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手腕却被一股大力抓住,暗烈正恶狠狠地盯着她。林月城心中有愧,不敢与他对视。那被他抓住的手腕满是水渍,被他勒出了一道道淤痕,她疼得皱眉,暗烈忽地又一口咬了上去,手腕处立时见血。而暗烈咬了之后,似虚脱了般,突然趴倒,双手依旧死死抓着林月城那流着血的手腕。此时,林月城知晓符咒已融合成功,他也无力再反抗。她俯身抱起他,惊觉他的身体又冷又轻,她不由得心慌地唤了一声:“暗烈”暗烈掀起眼皮,无力地瞅着她,缓缓地将头搁在她的肩上,气若游丝地说:“阿城,不要死。”林月城心中感慨万千,抱紧他,哽咽着说:“我不会死。我带你去湖边。”林月城不待他再说话,撕了片衣襟包住流血的手腕,又转过身子将他驮在背上,出了屋门,没见着寰尘,林月城也没在意。路上,她又听他说道:“明烈死了,我不想你也死。”今日多次听他提起明烈,林月城恍然明白了明烈是谁,她偏头问他:“他是你哥哥”暗烈应道:“嗯,和那时的你一样,又傻又笨。”林月城不禁怅然。当初的自己竟然因他心中的那个人而暗自神伤,甚至怀疑他对她的情意,乃至扔下他自寻短见,当真是又傻又笨。将暗烈放入湖水中后,林月城解下腰间的半块玉玦,紧紧地系在了暗烈的腰间。暗烈茫然不解,林月城笑着说:“暗烈,不管你是否恨我暗算了你,但只要你再造杀孽,我若承受不住,便会死得很难看。我曾说,与你不共戴天,如今也还是同样的话。你若再伤我无辜的人类,我杀不了你,你造下的杀孽,便由我来偿还”林月城也不管暗烈听后是如何震惊,继续说道:“我给你的玉玦,我爹爹那儿还有半块。我意图弑君,罪不容赦,死有余辜但我还不想死,你若有心,养好精神后,便去江城孤江滩找我爹爹,让他来救我。”说罢,她也不等暗烈同意,起身就要走,暗烈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见林月城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爬上岸,拼着所剩无几的力气叫道:“阿城,你要去哪里”林月城只是回头望着他一笑:“记得去找我爹爹。”这感觉让暗烈异常熟悉,又万分害怕。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拼着残存的气力操控起身后的湖水,水流汇到半空中陡然落下,撒了他一身的水。而她的身影也在飘落的水珠下毅然地走远,直至消失,她都不曾回身看他一眼。障眼法被识破,寰尘便见殷少七默然立于冷瑟瑟的夜风中。障眼法虽被识破,却未被攻破,寰尘望着眼前沉默的少年,不由得牵起了嘴角。殷少七却不与寰尘多言,只向前踏出一步,寰尘便立马闪身拦住他的去路,两人来来回回斗了许久,虽未交手,也斗得满头大汗。殷少七猛地顿住身形,忽地振翅而起,寰尘身形一跃,依旧未能拦住那只赤鸢的身形,她不慌不忙地举起陶埙,一阵阵刺耳的音符自她指尖跳跃流动。赤鸢顿觉前方乌黑一片,一大群麻雀叽叽喳喳地扑来,落了它满身,竟似不要命般狠命地啄它。赤鸢如何奈何得了成片成片的麻雀,一抖双翅,扇落身上的麻雀,一头撞向前方的屋檐。此时,寰尘见他气势已颓,收了陶埙,那些麻雀又纷纷向天边飞去了。寰尘隔着几丈距离,看着缓缓起身的殷少七,微微一笑:“少七,你别怪我使这法子为难你,只因你要与我为难。”殷少七受了刁难,此时脸皮涨得通红,却是望了望周遭,冷生生地问道:“她人呢”闻言,寰尘神色一暗,幽幽地道:“你也想月城死么”殷少七慌忙答道:“不是”抬头,他见寰尘眼中带着质疑,又斩钉截铁地说道:“王上并不想置她于死地。如今有一个法子可免她死罪,只需她受几日牢狱之苦。”听及,寰尘怔怔出神,又听殷少七道:“你应该知晓王上的性情。”寰尘却是一笑,眼角有泪花闪烁,她赶紧抬头,望着头顶的夜空,缓缓地问:“有什么法子”殷少七不假思索地答道:“灵玉玦。林月城和她爹各执半块,合在一处,便可免她一死。”灵玉玦,是程氏王族祖先花费多年心血,集齐了世间工匠的巧手妙心,为一爱子打造的生辰之礼,玉玦上刻有阴阳之图,意为“阴阳和谐”。