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返。”林月城听着,发觉他的语气几经变化,却许久听不见声音,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他。他正举目眺望着远方,目光沉静而哀伤,她仿佛再次见到了当年江河边上落寞哀伤的少年。正是那份落寞哀伤的背影让她动了心,让她尝尽了一切的苦与甜、痛与乐。此刻,林月城猛然发现,她从未花心思安慰过他;而他,其实也需要安慰。“明烈的死与我爹爹有关”暗烈猛地低头,眼中光芒明灭变幻不定,片刻之后,他定定地看着她,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明烈早就死了,早就被我亲手杀死了。”林月城骇然不已,皱眉问道:“暗烈,你既然那么在意他,又为何要杀他”暗烈却笑得温柔:“你是人类,不懂我食人鱼一族的生存法则。我只有吃了他,才能将他的灵魂束缚在体内,让他顶着我的皮囊活下去,与我一同活下去。最后,我还是没能保住他。若不是你爹与那只鲤鱼来寻那猫儿,明烈就能与他心爱的猫儿长相厮守了。”听着他这番温柔伤感的话语,林月城愈发骇然,她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想了许久,她稍稍理清了一点头绪,又觉不可思议,甚至不敢去深想。稳定心绪,她小声骂了一句:“暗烈,你真是疯子”暗烈低头看着她笑,笑意温柔,却让她寒意深深。“你怕了”林月城只是抿嘴不语,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看,仿佛想要从他身上寻找她熟悉的影子。他靠近,她却下意识地连连后退,最后又被他握住了手腕,又听他低声说道:“阿城,你不要躲。明烈遇事只知躲避退让,才会无法在家族里生存下去,我不想你步他后尘。”林月城几欲挣脱他的手掌,他却牢牢握住,声音冷下来几分:“你想怎样”林月城流着泪,一脸倔强地说:“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为何还要来招惹我你既然忘不掉,就不要再纠缠我”暗烈拧眉:“喜欢那猫儿的是明烈。”林月城却似走不出那怪梦般,一个劲地摇头,哭着说:“你与他有何分别喜欢就喜欢,你还不承认我林月城也不是那般没脸没皮的人,不会死皮赖脸地赖着你”暗烈一时听得入神,任凭林月城抽出手也不自知。良久,他回过神,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终是提步追了上去,低唤一声:“阿城。”林月城低头,绕开他,声音低而冷:“暗烈,我们不要再见了。从此,你守着你的族主和明烈的回忆活着,我也做个普通女子,安安心心地相夫教子。”“做梦”暗烈凑近林月城的耳畔,冰冷而残忍地说道,“阿城,你敢与谁好,我就杀了谁”说着,他已衔住她的耳垂,轻轻啃咬着,察觉到她的反抗挣扎,他又从背后抱住了她,将头深深地埋进她的颈项,时不时用齿尖轻咬着周围的肌肤,偶尔咬出血,他又用舌尖轻轻舔去血渍。林月城被他这番举止弄得浑身战栗不已,她又羞又恼,猛地后退一脚踩上他的脚背,又用胳膊肘顶上他的胸口,待他吃痛微微松开之际,她二话不说,挣脱禁锢快速奔向山脚。见了等候在山脚下的三人,林月城并不停留,牵过系在一旁的马匹,催促林萧然与寰尘快些离开。她翻身上马,见暗烈缓缓下山来,却在山道上停下了。两人目光相撞,林月城极不自然地调开目光,再偷偷觑他时,他正眯着双眼看着自家爹爹。林月城暗自捏了一把汗,心烦意乱间,林萧然走过来拍了拍她的马头,笑着责备了一句:“下次不可让为父悬心了。”林月城讷讷地点了头。程怀凌又将三人送至城门外,说了许多不舍的话,听得林月城心里不是滋味,索性闭口不语,只在分别时,满是不舍地说了句:“记得照顾好自己。”而后,她又似想起了什么,幽幽地道:“阿琴受了伤,你派人去山上接她吧。”程怀凌吃了一惊,很快又露出一抹笑来:“我晓得了。姨父,前辈,姐姐,一路小心。”林月城笑着扭开了目光,林萧然却是满目慈爱地看着他,嘱咐道:“一切小心应付。”战乱后的原野荒郊,泛出点点新绿来,又是一派万物复苏之景。一路上,林月城时常在举目张望时,看到跟随其后的暗烈,她本想过去与他说说话,想到他那荒诞不经的过往,她一次次地警告自己不可再深陷其中。途中稍作歇息时,林月城在河边取了水,又习惯性地四下里张望着,却没有发现暗烈的踪迹。这些日子,他跟着她,却从不会上前与她说话,她一时又猜不透他意欲何为。