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为王。先前明盛以程怀凌先王遗孤的身份为幌子,不过是他借以造势的计谋,程怀凌却从未正面回应过自立为王的事。他先失去了痴心于他的倩倩,若再让他失去自小相依为命的姐姐,林月城真的难以想象,一向软弱多情的他会怎样面对种种磨难如今,她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她却将他一个人留在了水深火热的城中。临行前,她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一定会带着他离开,一定会替倩倩报仇。到如今,她什么也做不到,再次将他一个人抛下了。林月城突然觉得林萧然偏心,张着红肿的双眼,埋怨了一句:“爹爹只顾我的生死,却不管小凌子的安危我答应过他,会替他报仇,会带他出城,带他回江城”林萧然敛眉:“小程比你稳重机警,比你更知明盛的心思,只要他一日是先王遗孤,明盛便不会为难他。倒是你,不知深浅就入了虎口。匹夫之勇,不足取。”林月城很久未听自家爹爹这般严厉地指责自己,她心中委屈愤怒,却又说不出话来反驳。闷闷生了许久的气,又听林萧然道:“为父见过传你口信的精灵鱼你喜欢他么”、似真似假王朝军队且战且退了三日,如今真是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在这寒天雪地里,援军未至,不出两日,这支残余军队便会全军覆没。常秋生管理的军队风气严谨,即便到了生死关头,也无人退缩。千人军队一路退至一处山谷时已是疲软不堪,却依旧井然有序,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人人各司其职,在常秋生的一番鼓励下,又重整了士气。日落星移,夜色深寒,积雪泥泞,依稀可见片片血色。常秋生登上高处,遥望夜色下的城墙,城内人声寥寥,几点灯火忽明忽暗,整座城却是一片死寂。这番景象,让他又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多少生灵涂炭。新王登基之前,人类与猫妖之间冲突不断,战乱不休,整个王国从未像这二十多年间般平和安详。他是沉稳果敢的人类将军,跟随林氏戎马半生,见惯了杀伐流血,此时见了这满目血色苍凉,他无端地生出了些许惫懒的情绪。“帝王博弈,百姓何辜啊”一声清啸,胸中积郁散了许多。再举目望去,城墙内火光冲天,哭喊叫骂声不断,常秋生不由得放声大啸,对着底下的兵士喊道:“各队将士速速整队”说着,他已蹬蹬蹬地下了山谷,披挂上马,眉宇间露出傲然凛冽之气来:“敌军粮仓失火,咱们一鼓作气攻破城门”原来常秋生早有安排,最先攻城的那一日,他便派遣了一小支队伍攻破了守卫虚弱的一道侧门,两军交战之际,那支队伍诈败退出城门,一部分人却早已趁乱混入了城中。多日来,他不见城中传来消息,一心以为计划被明盛识破,不想那行人果真没有令自己失望,仍旧潜入了对方的粮仓,一把火断了敌军的供给。而敌军的粮仓两次被大火烧了,断了粮草,想必明盛也撑不了多久。只是,众人都不明白,攻城那日,是谁烧了明盛军中粮仓的粮草此次,因有人里应外合,城门竟轻而易举便被攻破,城头上的敌军立时缴械投降。常秋生只觉对方的举止十分奇怪,带领残余军队入城,一路行去,大路尽头等候他的不是明盛,而是他并不相识的女子。林月城在军队后方见到前方笑意盈盈的女子,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断定那女子正是阿琴此时此地的阿琴眉目清秀,眼带笑意,一头青丝竟已花白,那张脸却未变,反倒比以往愈发动人。林月城正盯着她看得疑惑,见她忽然向自己望来,她竟被对方的目光逼得不敢直视,那眼神竟似刀剑般扫过她的脸。再回神去看时,阿琴已与常秋生站在一处说着话。而林月城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正暗自揣测时,听得寰尘在身边说道:“她的摄魂术竟练到如此地步”林月城偏头惊问:“摄魂术世间真有这般歪魔邪道的法术”寰尘点点头,面色平静地望着前方言笑晏晏的阿琴,忽而叹了一口气:“我们当日见她,她的摄魂术不成气候,我也并未在意,不想才短短几月的时间,她竟练到了这般地步”她又指了指路旁的兵士,对林月城说道:“你看,这些兵士目光无神,一看便是被人控制了心神。