不等于陪伴。“头怎么样还时不时的疼”张婉芬靠在床头轻声问道。任礼元摇头,“好多了。”张婉芬点点头,又问:“工作还顺利吧”任礼元嗯了一声,“没什么困难。”“那就好,别累着自己。”“嗯。您要多注意身体。”张婉芬欣慰地笑着,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任隽平倒了杯水给她,说:“喝口水就歇着吧,医生说不让你累着。”张婉芬接过水杯喝了两口之后还给他,对任礼元说:“你爸就是爱瞎操心。”任礼元看了看父亲,低头不吭声。等张婉芬躺下之后,两人来到套房客厅。“怎么样”任礼元问。任隽平叹气,神情有些凝重,“冠心病。心肌负荷增加,然后缺血缺氧。”任礼元皱眉,“怎么治”“医生建议先吃药控制。如果以后继续恶劣发展,就得搭桥或者装支架。”任隽平虚弱地说着,心里一直在暗暗后怕。幸亏抢救的及时,不然他老伴儿真有可能就过去了啊“那就先吃药,不行再去别的地儿看。”任礼元说。任隽平点头,疲惫的叹气。“您去睡会儿吧。”他心疼父亲。“没事儿,我不困。”“我看着就行,您去歇着。”任礼元说话的语气有些强硬,实在不想让父亲也累倒下了。任隽平明白儿子的用意,妥协说:“等你妈睡了我就去歇着。”任礼元看看他,嗯了一声。接近凌晨一点钟的时候,时伊打来了电话。任礼元起身去客厅接。“情况怎么样了”电话那头传来时伊担忧的声音。任礼元坐进沙发里,低声回答:“暂时没事儿了。”“怎么突然晕了”任礼元把张婉芬的病情稍微解释了一下。时伊在那头听得直叹气。“他们都老了”她感慨地说。任礼元不能更同意了。他也是在今天才真切的感觉到,以后父母的身体只会出现越来越多的问题了。“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好。”任礼元按着眉头,闭目养神。“那我不打扰你了,有事儿的话再联络。”“等等”他叫住她。“嗯”“想听你说会儿话。”她轻柔的嗓音,听起来特别舒服,尤其是在疲惫的时候,很让人放松精神。时伊在那头笑了,“你想听什么”“你今天过的怎么样”“上班啊,我这会儿趁着午餐的时间打给你的。”“好好工作,夜里回来的时候别走那些小街道。”时伊又笑了,“你说过不下三遍了。”任礼元嘴角上扬,“是啊。”两人继续闲聊,病房的房门突然开了个门缝儿。张婉芬站在门口,听着外头的动静。任礼元余光看见母亲后,跟时伊道了再见。“怎么了”他站起来走了过去。张婉芬打开门,低声说:“去厕所。”“我扶您进去。”“不用。我都说过没事儿了。”尽管她这么说,任礼元还是把她扶到厕所门口。然后又等着她出来后,过去搀她。张婉芬坐回床上,并没有躺下去,而是靠在床头看着任礼元不出声。“怎么了”他问。张婉芬安静地看着儿子,重重地叹气,用无奈又感慨的口吻说:“养儿子真是没用啊”任礼元疲惫得搓脸。这唱的是哪出啊“又跟她好了”张婉芬淡淡地问。任礼元抬头看她。张婉芬苦笑,又叹气,“你想起她来了”“想起一点儿。”张婉芬无奈至极,实在是想不通,“她到底什么地方把你迷成这个样儿啊”任礼元皱起眉头。“你别不耐烦,我就是好奇而已。你说你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不说什么人都见过吧,可也总不至于兜兜转转就非得是她吧”张婉芬瞧着儿子现在的模样,又想着刚才跟时伊打电话时候的德行,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心酸。任礼元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些,这中间的结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时间不早了,您快点儿休息吧。”张婉芬气笑了,“行我睡觉去,最好一觉睡死过去。”说完眼睛一闭,支着身体背对着任礼元躺了下去。任礼元啧了一声,无奈地看着她,伸手去给她盖被子。他忍不住心里惊叹。张女士真是有种能瞬间驱散人心里的内疚感和忧愁的魔力。短短几句话,就让他浑身无奈。、第64章接下来在医院观察的那两天,张婉芬就没好好搭理过任礼元。甚至直到出院回家,她还是对儿子爱答不理。任礼元无奈,时刻让着她哄着她。果然是老比小啊。三天后就是春节了,张婉芬被勒令不能累着,所以各种年货一概由任礼元去置办。他暂时住在父母家,好专门抽出空闲来多陪陪他们。只是成年子女和父母的关系,永远不可能像小时候似的,多少带着些从属地位。他虽然已经尽力在哄他们开心了,可有些事儿他知道自己心里并没有一丁点儿妥协的打算。吃完晚饭后,任礼元回到自己的房间。最近他陆陆续续想起来一些之前的事,都是有关时伊的。不得不说,她在他心里占得比重越来越多了。虽然他还是没想起来自己怎么追求她的,怎么跟她求婚的,等等那些重要的环节。但最近脑子经常出现大段大段的画面,相信没多久也就能全想起来。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院子,任礼元忍不住又想起昨天晚上脑子里突然闪现的片段。时伊躺在她家里的床上,哭得非常伤心。整个人像傻了似的,绝望得叫他心惊。他知道那是她父亲去世时发生的事,心里的难受感太过强烈,也太过清晰,以至于现在他都想好好抱着她,亲着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最近他特别容易沉浸在过去的情景里头。想起一点儿什么,同样的就又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一样。当时的各种感觉,都清晰得让他混乱。张明川医生诊断过后,说他恢复的很好,记忆力区块也明显正在加速复原。