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开口求过他他心中怜惜疼痛万分,想要伸手抱住她细声安抚,无奈身体动弹不得,只得细声喊了一声:“阿城。”她恍若未闻,依稀可听见低低的抽泣,泪水浸湿他的衣衫,也浸湿了他的一颗心。他幽幽而叹:“阿城,如果她死了,我也不能活。”林月城听得明白,猛然抬头看他,眼中羞怒交加,紧咬着双唇拼命忍住眼泪。面对儿女之情,她没有哪一刻觉得如此屈辱,竟让她有了杀他泄恨的冲动,这念头一闪而过便不敢再有。手起掌落,晃过神时,一掌已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却是满脸诧异地看着她。林月城失神片刻,脸上已不见喜怒:“你与她生死相随去吧。”说着,她埋头解了施加在他身上的咒术,不再看他一眼。不久前,她下定决心陪他到死,他想的却是与他的族主生死相随,这于她,真是莫大的讽刺。她甚至不敢想象,他之前一路跟随自己到底是何用意难道真的是为了拿她祭剑曾经因为信任感激,她不惜以自身为媒,对他施加离心变相咒,甘愿替他承受罪孽,甘愿以血肉之躯喂养他,这倒真应了“离心变相,不得好死”的话。经历了诸般情起情落,她只觉身心俱疲,又因遭遇了太多变故,此刻心得以放下,她反而感到深深的倦意,闭眼就觉昏天黑地。醒转过来时,口中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而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知晓他仍是以精灵鱼血救治她,她又气又恼。因此,醒来见了暗烈,她也再次闭起了眼,扭头不愿见他。心中惶惶不安时,她又听他略带乞求地唤了一声:“阿城。”她闭目冷笑:“你又何必可怜我我已是将死之人,你吃了我才有气力救你的族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林月城并不言语,暗烈扳过她的脸,她欲避开,不防他却突然倾身准确无误地吻住了她的唇。自他受难以来,她许久不见他这般霸道强势的一面,这个吻来得激烈而凶猛,她挣扎了几番,他却毫不怜惜地张口咬她,咬得她生疼,她便对他又踢又打。两人在地上纠缠撕扯了许久,林月城终是气力不济,渐渐也不再反抗,他却因此而更加怜惜她。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他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平定了心绪后,才缓缓地道:“我没有要与她生死相许,我只与你至死不离。阿城,我取童子之血与处子之血虽是为保她性命,也是为了从她身上获得生机。族主是先主与人类男子所生,先天不足,即便每年取童子血与处子血供与她,也极难存活,先主便向族中之人借命,我与明烈也不过是这众多借命之人中的两人。那时,先主本是看中了我,明烈却替了我,他本不愿杀人,只以自身之血为族主保命,不过两年,他便支撑不住。先主见他不济事,抽取了他体内所剩无几的血,任他自生自灭明烈不愿死,他本不愿死”林月城觉得有泪渗进脖子,无奈暗烈将她抱得太紧,她只得出声唤了唤他:“暗烈”暗烈依旧无动于衷,许久才道:“阿城,明烈并不想死,我又何尝想死这么多年来,我处处敬着她守着她,皆因我与明烈是先主一手造出的生灵,生死皆在族主身上。她若死了,我便也死了。”即便听多了许多奇闻异事,这以命借命的说法,林月城还是头次听说;而这当事人就在眼前。她不相信自己苦苦恋着的人竟是他人一手创造的生灵,自己念念不忘的只是一场梦。思及此,林月城又觉得气愤,她狠狠推开暗烈,痛苦地问着他:“你如今与我说这些你到底是你这样的存在算是什么呢”暗烈笑道:“自被赋予生命后,我便是食人鱼你见过我的真身了。”林月城道:“你却是为她而活,与我何干”闻言,暗烈的眉眼处覆上一层阴影。他用心良苦向她袒露胸怀坦白身世表露心迹,不想她依旧死脑筋,只因族主一事与他斤斤计较,倒不似她平日里的刚强果决,反而是在无理取闹他与她从未敞开心怀诉说情思,好容易坦诚相见,她却不是他记忆中娇怯羞涩的小姑娘,温柔体贴,知冷知热。