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济安王决定造反,到圣上祭天之前,有十多年的时间反复研究尝试,完全找到各种隐秘的方式在那些法器里面夹藏兵器甚至毒药、暗器和火油之类的危险物品。因为先帝热衷于祭天,佛道两教一度繁盛之极,泰山上的庙宇更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崛起。像灵岩寺、普照寺、竹林寺、玉泉寺、碧霞祠、玉皇庙等名祠古庙声名远播,香火至今鼎盛不衰。庙址也一扩再扩,所收门徒子弟少则一两百,多则上千。算上那些跟风建起来的中小庙观,足有几十座之多,分布在泰山的各个方位和角落。如果每一座庙宇之中都藏有济安王的人,届时投毒放火,制造混乱,那么这一场仗还真是胜负难料。只是设想一下,他的后背就已经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幸好他自己有所疏忽,将所有的消息都传给简莹,让她再看一遍,否则他就将这么重要的线索遗漏了。简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将他脸上的表情无一错漏地看在眼里,“如果你爹胜了,你就是皇子”“如果他败了,我们都得死。”周漱神色坚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可以赌,我不能赌,我承担不起无法跟你和我们的孩子一生一世生活在一起的风险。娘子,我会阻止他”简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周漱起身走过来,在她额上深深地印下一个吻,“我去了。”“嗯。”简莹闭目点头,并不问他要去干什么,也不忍看他离去的背影。听着他脚步声远了,才睁开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扬声叫人准备纸笔,写了一封信,仔细地封好,交给元芳,“你马上出府一趟,把这封信交给罗玉柱。记住,亲手交给他,叫他看完马上烧了。”“是。”元芳答应了,将信贴身放心,便飞快地去了。茗园之中,周漱也是奋笔疾书,一连写了好几封信,放进竹筒之中,叫人悄悄送出府去。又将石泉、龙井和猴魁几人叫到跟前,细细地嘱咐了许多事情。眼见窗外的天色完全黑了,才捧起准备好的酒坛,往济安王的书房而来未完待续。、第357章 桑珀酒“你来做什么”济安王还为周漱砸他书房的事情生气,一见周漱便没个好脸。周漱并不在意他的恶劣态度,举了举怀中的酒坛子,“我来找父王喝酒。”济安王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之色,旋即又冷了脸,“本王今日不想喝酒,你有话快说,说完马上出去。”周漱好脾气地笑了笑,径直走到凉塌前,将那坛子放在炕几上,拍掉泥封,除去塞子,一股浓醇甘烈的酒香霎时间在书房之中弥漫开来,仿佛能够穿透毛孔浸入身体一般,让人还没有喝就先自醉了三分。济安王能文能武,但骨子里是个武人,武人没有不爱酒的,济安王不止爱酒,还极擅品酒,一闻这味道就知道是什么酒了,“桑珀酒”“父王果然是识酒之人。”周漱回头笑道,“一猜就中。”济安王已经顾不上生气了,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小心地捧着酒坛,对着烛光细看,只见坛中的酒如蜜汁一样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偏又清亮如泉水,稍稍靠近一些,便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确是桑珀酒没错“这酒你是从何而来”他两眼惊异,不敢相信地看着周漱。桑落酒乃贡酒,以蒲州出产最佳,而蒲州的桑落酒又以河东刘氏所酿最佳。据传桑落酒起源于北魏,为一个姓刘名白堕的人所创,因酿法独特,酿出来的酒清香甘醇,深受好评,成为宫廷御酒。之后广为流传。酿酒的方子也一再改进。时至今日,市面上可见的桑落酒已与刘白堕所酿的酒大不相同,唯有河东刘家还保留些许古方酿法。大梁国开国之初,河东因连年暴雨冲塌了一座无名山,叫一座古墓重见天日,并从那古墓之中掘出十坛桑落酒。那十坛酒在地下积年累月,不知历经了几朝几代。重见天日之时。