暗自叹了一口气,林月城迈步向休息处走去,走走停停,又折回来寻找了一遍,确定人不在附近,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低落哀伤。“想见我”分明算得上是情意绵绵的调侃,由他说出来便变了味道,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然而,多日来听到他的声音,林月城却暗自欢喜了一场。转身,见他正站在河边,她向前迈了几步,又默默地退了回去,偏头冷哼:“只想警告你,别再跟着我了”暗烈冷笑:“同路而已。”林月城明知他是强词夺理,却又无从辩驳,暗自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许久,她都不见他再说什么话,迎上他的目光,她没再避开,坦然自若地说:“暗烈,别再纠缠不休,就此别过吧。”暗烈依旧眉目沉静地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脸上渐渐浮出一抹淡到极致的笑,林月城莫名地心跳了一下。见他一步步走近,她忘了去躲去逃,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而他亦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那目光太深邃,她一时看不透,注视良久,转身要走,却又被他抓住了手臂,跌跌撞撞地撞进了他的怀里,听他说道:“后会有期。”说着,暗烈已顺手从她背后取下了流影剑,林月城惊得伸手去夺,他已迅速向后跃起。林月城紧追两步,暗烈已用剑身划破了手掌,挥手将掌中血洒向林月城。林月城下意识地去躲,暗烈抢身至她身后,抵住她的后背,林月城顿觉后心一阵冰冷,她待反击,体内的怨煞之气又开始蠢蠢欲动,她一时茫然不知身在何处,被迫被暗烈捏开嘴唇,他掌中的血如同流水般流入肺腑,丹田处汩汩清流缓缓流动。她不知道他喂她喝了多少血,看他脸色渐渐苍白,她艰难地闭了口,他又不由分说地喂她喝了许多血。而后,他低头细细地亲吻她,声音暗哑:“族中有事,我先回江城。此剑,我先替你收着,你体内的精灵鱼血也能压制怨煞之气一段时日。”、风光入城此刻,林月城的心情十分复杂。她默默看着暗烈冷艳的面孔,望进他的眼里,那对眼里藏着太多情绪,她顿觉心灰意懒,也不愿再去猜测他复杂难言的心思。见他将流影剑绑在了背后,她还是十分不舍,想到那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他拿走了也好,少了她的牵挂。不知是否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在林月城眼里,此刻的暗烈,他神情专注而安详,沐浴着晚照的点点光辉,不再有逼人的气势,反而散发出柔和的气质来,柔弱得需要人关爱呵护。林月城眼角酸涩,见他向自己望来,她赶紧低下头,只是听他轻唤了一声:“阿城。”她闻声望去,他只是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却再不见他有任何言语,提步便向前方而去。而她只是定定地立在原地,看着他一点点走远,一点一点消失在血红的残照里。他说,后会有期;她想说,后会无期。转身,回到歇息处,林萧然已燃起了火堆,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多问。而林月城不见寰尘,只是微微蹙眉,也不向林萧然问起。自遇上林萧然后,寰尘有意无意地远离他,林萧然倒也不在意。林月城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曾当面问过寰尘,寰尘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全然不似在她面前言笑自若的前辈。林月城不止一次怀疑过寰尘的身份,因不忍拆穿,也就由着她带着这副面具与自己相伴而行。暮色四合时,林月城仍未见到寰尘的人,她不免着急担忧起来;而林萧然仍是心无旁骛地与她话着家常,她终是忍不住问了句:“爹爹,前辈去了哪里”林萧然神态怡然地摇头,笑着劝了一句:“你口中的前辈一向不喜为父,能护送你至此已是不易。你与她交情颇深,她若是要走,定会知会你。此时,怕是在暗处护着你吧。”林月城也不再多问,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拨弄着火堆,脑中总是浮现暗烈的身影,想得心口发疼。她因怕林萧然见怪,扔下手中的树枝,纵身跃上了一旁的树枝,倚着树干望着黑沉沉的天。此时,数点繁星散落天穹,寂寥冷清。