而林月城见暗烈阴沉着脸,又细细回味了他前前后后的话语,转瞬明白了过来;只因好面子,不愿低头服软,反而冷瑟瑟地开了口:“你心甘情愿为她借命,即便没有这羁绊,你一样会舍生忘死地护她周全。我也不是当年天真无知的阿城,不会被你这些话蒙骗。”她看暗烈一脸讶然,反而笑了,笑得明媚动人:“暗烈,你们鱼族记忆短暂,你能记住我,我已知足了。你心小情冷,一生能记住几人我也不过是你记住的女子中的一人而已。”林月城突然就看淡看透了。相遇至今,她究竟图他个什么能得他眷顾,她似乎应该暗自欢喜一场,至少她比阿琴幸运,体会过他的情冷情热。这短暂一生,若能有一人携手到老,她也该心满意足了。她并非痴缠人,当断则断时,她依旧能笑得云淡风轻,不会如当年那般寻死觅活。此时,她是真的倦了,淡淡地说了一句:“时候不早了,歇过后,便启程去周宁吧。”暗烈突然不明白她为何转瞬间变得这般淡然冷然,有种怅然若失的酸楚,他低头握住她的手,抬眼望着她,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深情。林月城心口猛地一跳,偏开目光,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暗暗嘲笑自己较之当年愈发贪恋他的美色与柔情。她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声:“鱼儿的柔情能溺死人啊”心思徘徊缠绵之际,她听他在耳边轻言:“据我所知,龙血可切断我与族主的牵连。”林月城偏头正对上他黑沉沉的双眼,深潭一般,泛起丝丝涟漪,看得她的面颊通红。她话到口边,一时竟忘了言语,只顾贪看他眉眼,他却凑近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林月城心虚,红着脸不作答,想要推开他,他已抓住她的双手,低头轻啃她的手指,继而抬头看她,满眼都是温柔笑意:“那时,我便只与你在一处,只想着你。”林月城猛地抽回手,红着脸斥了一句:“谁要你想着我”暗烈笑道:“我若想着别人,你会生气。”林月城冷笑:“你心里便是想了,我如何能知晓”话一出口,林月城便觉不对劲,只觉他突然说出这番浓情蜜意的话十分蹊跷,却又似曾相识。皱眉思索良久,她猛然一惊,拉住他的胳膊问道:“苏徵到底如何暗算你了”暗烈毫不在意地道:“大概是情蛊之类的术法。许久未发作了,这次却被你气得发作了。”情蛊这种蛊中之最的巫术,苏徵竟然也能弄到手,并用在了暗烈和她身上,林月城愈发不懂苏徵的心思了。这人看似风清月明一身正派,所行之事往往又隐晦不堪,做起恶来手段也极其凶残狠辣,也不知林博瑛是否能唤回苏徵游离在外的命魂再观暗烈并不气恼苏徵这般暗算了他,反而为此洋洋自得,她心中更疑,便问:“你能抵制那蛊,岂能容那蛊继续成长”暗烈眉眼带笑:“这并不是坏事。”林月城嗤笑一声,不再与他细说儿女之情,靠着树和衣而眠。旭日初升,殷少七带着一身尘埃而来。他本就是一副沉静性子,如今看来愈发缄默寡言了,清绝孤冷,犹如寒露初降,身上带着丝丝冷然的气息。林月城有些不敢靠近他,只站在远处唤了唤他,他回身看她,目光染尘,静默片刻,又一声不响地转过了头去。林月城暗叹一声,见暗烈精神恢复了许多,心下欣慰,收拾一番,在殷少七身边站定。良久,她才询问道:“我们要去周宁,你还与我们一道么”殷少七闻言略微失神,口中喃喃念着:“周宁”林月城发觉他的目光有些痴迷,不忍开口打断他的思绪,只得静默在一旁。此时,暗烈却突然上前,冷不丁地开了口:“故人在彼,不去见见”殷少七满脸疑惑:“你如何知晓”暗烈笑道:“你姐姐的故人来自那里,你自然认得。”殷少七仍旧不死心,追问道:“你与我姐姐和兰澧公子早就相识”暗烈冷笑一声:“不过是略微有些印象罢了。你去么”殷少七抿了嘴,认真无比地点了头。、神降福音鲤鱼溪源于烟雨缥缈的紫云山麓,汇数十条山涧清泉奔流而下,峰回水转,弯弯曲曲,水深及膝,清澈见底,鲤鱼满溪,故名“鲤鱼溪”。溪中数千尾彩色斑斓大鲤鱼悠然畅游,彩鳞翻飞,竞相觅食,闻人声而至,见人形而聚,温顺如驯,活泼可爱,婀娜多姿,诚如“神鱼”。鲤鱼一跃而化龙的传闻已久,世人皆认为鲤鱼一族是遗落在人间的神族,备受世人尊崇,鲤鱼也因此被人当做吉祥之物。