而阿琴能简简单单控制这许多人,如此可见一斑。”林月城听得心惊,再转头去看阿琴,她只觉胆战心惊,扫望四周,她始终未见暗烈,心中难免着急。“月城,这是陷阱你还是听你爹的话,乖乖出城回中都请罪,如此尚能保住一命。”林月城冷笑:“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丢下小凌子爹爹既然回中都请求援军,不日必定会来救我们”寰尘也不再劝说,只提醒她当心。这一路军队浩浩汤汤前行,见了明盛,明盛认输投降。常秋生心中狐疑,心里自然多留了许多心眼,命自己人驻守城墙后,又命人将明盛收押看管,对倒戈的阿琴并不为难,待为上宾。布置妥当,王府中突然派人前来接见常秋生一行人,由阿琴护行。程怀凌接见的人除了常秋生,自然包括林月城与寰尘。而林月城走在路上,观身边陪同的兵士皆如行尸走肉般,无声无息地听从着阿琴的吩咐,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退到阿琴身边,低声问道:“暗烈呢”阿琴回望她,媚眼如丝,笑靥如花,竟让林月城的心微微颤了一颤。她稳住心神,阿琴突然靠近她,在她耳边用那珠玉般的嗓音说道:“你还惦记着他呢我跟你说啊,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见了好看的姑娘,就见色起意了。你也算稍稍有点姿色,他看上你也说得过去,不过”林月城对阿琴的话大感意外,她本欲不信,转念想到暗烈既然能放了阿琴,其中必有她不知的蹊跷;心念转动间,又听阿琴得意洋洋地说:“林月城,像你这般没女人味又只会给他添堵受气的女人,他怎会真心待你我与他早就相识,如今重逢,也不枉我痴心等他这些年。”阿琴眼中波光流转,露出一片追忆之色,微微扬起的嘴角妩媚动人。林月城从未觉得这清丽的女子原来这般美丽,看她神色,也没心思追究她话里的真假,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此最好不过了。”林月城的反应在阿琴意料之外,不见生气气愤,也不见她说什么,竟一脸平静,仿佛她说了那么多,说的都是与她不相关的人和事。她不懂林月城的心思城府,而不见她伤心难过,阿琴便愤怒,她一把抓住林月城的肩,眼中怒火中烧:“林月城,他从未爱过你你爱的人从未真正爱过你,他爱的人是是”“是你”林月城微笑,“他都不记得你,你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阿琴怒极,扬手要扇林月城耳光,却被一旁的寰尘抓住了手腕。寰尘目光冰冷,阿琴只能悻悻收回了手掌,甩头愤怒不已地在前头引路。林月城心头闷闷,见前头的常秋生向她投来关怀的目光,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又握住寰尘伸过来的手,扯开嘴笑道:“前辈,我没事。”寰尘叹了一口气:“她说的话,你还是信了。”林月城垂下脸,默不作声地走路。“你爹临走前劝你的话,你还须记在心间。”林月城默然。春寒料峭时节,津门城内大雪纷扬,几场血腥厮杀,城中少有行人。路上遇见三两百姓,人人皆带着忿恨的目光注视着一行人,只有触到阿琴时,那些人眼中才会露出虔诚感恩的光芒,已然将阿琴当成了菩萨。林月城本就因阿琴的一番言辞心有不满,更见不得她这般阳奉阴违的嘴脸,见行人对她感恩戴德,心中冷笑不已。林月城一路上走得心不在焉,寰尘默不作声地陪伴在她身侧,忽地展开披风挡在了林月城的头顶,挡住了砸向林月城的雪球。寰尘冷眼看去,却看见一处墙角下蹲着两个十来岁的男孩童,一招未中,又抓起雪接二连三地掷向两人,口中骂骂喋喋。寰尘本欲出手教训这两个孩童,却被林月城出声阻止了:“前辈,我来处理。”林月城越过寰尘,迎头挨了几个雪球,雪花落了满头,她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缓缓地抽出了背后的流影剑。众人一见她拔剑,暗呼不妙,离得近的寰尘刚要阻止,林月城却只是将剑插入松软的雪里,潇洒自如地在雪上画出奇怪的符号。常秋生与阿琴奔过来看时,皆是一脸茫然,寰尘却再清楚不过,那雪上的符号正是一道简单的符文。看林月城认真专注地画着这些符咒,她有些想笑,却又觉得心口堵得慌。