林月城听得林萧然的叫唤,低下头来,抬手擦了擦眼眶滑出来的一滴泪,张口涩涩得唤了一声:“爹爹”林萧然站在树下,望着她笑着:“舍不得么”林月城讶然,睁大眼问道:“爹爹都知道”“你随身携带的剑没了,为父岂能不知”说着,林萧然朝她招了招手,“下来说话吧。”林月城犹疑片刻,轻轻跃下树枝,心思不定地面对着林萧然,低头踢着脚下的土地,看到停在自己面前的双脚,她将头埋得更低,突然有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抚上自己的头顶,她心里的悲苦顿时化作汹涌的泪水,抽抽搭搭地哭得伤心。直到心情慢慢平复,她上前一步,将头轻轻抵在林萧然胸口,哑着嗓子说着:“爹爹,我舍不下他。”林萧然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须知,若与他在一起,你会害了他。”林月城从来都知晓:鱼离不了水。暗烈跟随她至今,隔三差五便要寻找水源养精蓄锐;而他多次为她耗损精灵鱼血,他不说,她也知晓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不然,凭他当年的修为,怎会为阿琴的摄魂术所控,无法突破其禁制而他向来爱面子,不肯在人前示弱,亦不会在她面前露出破绽,总是极力掩藏,她不揭穿,只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还有那些难以言明的心思。她怨了他恨了他六年,到头来,却是一场荒诞不经的误会。临别前,他还在跟她说“后会有期”,如同当年那句“等我回来”一般,从未想过放弃,从未想过分离。原来,不管时隔多少年,选择放弃的人始终是她。途中,殷少七突然寻到了几人,单独将寰尘叫到了一处说话,惹得林月城吹鼻子瞪眼,总觉得这两人本就是旧相识,却谁也没与她提起过。她与林萧然百无聊赖地坐在马头等候着远处的两人,因听不清两人的谈话,又因两人背对着这边,她也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是等到寰尘回来时,林月城就发现她神色不对劲,赶紧翻身下马奔了过去。这一看,她发觉寰尘神色阴郁,那半张铁制面具上泛着点点寒光,将另半张脸照得也有些瘆人。而随后而至的殷少七,一贯冷静的脸上也露出淡淡的悲戚之色来,林月城顿觉事情不妙。她拉住寰尘的手,转而对着前来的殷少七问了一句:“少七,你与前辈说了什么”殷少七抿嘴不语,迎面看向了寰尘,林月城也不由得偏头去看身边人,惊疑不定地叫道:“前辈”寰尘从林月城眼中看出不舍之情,心中暖意倍增,却仍是松了她的手,退向殷少七一旁,拱手作别:“月城,就此别过吧。”就此别过听闻这四个字,林月城如遭重击,猛地上前拦在寰尘与殷少七面前,一字一句地说:“说清楚不然,便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寰尘笑道:“北溟郡王煽动民意,举兵造反,这其中缘由我一时道不清,但也有我的过错。我藏了这么多年,欠了他一份人情,也是时候偿还了。”林月城错愕半晌,方才缓缓地道:“你是你真是”寰尘却是望着她一笑,抬目看向了她的身后,见了林萧然略带疑惑的目光,她忽地撇开目光,偏头对殷少七道:“少七,带我走”林月城立时出声:“不准走”话音未落,身前飞沙走石来得凶猛,她只得向后躲避。待风沙平息,只听得一声鸟鸣,一团红影拔地而起,以冲天之势飞向了天际,转瞬没了踪影。林月城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暗暗咒骂了几句,忽听到林萧然冷清清的声音:“阿城,上马”林月城不及细想,林萧然神色凝重地吩咐了一声:“回中都。”说着,林萧然已调转马头,林月城醒悟过来后立时扯过马头跨上马背,扬鞭启程赶往中都。途中稍作歇息时,林月城便会向林萧然打探当年北溟向王上提亲一事。因这是宫中秘事,林萧然久离中都,所知的也仅仅是王上公布天下的消息,他也一直当南平公主猝死,那时还为其惋惜了一番。只是,多年后,见到静茗身边的南平公主,他才知晓了这宫中秘事,却从未向人提起过。林月城听闻这些秘事,又想起初遇寰尘是在蛮荒的一片雨林里,也便将这些遭遇与林萧然说了。林萧然听后只是沉吟不语,林月城因心思沉重,也没有心思追究太多,只是确认了寰尘如今的身份,她又觉得有些茫然痛心。一路风雨兼程行至中都,虽是万物复苏之春,城外却没有离去时的繁荣热闹,反而处处透着萧索之意。城头军旗猎猎,守备甚严。林月城与林萧然踏马而来,一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