相传,二十多年前,天地久旱不雨,此间一只白鲤舍身化龙降下甘霖,救民于水火之中。自此,每逢五六月间,天地淫雨霏霏,世人认为是那白鲤心系于民,英魂不散,故此降下甘霖,造福于民。为纪念这只为民造福的白鲤,各地纷纷建祠祈雨求福;长江一带更有一系列祈福活动,那几日无论男女老少,雨中嬉戏游戏,成就许多年轻男女的美好姻缘,时至今日,这祈福活动无疑成了年轻男女约会的大好时机。林月城一行三人到达周宁时,已是莺飞草长的暮春时节,所行之处绿意盎然,这偏南之地已透出些许入夏的热意来。一路上,暗烈的身体虽渐渐康复,却时常入了水不愿上岸,好几次都是林月城下水拎着他上了岸,一日都不愿与他讲话。周宁地界,热闹祥和,待客热情周到。闻鲤鱼溪之名前来的人形形色色,不同发色、肤色、瞳色的异人比比皆是,暗烈起初还会刻意遮掩自己的头脸,而林月城见了这般情景,便让暗烈不用再遮遮掩掩了。暗烈一向不喜人多,生性孤僻,即使知晓林月城是一番好意,走到大街上也依旧将脸藏于风帽下,不以全貌示人。自暗烈身体渐渐恢复如初后,虽不知他灵力恢复了多少,林月城只觉那个冰冷得不近人情的暗烈又回来了。如此想来,她倒是格外怀念那段生死相依的时日,虽不说心心相印,却也算得上心心相依,全然似世间一对小儿女。这般说来,她也有些慈母胸怀,面对病残弱小,会不由自主地心软怜惜。而暗烈也与世间诸多生灵一般,孤苦无依时,也会流露出最深处的脆弱无助,会奢求她的一点点关怀。林月城本已看淡了这份情爱,心里即使有落差,也不再计较这些得失。临近鲤鱼溪的村落宁静祥和,黄土黑瓦垒成的房屋环溪而建,向两岸辐射开去,如同太极图案穿村而过,溪流上下两端两汪硕大的水池,一曰葫芦塘,一曰一鉴塘,为村中的八卦阴阳眼,蜿蜒流淌的溪水恰处在阴阳分隔线上,人鱼同乐。溪水旁,一丛丛月季、木槿正开得热烈,小桥流水人家,一派宁静婉约。林月城逗弄着水中的锦鲤,人来人往中,碎石小径上阿婆背着竹篓满脸笑意,近前递了一枝月季到林月城眼前,嘴里吟唱着低沉动听的曲子:月月红,月月红,花好月圆女儿美;女儿美,女儿美,牛郎织女鹊桥会;鹊桥会,鹊桥会,不如人间共白首;共白首,共白首,女儿正当一枝花。唱罢,阿婆笑容满面地说道:“好花要配好容貌,姑娘领一枝花吧”林月城怔怔地接过,许久才问道:“您这是送我的”阿婆笑吟吟地点头,又走向站在一处发呆的殷少七,弓着背道:“少年郎,送枝花给心爱的姑娘,姑娘的心便是你的了。”殷少七皱眉,正要开口拒绝,远远看见碎石小径上男男女女成群结队,无不手拿花枝,纷纷向一处而去,他便接过阿婆手中的花,付过钱后,他问了一句:“这些人要去哪里”阿婆道:“午时,村口有献花礼呢,只要献上一枝花,神鱼选中五枝花,那献花之人便是有缘之人,神鱼便会降福音。”林月城在不远处听了,心思几转,抬头对屋顶上的暗烈招了招手,待暗烈下了屋顶,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暗烈一一应下。低头,他见林月城笑靥生花,竟比手中的鲜花还要艳丽动人,他思索片刻,开口道:“借些银子给我。”林月城大感奇怪,也不多问,塞给他一块碎银,他快步追向已离去的阿婆,回来时,提了一篮子的鲜花,直直地递到林月城面前。恰逢殷少七走来,殷少七见了这副光景,心知肚明,暗叹一声,不声不响地退向一旁,望着人流如织的村中小径,目光却落在了村口那棵合抱的合欢树上。树上系满红丝缎,随风飘扬,飘飘摇摇,捕捉不到踪迹,仿佛他曾苦苦追随的那道身影,一不留意,便失了踪迹。面前突然出现一团红艳艳的花蕾,殷少七茫然抬头,见林月城笑得明媚,眉宇间尽显妩媚风雅,原来是她的发间簪了花,增了几分女儿的风流韵味。他一时失了神,不防暗烈突然夺过林月城手中的那枝月季,粗鲁地插在了他的腰间,极不友善地说道:“献花之礼,寒碜不得。”殷少七喏喏而应,取过腰间的花,正追上了前面两人,忽听暗烈在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不要对阿城抱有非分之想。”殷少七大感窘迫,连忙辩解:“我没有。”暗烈冷笑不语,殷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