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到他们的情绪,最后便是内城,内城这中住的皆是达官贵人,这里也是离天子最近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几乎面无表情,昭阳在这里没有看到一个微笑,天子暴毙,还在守孝期间,谁若还敢愉悦,那便是天大的罪过,昭阳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内城中人,她却更是知道几家欢乐几家愁,那些走路都要弯着腰的人一定是真正的失意之人,旧皇的离世,新皇的登基让他们的主子或者他们所攀附之人远离权利的中心,他们也一样抬不起头,而另一些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平视前方的家伙们,虽然也是一样的愁眉,但他们内心应该是极为喜悦的。“那是孙大人的家吧。”顾如泱透过车上的帘子往外看去,孙之淼也是大门大户,如今却是府门紧闭,就连孙府的牌匾上都不再那么光鲜亮丽了。“是的。”昭阳道:“也不知道礼部的大人如今怎么样了。”顾如泱脸上也难得的悲观:“估计也是胆战心惊吧。”“那如泱,你此时害怕吗”昭阳反问道,顾如泱如今陪她回这念归城,可谓是蜉蝣撼树之举,一会进了宫门,大门一闭她二人就生死未知了。“哪天不是在刀口上做着营生,生死早就看透了。”顾如泱又立马改口道:“可我还是怕的。”昭阳眉目含笑,她拉起顾如泱的手道:“如泱别怕,若真有危险,我也会护着你。”顾如泱当然将昭阳这话当个玩笑,真遇上刀光剑影,岂是昭阳能够面对的,不过却了顺着昭阳的话说道:“那我便把性命交给夫人了。”果然没过一会,便到了长生宫的宫门,进了宫门皆是羽林卫,昭阳的府兵也好,顾如泱万世会馆的人了好都被挡在了门外。顾如泱也叫停了车队,她将万世会馆带头的番头叫了过来,那是杜咏手下的,顾如泱将一封信递给那番头。“回去让你们番长看看。”番头接过信,看着四周盯着他的羽林卫,倒是一脸刚毅的将信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当家的放心,小的一定带到。”顾如泱拍拍那番头的肩:“辛苦了。”说着顾如泱又跳回马车,跟着昭阳毅然决然的往长生宫深处而去按大周礼,先皇去世新皇当守孝辈子,故而长生宫中依然是白色一片,每一处门上都挂着白色的纱幔,宫人们手臂上也带着孝布,先帝是个爱热闹之人,故而宫中也总是喧闹的,平日里各内侍房里都各自有节目,各宫的嫔妃闲暇无事也要看些折子戏,如今的皇宫却是一片死寂,就连鸟鸣声都听不到,只有那北风吹过大地的凄凉声吧。秦无庸的梓宫陈放在永慎宫,那是他最爱处理朝政的地方,重兵把守在那里,除了东宫指派的人没有人能轻易进去,但今日这里稍为热闹了些,因为新皇秦礼安今日在这里,自然楚寒也跟在左右,这君臣二人的脸上丝毫没有一点悲痛,秦礼安甚至坐在秦无庸的梓宫之上,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棺盖。“这棺材做得真是精致。”秦礼安道:“我父皇找了好几年才找到这么好的棺木啊。”楚寒却道:“既然先帝如此喜欢,陛下却为不让他用上呢”秦礼安的脸一下冷了下去。“他毕竟是我父亲,他力排重异让我当了太子,我只是想拿回失地。”“陛下致孝。”楚寒埋下头道,在秦礼安看不到的那张脸上,露出的却是咬牙切齿的表情,他一切的计划,竟然毁在了这个愚笨的太子身上。“陛下”此时秦礼安的一个亲卫打破了君臣二人的对话。“何时”“大长公主进宫了。”第123章 一百二十三章昭阳与顾如泱在一个陌生内侍的带领下走进了永慎宫,看着四周的白色纱幔, 哀悼的乐曲也被宫人的伶人演奏的更为悲伤, 曾经侍奉在秦无庸身边的内侍宫女们在宫外嚎啕大哭着, 或许他们真的很难过, 或许也只是为了哭丧而演绎出的情绪。无论这些情景是真是假, 是发自内心的难过还是同出自内心的恐惧,这都让昭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都不由的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不是真的死了,她的胸口里像积压着千均之石, 好像往前的每一步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此时她又本能的想到了她的母亲,那个仁慈堪为国母的女人死在了楚寒的手里, 同样的,先帝的梓宫若不是空的,那同样也是拜楚寒所赐。