水分早已挥发干净,只剩下坛底一层血红的浓浆。据说酒坛一开,十里飘香。在近处闻一口就醉了。有人用手指蘸上少许尝了一尝,竟大醉七日,于梦中驾鹤西去。因那无名山临近刘氏祖坟,有人断定古墓之中所葬主人乃刘白堕本人。这十坛酒正是刘白堕亲手酿造。许多爱酒之人和贩卖酒水的商贾闻风而至,想要出高价买下此酒。一饱口福,或是从中窥探酿酒之方,重现古酿名酒。因争抢太过激烈,频出人命。酒也在打斗之中不断遗失损毁。最后还是官府出面镇压调停,将所剩的四坛酒呈于御前。当时的太祖皇帝又将其中一坛酒交给了御造坊酿酒司,命其研究出酿酒之方。酿酒司集齐酿全国各地包括刘家后人在内的酿酒好手。反复钻研了数年之久也无心得,只得禀明太祖皇帝。以调和之法,用那最后三坛浓浆勾兑出十坛桑落酒,因色泽金黄,浆液清透如琥珀,遂称之为“桑珀酒”。因这桑珀酒天下间只有十坛,只存在于历代皇帝的私窖之中,在坊间已经成为传说。济安王之所以识得此酒,是因为少年时护驾有功,先帝回京之后曾赏赐过他一瓶。三寸来高的白玉瓷瓶,堪堪装了不足一两酒,对他来说已是莫大的恩赐。这样名贵已近绝迹的好酒,他的儿子居然搬来一整坛,叫他如何不吃惊“父王忘了吗我有一个喜欢摸进别人家蹭吃蹭喝,走时还要顺手牵羊的师父。”周漱提醒他道。“甘大侠”济安王惊色未退,“他是从何偷得来的”周漱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大约七八年前,一天早上我醒来,就发现一坛酒放在桌上。下面压着一张字条,说什么他这辈子就收了我一个徒弟,虽然我是个不能练武的废物,但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难不能与我同当,有福可以跟我稍微分享一下。我不识酒,也不知道什么桑珀酒,只当成贼赃随手搁在了一旁。直到金石来到济南府,发现那坛酒,才说出酒的名称与来历。我问过金石,他并未听说皇宫或者哪位可能藏有此酒的重臣亲贵家中曾经失窃,想必是从江湖上淘来的吧毕竟当年那场争斗之中曾经遗失过六坛,有人效仿酿酒司的方子,私下里勾兑出桑珀酒也不无可能。”语气微顿,又道,“原本有一大坛的,我和金石分出一半喝了。另一半装进这小坛子之中,重新封好,埋在茗园的茶花树下,约好等我们双双步入而立之年,再挖出来共饮。”济安王听说被他们喝掉一半,先是一阵心疼,听到后半句,不由警觉起来,“你既与雍亲王世子有了约定,为何要把酒拿到我这里来”“您也知道金石嗜酒如命,每次来都要背着我去挖酒,幸好我早有防备,把埋酒的地方换了。”周漱淡然自若地笑着,“是他背信在先,我又何必死守约定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万金难求的东西卖又卖不得,放在我那儿心里总不踏实。不若和父王共饮,叙一叙父子之情。上次砸了父王的书房,是我的不对,我就拿这坛酒跟您赔罪吧。”济安王狐疑地盯着他,“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就只是为了赔罪”“被父王看出来了吗”周漱表情有些不自在,“其实,我有件事想要拜托父王父王,不如我们边喝边聊吧。”济安王暗自冷哼一声,心说他就知道这小子突然拿着一坛好酒主动过来道歉目的不纯。他虽爱酒,可还不至于被一坛子酒哄住了,“不忙喝酒,你先说什么事吧。”周漱犹豫了一下,才抬起眼来跟他对视着,“父王明日一早就要前往泰山迎接圣驾,不知能否带我同去”济安王眼中狐疑更盛,“你为何想要同去”“当然是想见识一下祭天盛典。”周漱语带急迫地道,“我只见过先帝,还没见过当今圣上呢。如果有机会,儿子也想在圣上跟前露个脸。”“胡闹。”济安王一口就回绝了,“我是去面圣,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无所谓。伴驾的人数都是既定的,你无职无爵,亦不在钦点的伴驾名单之上,即便我带了你去,你也未必能见到圣上。若是你媳妇想去,尚可通融,叫她顶替了你大嫂的名额便是。你无名无分的,就老老实实地留在府中吧。”果然不让他去吗周漱将冷笑藏在失望和无奈之下,就势坐在榻上,捧起酒坛子就喝。济安王忙将酒坛子抢了下来,虎着脸训斥道:“这酒烈得很,你这样喝法儿不要命了”说罢扬声吩咐,“来人,取两只白玉盏,再备几个小菜来。”