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选择西门,没有理由绕远去走别的门。同理,男宾也应该是走东门的。楚非言为寻简莹说话,特地绕到了西门。周漱带简莹回来,也就理所当然地走了西门。在这边迎候的俱是婆子丫头,冷不丁瞧见一个男人闯了进来,都有些惊慌,纷纷拿袖子遮住头脸。雪琴见周漱揽着简莹一味地往前走,对周遭的情况浑然不觉的样子,便紧赶两步,大着胆子提醒他道:“二少爷,前头您不方便过去了。”周漱这才醒过神儿来,松开简莹,将遮住她的脸的帽兜掀开一些,看着她的眼睛,“你便去吧,稍后我们再说话。”简莹点了点头,伸手解了带子,将棉氅还给他。说一句“我走了”,便领着雪琴四个,由负责带路的丫头引着上了楼梯。周漱抱着棉氅,仰起头来,望着她的身影子在螺旋楼梯上忽左忽右,一颗心也沉浮不定。他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恰好听见楚非言说要娶她的那一句。起初他还当楚非言旧情难忘,可越听越混乱,越听越觉不对劲儿。等听到那句“鸠占鹊巢”,又听她反问“谁是鸠谁是鹊”,他才明白过来,他娶回来的人好像并不是简六小姐。他不知道他娶的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摇身一变成了简六小姐,还跟他成了亲,更不知道简家和楚非言在谋划些什么。他脑子里有无数个问号,心中有无数个谜团,面对她的时候,却一句都问不出来。不,不是问不出,而是不敢问。他怕捅破这层窗户纸,将她逼得走投无路,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楚非言提出的要求。那么他就会彻底失去她这种不安太过强烈,以至于盖过了被欺骗被蒙蔽的愤怒。眼见她上了二楼,被人请进一间屋子,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掉转身形,大步地向外走去。出了敞厅,经穿堂出了归一楼,瞧见对面走来不知哪家的女眷,也只当看不见。一口气奔出很远,才觉累了,在一处游廊之中坐了下来,眼神恍惚地望着远处的红梅假山。石泉悄无声息地出现,静静地立在他身旁。周漱回神看了他一眼,见他额角青紫了一块,挑起眉头,“输了”“平手。”石泉答道。周漱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怀叔也没占到便宜,转而吩咐道:“你都听到了,去查一查吧。谨慎着些,莫要惊动旁人。”石泉躬身,“遵命。”未完待续、第112章 小六儿的盘算归一楼每一层都有十数间屋子,屋子与屋子之间大多以屏门相隔,将门拉开,就能相互连通,成为一间开阔的厅室。女眷席位位于楼的西北方,是由五间屋子连通而成的大间儿。男宾席位则位于正对面的东南方,同样由五间屋子通连而成。两个大间儿之间连着两条红绳,是用来相互传阅诗文的。男宾那边有人写好了诗文,自觉不错,且有心结亲,便署名盖章,将诗文悬挂在红绳上。听见铃铛响动,自有人拉动绳子,将诗文传到女眷这边。女孩儿们接到诗文,相互传阅,若欣赏此人的文采和字体,便将名字记下来,悄悄告诉家中长辈。长辈会遣了年纪大的婆子去男宾那边相看打听,看一看那人相貌是否端正,人品如何,再进一步做决定。女孩儿们也会写了诗文传过去,但是不会署名,而是做一个特殊的记号。若有哪位少年欣赏该姑娘的文笔,便另作诗文一篇,标注上同样的记号,署名盖章。姑娘看到了,再告诉家中长辈,由长辈遣人相看。所有的诗文最后都会汇总到评判那里,由评判选出做得比较好的十篇,亲笔批注。并从中择出最为优秀的三篇,封为魁元、亚元和经元。简莹来到的时候,男女两方正你来我往,传得热闹。周沁也绞尽脑汁做了一首诗,叫甘草拿出去挂在红绳上,这会儿正心情忐忑地等待着那边的回应,连简莹进来都不曾觉察。周汐依旧跟江郁彤凑在一处说话,瞧见简莹。朝她欢快地挥了挥手。“二少夫人来迟了,中午可要自罚三杯啊。”方夫人跟简莹彼此见了礼,便笑着打趣道。“好啊。”简莹爽快的应了下来,“方夫人备得好酒,我自当舍命相陪。”简灼华因简莹老是躲着她,心里不快,撇着嘴插话进来。“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的才来”“有点儿事要办。”简莹微笑地答了话。便去简二太太身边坐了。