待符咒完成,林月城轻念咒语,那两个孩童周身顿时卷起重重雪花,两孩童如何见过这般阵势,跌跌撞撞寻不到出路,一边哭一边骂,叫骂声、风雪声落在寂寂的长街上,分外清晰,而林月城全然不在意。林月城罢手后,两孩童头饰、衣衫凌乱不堪,脸上挂满了雪水,眉间发梢已结了薄薄的一层冰花。常秋生早已看不过去,见林月城收了手,不悦地指责了一句:“何必与孩子一般见识”林月城眉目低垂,抿嘴一笑:“索性恶人做到底。”她抬头,触到阿琴忿恨的目光,她也不避开,坦然对上。阿琴却不再理会她,转身安抚了受到惊吓的两个孩童,又派遣两名兵士护送两个小孩回家,转回身时,林月城已率先向王府行去。阿琴快步追上去,不由分说地截住她的手臂,被林月城避过后,她心中更是气愤,抬目对常秋生清声说道:“常将军,王府就在前面不远处,小王爷恭候多时,请将军先行一步。”常秋生观那两女子箭弩拔张的情形,微微皱了皱眉,冷声唤道:“林月城。”林月城敛了周身气息,缓缓退回到常秋生身侧,躬身行礼:“罪民无礼了。”常秋生头疼无比,想到林萧然离去前的嘱托,只得朝她摆了摆手,转而对阿琴说:“此城百姓顽劣不堪,此次,算是给个教训。姑娘,请带路”听常秋生这强硬的口吻,阿琴心有不满,然想到这座城如今是降城,她也不过是个败者,也无怪乎这位将军向她摆架子。暗吁一口气,阿琴面上已带了十二分恭敬的笑,她先是假模假样地向林月城赔了不是,又向常秋生请了罪,这才领着一行人进了王府。现如今,王府守卫森严,里里外外皆有兵士看守,防御做得滴水不漏。程怀凌等候在前厅,手捧着书卷,怔怔出神,听得来人通报,他赶紧放下手中的书卷,整了整衣衫,从容自若地起身迎接那一行人的到来。林月城从未将程怀凌当做王爷看待,一则他不像个王爷,没有王爷该有的威仪姿态;二则她只当他是自幼相伴乡野阡陌之间的亲人。然,如今见了华服锦带、黑发玉冠的人,她不由得看呆了。笑容温淡,亲近又让人生了几分敬重之心,言谈举止间多了几分成熟大气,就连目光也变得宁静深沉了许多。这样的程怀凌让林月城不敢认。程怀凌吩咐人看座后,林月城仍旧看着他出神,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又不知说些什么。她不过是出城了一段时日,城中熟悉的人和事竟让她感到陌生见程怀凌张着眼望着她笑,笑得沉静儒雅,她只得悻悻走向一旁,被寰尘拉着坐下了。而在常秋生与他交谈的过程中,她的眼睛一刻不曾从他脸上移开,好几次两人目光相撞,她想要一探究竟,他又朝她一笑,毫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一席话,林月城听得迷迷糊糊,只依稀听明白了几件事。王朝军队初次攻城那日,城中粮仓失火是程怀凌偷偷放的;阿琴的临阵倒戈,也是程怀凌的授意。这些日子,程怀凌明着听从明盛的指示,暗地里却请求暗烈放了阿琴,而放阿琴自由的条件自然是让阿琴临阵倒戈。林月城猜不透阿琴的心思,但认为她此次的临阵倒戈不简单。她控制了城中大批兵士,若非她解开摄魂术,这些兵士也只会听从她的号令;更何况,她与明盛谋划多年,怎会轻易背叛明盛林月城想不通,对上阿琴的眼神,她的心莫名一慌,只听她道:“想见你的情郎么”、天堑之隔林月城即便好奇暗烈的归处,对于阿琴的话语却充耳不闻。而她,现下最想见的不是暗烈,而是与程怀凌好好谈谈。程怀凌与常秋生说了城中的安排事宜,至于对明盛的处置,两人达成了一致的意见,等候王上发落。城中即便民声载怨,偶尔有不愿投降的兵士在此多事之秋作乱,都被常秋生压制住了。然,城中兵力尚微,又是天寒地冻、粮草短缺之际,叛军盘踞在山中,时常出来起事,终究是隐患。常秋生将手中剩余的千人军队安排在了城中各处,人手自然不够,他便用训练了几日的降军补上;至于阿琴手下的那批无意识的兵士,常秋生心中忌讳,坚决不用。几日后,一名将领带领三千精兵前来支援,也带来了中都的消息。原来是北溟郡王煽动邻郡两位郡王,降服城中城主,自立为王,纷纷起兵压境,其气势凶猛,将周边几处州县打了个措手不及。几道文书送到王宫,程幕震怒之余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北溟郡王舒清远带头造反的原因。而常秋生听闻这样的消息,又收到王上的召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