阳为男,阴为女,持有此玉玦者,若将另一半交付一名异性,那便是认定对方为自己的终生伴侣。后来,其子继承王位,便将阴之面交由王后保管。因曾有阴阳相合免了死罪的人,后来,这灵玉玦便不单单是男女各执一方,只要王上喜爱,便可将另一半赠送,若他日持有玉玦者意见不合时,只要阴阳合一,死罪可赦,活罪可免,诸事化了,不得再行追究。此后,灵玉玦便成了人人欲得之的免死灵玉。寰尘倒不曾想到这灵玉玦均被程幕送了出去,而且是送了林氏父女。若真有这法子可行,她宁可林月城受几日的牢狱之灾,也不想她从此亡命天涯。只是,她却不知林月城的打算。听了殷少七的话,她快速奔到那间贴满符咒的屋前,却不见屋内有人,转身见殷少七也跟了上来,她不由得慌了。“她与暗烈去了哪里”殷少七进屋看到地上和床上都留了一滩滩水渍,更在地板上发现了几处血迹,也是眉头一皱。而殷少七耳朵灵敏,忽听屋后方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唤,立时奔出了屋子,没走几步远,竟与林月城碰了个正着。林月城似乎也未料到殷少七来得如此快,微微诧异过后,她对着随后赶来的寰尘一笑:“前辈,辛苦了。”而后,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对着殷少七笑笑:“少七,要抓我啊”殷少七自见了她之后便觉得不对劲。看她神色没有逃走的打算,而她神情委顿,似是耗费了许多心神,他不由得心下一软,低声问道:“你是要逃,还是要跟我走”林月城嫣然一笑:“我不逃,这就跟你走。”寰尘一急,脱口喊道:“月城,你就这样束手就擒了”林月城歪头笑道:“前辈不知置之死地而后生么”、谋其一面暗烈在湖中休养的两日,又有寰尘时常过来看望,他也便从她口中得知了林月城已束手就擒,如今正被关押在死牢中。夜里,暗烈钻出水面时,凭灵识感知到流影剑的方位,不管不顾地直冲王宫。未进宫墙,他便察觉到周遭有异常,似乎有人在此设了障界,他进入这里后怎么也出不了这樊笼;而他触动了障界,自然引起了守夜兵士的注意,早已有人火速报与将领知晓。这障界便是为了防暗烈而设。那夜,宫中兵士见了暗烈的杀人手段,心中均有几分忌惮,又见他维护林月城,自林月城束手就擒后,王上怕他再来作恶,便请宫中德高望重的两位道者布下了这重障界。而这宫中道者平日里只为王国祈福,为王上排忧解难,从不参与争斗。而暗烈不了解人类道者的术法,被困于此,只能一味地硬碰硬。听得脚步声踢踢踏踏而来,他循声望去,只见黑夜中银光闪闪,百名弓箭手已摆好阵势,拉好弓弩,只待将领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这障界的奇妙之处便在于,里边的人对外边的无可奈何,外边的人却可以任意攻击里边的人,真正是待宰的羔羊啊暗烈知晓要出此樊笼不能硬碰硬,索性盘腿坐于地上,周身泛起层层水雾将他围住,而他则闭眼凝神感知着这障界的破绽处。众人见状,心中一时猜疑不定,静观片刻也瞧不出所以然,听得一声令下,霎时利箭齐发。而暗烈却不为所动,只是扬了扬衣袖,凭借层层水雾将重重利箭隔离在外,空中激起水花无数。水流并无实质,众人一时也无隙可乘,见暗烈气势也不敢贸然靠近,唯恐陷入障界任其宰割。无数箭头没入土里,密密麻麻排了一圈又一圈。暗烈见众人箭矢已空,收了周身水势,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圆月。圆月无边,万籁寂静,周遭一切皆蠢蠢欲动,而他却寂然不动。又是一轮箭矢攻击,暗烈却不闪不避,只待万箭逼近时,他才催动周身的水势,配合着地下的水源,将无数箭矢卷起,似水浪冲天而起。只听暗烈轻喝一声,那水浪忽汇聚在一处,朝着障界中的一团阴影砸去。水浪落下,淹没了脚下的土地,十来支利箭似被捆成一扎,直直地插入了土里,箭头下是一面巴掌大的阴阳镜,此时已被箭矢刺得粉碎,因着这月色,细小的镜片在水流下闪动着微弱的光点,缓缓地流动。众人只觉这水流越涨越高,如今泡在这冰冷的水里,饶是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然,因障界被破,众人依旧死死地围着水中央的暗烈。