这个看似文弱的男人, 尽然在大周翻云覆雨,这在昭阳的意料之外, 但想着如此愚昧的秦礼安, 一切仿佛又在情理之中了。“忆安”顾如泱也感受出了昭阳情绪的波动,她停了下来, 看着自己的伴侣。“我没事。”昭阳顿了顿,同时也整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现在是一场博弈,对弈双方是她和楚寒, 她要相信她对局势的判断,例如就算此时悲歌哀乐,她也要坚信秦无庸还活着,同时她也在赌楚寒早晚会因为无法控制住秦礼安而将自己全盘曝露。“嗯,”顾如泱点头说道:“也不会有事。”见顾如泱一副自信满满,单枪匹马与自己深入敌腹,依然能有这样意气风发的姿态,她便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进去之后若楚寒在,如泱休要冲动。”昭阳道,对于楚寒此人她心中早已满是恨意,但她深知现在下手不是时候。对于昭阳的要求,顾如泱一愣,但还是点头同意了。站在前方的小内侍见二人停留了一会,便又催促二人跟紧。果然是换了天色,待遇也不如从前了。昭阳与顾如泱进了这门,远远的就见到一个正红色的棺木放置在宫殿中央,那就是皇帝的梓宫,上面用金画满了飞天的凤凰,皇帝的灵位摆放其后,下面放满了供品与鲜花,也正是这一刻,宫门外的那些音乐与喧嚣嘎然而止,此时的安静才是真正的凝重,让昭阳更有些措手不及。昭阳单独往前走去,来到那梓宫边,她的手触摸着厚实的木料,她想去感受棺木里是否有东西,但想想也是徒然,若秦无庸真的死了,那尸骨定然在内,若真如自己判断秦无庸没有死,那里面肯定另有其人。“阿姐,你舍得回来了。”昭阳将手收回,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秦礼安正坐在离灵牌不远的一个胡椅上,好像许多没见这个弟弟,如今他龙袍加身,脸上也蓄起了胡须,与秦无庸又像了几分。而在秦礼安的身后,还立着一人,昭阳曾经并没有太在意过这张脸,如今却把他记得清晰,这正是马安口中所说,杀掉她母亲的人楚寒。“父皇需要我,我自然就回来了。”昭阳回答道,这一答模棱两可,既不称秦无庸为先帝,也不提秦无庸的驾崩。“父皇现在不需要你了。”秦礼安习惯性的跟着昭阳用了父皇一词,他又道:“不过朕需要你。”“弟弟如今已荣登大宝,身后的楚先生更是运筹帷幄,哪里还需要阿姐。”昭阳说着朝着秦礼安而去,全程不卑不亢,脸上并无畏惧之色,如今败势之下也未遗失半分风度。见昭阳上前,顾如泱也跟在昭阳的身后往秦礼安处而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秦礼安提前安排,还是原本永慎宫就是如此安置,秦礼安的身边还有另一只胡椅,昭阳也大方的坐了下去,与秦礼安平起平座,秦无庸掌权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昭阳公主,你这样唐突的坐于陛下身边,怕是有些失礼了吧”楚寒道。昭阳白了一眼那另人恶心的家伙,却反问道:“我皇家的事,什么时候你一介外臣插嘴了,想来没少给我弟弟出谋划策吧。”“是个功臣。”顾如泱嘴里突然冒了一句,但又闭上了嘴。“君君臣臣,皇家更要如此,今日昭阳公主见到陛下既不跪拜,更不识礼术,陛下先是你的君主,再而才是你的兄弟。”楚寒说道,正是他这一套君君臣臣之说很是得秦礼安的心,原本齐任之乱就是下级官员以下克上,在秦礼安看来这是乱了纲常,之后又有昭阳摄政动摇了他东宫的地位,于是正中了楚寒下怀。“那本宫与驸马进来,为什么也没有见楚先生下跪迎接呢”昭阳反问道,并接着说道:“看楚先生一身布衣,想来还未入朝为官,既无功名在身,想来还得行大礼才是。”秦礼安见昭阳咄咄逼人,楚寒又是他的心腹,他自然要护他周到,马上解释道:“朕免了楚寒宫中之仪,除非见我,无需行大礼。”昭阳一笑,接着说道:“这梓宫还在这里,阿弟就胳膊往外拐了外人免礼,自家长姐还得跪拜,血亲不和,听信外臣,传出去如何服众”秦礼安和昭阳在朝堂上早就是唇枪舌剑战过百回,不过多是败了下风,如今昭阳这么一说,他又习惯性哑口无言了,但秦礼安知道自己已经是皇帝了,自然有不讲道理的权利。“那长姐”秦礼安冷冷的看着昭阳:“首先你要有命把这些话传出去啊。”