未完待续s:感谢“凊词”童靴的月票2张,鞠躬、第358章 你要弑父吗济安王饮下一口桑珀酒,闭目回味了半晌,又忍不住唏嘘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喝到这样的好酒。”周漱摆弄着手中的白玉盏,神情怏怏地问道:“父王为何不允我去泰山”“你怎的还在纠缠这件事”济安王皱了眉头,“我方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在伴驾名单之上”“依您的人脉和本事,多带我一个并不难吧”周漱打断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济安王将玉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目光凛凛地看着他,“你非要逼我说实话吗”“儿子想听的就是实话。”周漱眼波凝定,不躲不闪地跟他对视着。济安王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忘了你是何时出生的吗祭天不同于别的场合,连伴驾之人的生辰八字都要事先查问清楚,那些与圣上和皇后八字相克,属相冲撞的,统统去不得。万一祭天之中出现什么变故,礼部和钦天监那些官员少不得要从这方面寻找理由。像你这样八字特殊的,第一个就会被拎出去开刀。我不让你去,是在保护你,你可明白”周漱嗤笑一声,“既是在保护我,父王为何要心虚”“你说什么”济安王面色陡沉。周漱指了指自个儿的眼睛,“父王忘了吗我很会分辨您是不是心虚说谎。您不必拿什么生辰属相来糊弄我,祭天的时候有那么多得道高僧,还有那么多圣物法器,区区一两个生辰属相相克之人,根本无法对帝后造成半点儿威胁。否则您让无所不能、法力无边的神佛情何以堪您不让我去,不是在保护我,您是忌惮我,不想让我在圣上跟前露脸,对吗”“胡说八道。”济安王调门高了八度,“你是我儿子,我巴不得你有出息。能够出人头地。为何要忌惮你”周漱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我是您儿子不假,可如果您这当父亲的是我这当儿子的杀母仇人。就另当别论了。”“你你说什么”济安王脸色大变,几乎是骇然地望着他。“毒杀继妻,这么刻骨铭心的事情,父王不会都忘了吧”周漱脸上的笑意一分一分地敛了去。“要不要我从头说起,帮您好好地回忆一下”济安王大喘了一口气。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我不知道你听谁胡说了些什么,但那都不是真的,你母妃她是暴病而亡”“暴病”周漱“哈”地笑了一声。“我母妃年纪轻轻,身体康健,若不是有人加害。好端端的怎会暴病呢如果我母妃真是因病而死,父王为何要大喊大叫。说什么我错了、你原谅我我只不过跟灵虚道长开个玩笑罢了。莫非父王以为我年纪小,记不得您跪地求饶的样子了”济安王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跳动着,“那是因为我没能照顾好她,觉得有愧于她”“父王,您不用费心编谎了。”周漱不想听他狡辩,“我找到清墨姐姐了。”济安王心下大惊,脱口说道:“不可能,清墨她已经”话到一半儿,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在周漱嘲讽的眼神中止住了话茬。“您派人追杀了她那么久,她还能活下来,让您感觉很意外吧”周漱说完这话,见他眼底腾起了杀意,忍不住冷笑起来,“怎么,父王还想再杀她一回没用了,我都知道了,清墨姐姐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再说,您也没有杀她的机会了。”听到最后一句,济安王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尝试着起身,却觉四肢酸软无力,眩晕感铺天盖地而来。手扶头颓然地坐回去,两眼带怒地瞪着周漱,“逆子,你对我做了什么”周漱眼睛扫着他面前那只空空如也的玉盏,意有所指地道:“做了逆子该做的事。”“你居然给我下毒”济安王怒吼一声,将手指伸进口中,就要扣喉催吐。“没用的。”周漱语气凉凉的,不带丝毫温度,“就在父王跟我虚与委蛇,妄图拿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