只因暗烈催动了地下之水,他想着林月城施加在自身的咒术,不敢轻易杀人,眼下也只想着凭这地下之水困住数人。在水中,这些人类如何奈何得了他见众人已无暇顾及自己,暗烈踮脚涉过水流,感应到流影剑的方向,脚下不停地向那方疾驰而去。愈发接近时,暗烈的身形再次受阻,他只觉劲风扫面,半空中疾行的身子险些栽倒,好在他提前避了开去。安然落入房顶上,抬头,殷少七正飞身而来。他一时辨不清对方意图,不敢贸然出手,而观殷少七也无心与他交手,他二话不说,提步就走。哪知才转了身,殷少七再一次截住了他的去路,冷着脸道:“不许再进一步”暗烈听后冷笑:“你要阻我”殷少七默然不语,目光投向了屋宇下的灯火处。那一排排红砖绿瓦、飞阁流丹处,是他至亲所在。暗烈欲前往,显然是不怀好意,许是因林月城一事心中有恨,想要杀了王上泄恨。而暗烈只是循着流影剑才追寻到了此处,并不知晓此时身处何方,再顺着殷少七的目光看去,前方之景他似曾相识,因在夜里看不清,也记不清自己何时到过此地。而前方,正是池鱼园。暗烈一心以为流影剑在的地方,林月城也在。当下,他也顾不上与殷少七的交情,再次施展步法,意图摆脱殷少七的阻拦。两人斗了数十回合,暗烈渐渐占得上风,他猛拍殷少七的背,殷少七顿觉全身一阵凉意,他不由得失声问道:“你做什么”暗烈俯视着他,笑道:“我要是杀了你,阿城定会恨我;若不杀你,你又总是妨碍我。为见阿城,我唯有冻住你的心脉。”说着,他的掌下已结了一层寒霜,殷少七只觉一阵冰凉刺骨的疼痛从背心传到心口。听了他的话,他略一思索,便道:“你要见她”暗烈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殷少七此时才知晓两人之间有误会,当下,他咳嗽一声,低低地说道:“她在牢里,你来这里做什么”闻言,暗烈蓦地松了手,殷少七顿觉浑身一软,身子向旁一歪,竟顺着屋檐滚了下去。见状,暗烈从体内祭出水带托住了殷少七的身子,将其带回到房顶,殷少七道了声谢,暗烈便紧盯着他问道:“她的剑在此处,人不在这里,在哪里”殷少七的心口仍有轻微的疼痛感,一呼一吸间,心口犹如丝线勒过,酸涩凝滞。他抬头见暗烈一脸急色,低了头道:“随我来。”所谓牢房并不是真正的牢房。这里独成一隅,四面围墙围成一方天地,似与外界隔绝,孤零零地立在宫城后的一座山头上。此处,没有春日里的莺歌燕舞,没有夏日里的晴空白云,亦没有秋日里的西风残照,只有冬日里的冷瑟枯寂。殷少七领着暗烈到达山顶时,太阳已爬上树梢,只是,在这山顶空气依旧清冷。土墙院内,一排排屋子围成一圈,中央是一块空地,此时已有六人在此活动筋骨。这六人身着同样的服饰,表情木然,双目无神,双手双脚都带着沉重的镣铐,举手投足间铁链哗啦直响,打破了这寂静无声的清晨。忽听紧凑的敲锣声,这六人立时奔向声音处,那东边的角落里一名兵士模样的中年人正一下一下敲打着锣,待六人到齐,他才停止敲打,扯开嗓子一一点名。点到名字的人,在回答他的一个问题后,若他满意,那人便欢快地跑向一间冒着炊烟的屋子下,从窗口接过食物来吃。食物有荤有素,有饼有粥,每个人的待遇却不同,暗烈瞧了半晌也瞧不明白;又因这群人里没有林月城,他便问着一旁的殷少七:“阿城呢”殷少七正欲答言,那敲锣的兵士见了院外的两人,立时跑了过来,冷着脸盘问道:“二位来此有腰牌么”殷少七不慌不忙地从衣襟内掏出一枚鱼形腰牌,那人接过去细细看了,缓缓地划破指尖,那腰牌上的鱼似活了般,竟从嘴里吐出一串泡泡。那兵士满意地点头,再将腰牌交还到殷少七手中时,腰牌仍是最初的腰牌,并无异样。原来这鱼形腰牌由来已久。相传,人类初入这个王国时,最早的王因得了一名鱼族女子的帮助,才得以在这片土地上安家立国,人类也因此统治了这个王国千百年。据说,这处院子是那鱼族女子曾居住过的地方。鱼族女子助那位王夺得土地后,便隐去了踪迹。而统治了这片土地的王为了纪念那位鱼族女子,便亲自雕刻了二十四枚鱼形腰牌,每枚腰牌的鱼形各异,无不栩栩如生。二十四腰牌配二十四位时令官,每个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