“小舅子”秦礼安尚未反应过来,顾如泱的手却搭在了他的肩上,这个老道的海贼继续说道:“我不用武器也能拧掉你的脑袋”“你”秦礼安并没有想到顾如泱竟是如此大胆,他向顾如泱喝道:“你难道不想活着出去了吗”昭阳挥手让顾如泱退步,依然是心平气和的说道:“阿弟,你都知道同归于尽对谁都不好,若我们在皇宫里有什么不策,怕的是万世港与念归城就同归城于尽了,得利的是谁”昭阳却把目光看向秦礼安身后的楚寒,昭阳虽然平日里脸色总是平静如水,但这水究竟有多深,还没有人踏足过,不过也足够让楚寒一惊了,毕竟知道他来自北陆韩家的人已经没有了,所有的证据也被他销毁了,如今昭阳这深意的目光似乎又一次揭开了答案。昭阳收回目光,对着秦礼安勾嘴一笑,这个笑容没有温度,却充满了寒意。“怕到那个时候,弟弟你可能连故土的土地都看不到,就要与我们一起消失在这个太平岛了。”“秦忆安”秦礼安往扶手上一拍,他猛的站了起来直直的盯着他那个胆大妄为的长姐,原来他就算得到了这个帝位依然被昭阳制得死死。“我要去给父皇上香了。”昭阳也起身,可却没有正眼看秦礼安一眼。“我一定会夺回北陆的”秦礼安站在昭阳的身后猛的叫道:“我要让你知道死守太平岛是多么的愚蠢,我的决定才是正确的我们的子民,我大周的百姓还在等着我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昭阳走到灵牌前,从台上拿起三只香点燃后插入香炉,她又抬眼看着令牌上的字,上面金描正楷写着 继开天运受中居正保大定圣智诚孝信敏恭宽明肃毅皇帝 礼官产整整用了二十余字概括了秦无庸的功绩与德行,但昭阳听着秦礼安不断的狂吼,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不断的想证明着自己,昭阳知道,秦无庸一定还没有死。昭阳向灵牌鞠了一躬,未行大礼,也没有让顾如泱上香拜祭,她突然转身,对秦礼安说道:“弟弟,进来之后好像听到你说需要我”对于昭阳突然变脸,秦礼安也一懵,他确实说过此话。“你还没说要阿姐帮你什么”昭阳直着腰走到秦礼安向前,刚才这位情绪有些激动的新皇面对威严的长姐忽然又愣住了,幼时二人尚在王府生活时,昭阳就是时常这样管教着自己。“请阿姐与你的幕僚亲随退出朝堂。”秦礼安道:“都是大周子民,朕不想多开杀路。”秦礼安不傻,若是对昭阳一派用强,那换来的只有局势的动乱,虽然这也是一种方式,但也足以让他北上的计划延缓数年,秦礼安虽然年仅二十三,但统一天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需要珍惜自己在位的每一点时间。“好。”昭阳爽快的答应道。“陛下,小心有诈。”楚寒提醒道。“楚先生,本宫提醒你,不要挑拨皇家关系”昭阳猛的喝道。“昭阳公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盘算”楚寒猛的上步站在秦礼安一侧,他对秦礼安说道:“史上早有卧薪尝胆一说,昭阳与陛下多年政敌,为了安于太平岛,她已经筹划多年,怎么可能说妥协就妥协陛下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我万世港再借船一万只。”顾如泱配合说道:“顾如泱向来说话算话。”“这怎么可能陛下三思”楚寒也不知道昭阳与顾如泱这使的是哪一出,若以他的计划,早就料到昭阳会傲慢无礼无视皇权,他以此为借口怂恿秦礼安拿下昭阳便可,如果顾如泱反抗那更是好事,无论死的是顾如泱还是秦礼安,两城之间必有一战,但此时昭阳与顾如泱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楚寒被的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对应了。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显然秦礼安就是个傻子,这种傻并不是指他真的愚笨, 其实在审时度势上秦礼安也有着自己的智慧, 但他对征北的欲望过于强烈, 他极力的想证明自己会成为名垂青史的君主, 他不仅希望可以报灭国之仇, 他更希望可以建功立业。“你是说,一万艘船”秦礼安显然已经心动了, 但他并不至于蠢到立即就相信顾如泱这个海贼的鬼话,况且昭阳与自己一向敌对, 这个姐姐一心重在韬光养晦, 而无论朝廷或是在野昭阳也不乏大笔的支持者,轻易放弃并不像昭阳的风格。秦礼安本能的看向楚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