简二太太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又去跟坐在旁边的黎夫人说话。方依云的丫头碧牍走过来,附在方夫人耳边小声地道:“奴婢趁小姐不注意。将小姐新作的一篇诗稿挂上去了。有人看中了小姐的诗,回了一篇过来。”说着便将一张纸呈给方夫人。方夫人接过来先看名字,见是一位姓李的公子,就有些失望。又问碧牍,“可瞧见楚家少爷传了诗文过来不曾”碧牍摇头。“不曾。”方夫人娥眉微蹙,她明明已经安排好了,怎会没有诗文传过来呢略一思忖,便招手叫了一个婆子过来。“你去男宾那边瞧瞧,楚家少爷可在。”婆子答应着去了,不一时又便折转回来。“夫人,楚公子没在。说是有事,提前离开梅庄了。”“什么”方夫人不由变了脸色。她筹办这场诗会,就是为了撮合女儿和楚家少爷。结果正主一字未落就走了,这算怎么回事难不成她辛苦一场,就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裳的看了一眼正专心致志作诗的女儿,鼻子有些发酸。想一想颇不甘心,又吩咐那婆子道:“你去老爷那儿走一趟,叫老爷探探谭先生的口风,楚家少爷为什么走了”“是。”婆子领命而去。简莹坐了半个时辰,借口如厕,领着晓笳和元芳出了归一楼。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吩咐元芳把风,单留下晓笳说话,“你带上我的帖子,立刻坐车回城一趟,找到罗玉柱,让他盯着表哥。如果可能,让他再想法子查一查表哥这几个月的行踪。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越详细越好。对了,表哥身边有个怀叔,武功十分高强,是个难缠的主儿,让他千万小心。”其实她真正想盯的人不是楚非言,而是小六儿。她不能跟晓笳以及罗玉柱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能通过楚非言的行踪来推断小六儿眼下身在何处。一般情况下,她是不爱把人往坏处想的。但是楚非言无意之间说出来的几句话,引起了她的警觉。仔细想想,小六儿的言行还真的有些不合常理。既然拼得一死保住了清白,就说明她生有可恋。更何况楚非言并不嫌弃她进过那种地方,都答应娶她了,她又何必拒绝,执意要出家既然万念俱灰,决定远离红尘,又念叨什么悔不当初,不该离家出走想必她心里很清楚,没有嫡女的身份,楚家绝不可能让她嫁进去。便是最终拧不过楚非言,准了他们成婚,她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体面。而且纸是包不住火的,她经历过什么,只要别人想查,迟早能查出来。到时候她身败名裂,简家顾着大局,也不可能为着她一个没了嫡女名头的女儿出面,她的下场会很凄惨。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济南府,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代她出嫁的庶姐。如此一来,身上的污点洗掉了,名分,尊荣,应有的体面,后半生的依托,什么都有了。所以她一面装着万念俱灰,一面暗示楚非言只有回了简家才有活路,鼓动并利用楚非言帮她架桥铺路。当然,这只是猜测。可万一小六儿真是这样盘算的呢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多提防着点儿总是没错的。晓笳没有立即答应,迟疑了一瞬,抬眼看着她,“二少夫人,奴婢能问问,您和表少爷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二少夫人和表少爷在一处说话的时候,她离着远,什么都没有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可她感觉得到,二少夫人有些心神不定,面上倒是瞧不出异常,只是素来不爱喝茶的人,刚才竟端起茶盏呷了好几口。她还是第一次见二少夫人这样,这让她很是不安。简莹心知晓笳不是一个多嘴好事的孩子,会这样问乃是出于关心,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我不能告诉你,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因为告诉了你,很有可能会害了你。”