建议他多多跟过去的人和事儿接触,好加强刺激。任礼元很同意这种说法,也一直在照做。只是分隔两地,多少有些不便。看看表差不多到点儿之后,他掏出手机按下时伊的电话号码。那头接得很快,背景有些嘈杂,竟然还有中文广播的声音。“你在机场”他惊讶地问。时伊笑道:“是啊你这么神”任礼元嘴角上扬,说:“我去接你。”“不用了。”“等我。”任礼元问了时伊航班号,又吩咐她先找个地方喝点儿东西后,换了件衣服出门。一个半小时后,任礼元在t3航站楼2号出口处,看见了时伊的身影。她穿这件黑色修身喀什米尔大衣,配黑色长靴。肩上背着个黑色的包,手里握着黑色的行李箱杆。再低调不过的一身黑,却让他一眼就看见了。他大步地朝她走过去,她这时也看见了他。“你冷不冷”时伊笑着问他。任礼元也笑着回应:“不冷。”两人对视着笑了一会儿,他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脑子里突然蹦出个画面,蓝天白云,他在一个类似肯尼迪机场的航站楼前头,抱着她热吻。接着画面更加丰富,他开车载着她回家,迫不及待地亲她,扒着她的衣服。“怎么了”时伊察觉到他有些异样,松开他看着。任礼元低头看着她,眼神火热。“你又想起什么来了”这段时间他只要一想起什么事儿来,就会这么看着她。任礼元笑了,低声说:“我去机场接你,然后咱们一回去就忍不住去撕咬对方。”时伊怔住,脸蛋一下就红了。“好了,不逗你了。”任礼元忍不住亲她一口,拉起她的行李,领着她朝车子走去。车上,他问她。“怎么回来了”“回来过年。”任礼元侧头看着她笑,时伊回视着他,眼神有些埋怨。“怎么了”他笑着问她。时伊叹气,说了实话:“我妈要结婚了。”任礼元挑起两条浓浓的眉毛。“前天把证儿领了,说叫我回来一块儿吃顿饭,正好男方的闺女也从澳大利亚回来,算是互相认识认识吧。”时伊说的无奈。心里多少还是不愿意看见这一幕的。毕竟父亲去了没多久,妈妈就这么急急的又结婚了。有时候时伊还真是不明白,情感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任礼元见她失落,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时伊感激地看着他,决定还是少操些心。反正她是希望她幸福的。至于她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还真的没有想过。目前这结局面除了交给时间,她还能怎么做“阿姨身体怎么样了”她问。“还行,离不开药。”“嗯。你多陪陪她。”任礼元笑了,扭头看她。时伊却不打算跟他对看。心里有些结不知道怎么解,也无意让他为难。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发展得很好,他越来越像之前的他,想起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两人的相处模式正渐渐地朝着之前的模样恢复。她得承认自己是开心的。只是这并不代表她忘了失去的那个孩子,和他母亲的种种言辞。每次她钻进牛角尖的时候,总会升起一股怨气。也不知道是对谁,也许是对自己,也许是对他,又也许是对老天爷的。“你这是去哪儿啊”时伊突然察觉出他走的路不是她家的方向。任礼元笑,说:“张医生说让我多跟你接触,这样儿想起来得更快。”时伊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瞪他。“我不会跟你做那件事儿的。”她直接了当地告诉他。任礼元扬眉,压住心里的失落说:“你想多了。”时伊刚要说他。他手机突然响了。“妈”“你在哪儿啊”“我在外头。”“这么晚了一个人出去干什么”任礼元无奈,不吭声。张婉芬在那头说:“你就整天让我操心吧”任礼元叹气,说:“不用等我,您跟我爸先睡吧。”“怎么你不回来睡了”任礼元嗯了一声,那头张婉芬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他已经打断她道:“先挂了,我有点儿事儿。”“诶,喂”任礼元按掉手机后,看了时伊一眼。时伊把视线放到窗外,看了一会儿后,突然问他:“如果阿姨一直反对,你怎么办”任礼元一顿,表情转为严肃,“现在怎么样,以后也怎么样。”时伊扭过头看他,认真地说:“我不觉得阿姨以后会对我改观,而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任礼元叹气,侧头看她,“别操这些心,我会处理。”时伊看了他一会儿后,低头。心里的无奈突然加倍。、第65章回到曾经住在一块儿地方,俩人心里都有些感慨。任礼元想起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她告诉自己她怀孕时候的模样,那时候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滋味,他至今不能完全体会。每回想起他们没的那个孩子时,他心里也隐隐的难受。尤其是最近,对她的感情越来越强烈,心里的难受也就越来越重。时伊靠在门口的鞋柜上,看着整间屋子。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副模样是多么的欠揍。有些不耐烦,又有些高高在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脾气不好。”她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