“奴婢知道了。”晓笳对她一福,“奴婢这就启程。”“路上小心。”简莹嘱咐道。晓笳应了声“是”,退后几步,转身迅速离去未完待续、第113章 府里出事了周沁等了一上午,也没有等到回复。虽然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心知跟以方依云为首的才女们相比,自己方方面面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是以并不十分失落。中午是大宴,就地摆在归一楼的底层。通开南边的两个大间儿,分别用作男女席位。两下挨着也是有用意的,为的是让那些经过初步审查,觉得人还不错,有意结亲的女家,借此机会再相看一回。一顿饭下来,已经有几家心照不宣地定下了。只等回去之后,请了媒人上门说合。待撤去酒席,下半场的诗会又开始了。周沁没抱期待,便不去作诗,只跟几个要好的女孩儿凑在一处说话。方夫人因楚非言提前离场,从谭先生那里也没打听出什么来,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方依云已经说服了方知府和谭先生,今天的诗稿刻印成册之后,卖得银钱全部拿来用作收养女童的善资。为了尽可能多地征集佳作,一改往日的高冷,认真地指点几位世家小姐作诗填词。大概上午用光了才思,男女两边传递的诗稿都不多,申时过半,便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席。简莹心中有事,见周沁也无意作诗,便招呼她和周汐回沁晴阁。正准备离开,甘草就捧着一张纸兴冲冲地跑了回来,“二少夫人,三小姐,有了,有了。”不等周沁开口。茯苓就沉了脸呵斥她,“什么有了叫人听见误会了还得了”甘草吐了吐舌头,也不在意,将那张纸献宝一样呈给周沁。周沁猜到有人回应了她的诗文,心跳微微加速,接过来一看,不由愣住。原来这并不是哪位少年郎为表欣赏而做的诗文。恰是她传过去的那一篇。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批注。还帮她改了几处用词不当的地方,最后写了一句六字的评价:足见性情率真并未署名。周沁盯着最后一句看了半晌,脸上便泛起红晕。简莹看她这模样。便觉有戏,打趣地凑过来,“来来来,让我瞧瞧。是哪家的公子有眼识得金镶玉”“不是了,不是二嫂想的那样。”周沁将那张纸藏到身后。说什么也不给她看。简莹嗔她一眼,“藏个什么你若中意,还不是要我来帮你相看”“二嫂,你胡说什么”周沁一跺脚。红着脸抢先出去了。“二嫂,我是不是又要有三姐夫了”周汐笑嘻嘻地问。简莹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三姐夫是肯定会有的。但是不是这一个就不一定了。咱们王府的姑娘,当然得找最优秀的男子当夫婿。”“我长大了不嫁人。我要一辈子留在王府里陪母妃,还要照顾小妹妹。”周汐一本正经地道。简莹有些惊讶,心说这孩子受什么刺激了张妈见简莹看她,忙笑道:“可能是王妃无意间说了一句,让四小姐将来帮着照看小妹妹,四小姐就上心了。”简莹笑了一笑,没有言语。能让周汐如此上心,定是叮嘱了很多遍,可见方氏这一胎怀得不是那么心安理得。她也曾猜测过方氏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毕竟七夕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没过多久方氏就有了喜讯。时间太接近了,让人不能不怀疑。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禁忌之恋的苦果。老子抢了儿子的心上人,时隔多年儿子又给老子戴了绿帽子,还有一个一出生身份就注定会十分尴尬的孩子,这王府里的人伦关系真叫一个乱。方氏也糊涂了,周汐才九岁,何苦说些有的没的,给一个小孩子增加心理负担。一面感叹一面出了归一楼,忽听元芳小声喊了一句“二少夫人”,她立时回神,“怎么了”元芳不说话,拿手指了指。简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婆子躲在一棵梅花树后探头探脑,衣着打扮似曾相识。“跟昨天是同一个人。”元芳提醒她道。简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