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飞露出一脸挫败,可听她这么问,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我不行,只有九十五点六,被上头扣掉好多。&34;
他想的是,简静的脸色肯定不会好看,至少会有点惊讶的,说得九十五分还不够高吗?曹飞喜欢被人这样夸,他的出类拔萃欲很强。尤其是被简静。
简静倒是蛮诧异的,不过她说的是, &34;啊?你每天累死累活的,才只得九十五点六?这么差劲吗?换了我是你的话,大头朝下,从楼顶跳下去算了。还有什么活头呀!&34;
说完她也不看曹飞脸上像咽了活蟑螂的表情,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啊呸!下头男!谁他妈都别想卷到老娘。简静这么想着,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她累到连十分钟的路程都懒得走,招呼了厚伯来接她。
厚伯已经忙完丧事从老家回来。他戴白手套打方向盘, &34;静静,今天上班累了吧,看你脸煞白。&34;
简静有气无力地点头, &34;和上班没关系,我是低精力患者。&34;&34;什么是低精力患者?≈
34;
她说, &34;周教授说的,就是每天啥事儿不干,还觉得自己特累,就像我这种,动不动就哎喑,不
行不行我得躺一会儿。&34;
厚伯哈哈笑起来, &34;姑爷还挺了解你。&34;
下车前简静从包里拿出个档案袋,她放在了中控台上, &34;厚伯,你家里这么大事儿,我也没帮上忙,这点子心意你收下。&34;
牛皮纸袋里鼓鼓塞塞的,粗粗一看,就知道是五万块。厚伯忙要还给她,&34;怎么好要你的钱?&34;简静摆手, &34;都一家人不说这些,我上去了。&34;
她走出独立到户的电梯,刷指纹开锁,踢掉高跟鞋、扔包、摘掉丝巾咻在地板上,仰面往沙发上一扑,一气呵成。
过了几分钟,缓过劲儿的简静想洗个澡,她开始旁若无人地解扣子。
直到旁边一把单人沙发上,传来声清脆的咳嗽,她才注意到,和她共处一室,甚至同睡一张床,都没有半点反应的正人君子周晋辰也在这里。
好像还隐约听到他笑了一声。
简静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她趴着和他问好, &34;你下班还挺早的嘛老周。&34;周晋辰微抬唇角, &34;也不早了。吃晚饭了吗?&34;&34;和同事一起吃的一蘭拉面。&34;
周晋辰给她倒了杯水, &34;今天回来的倒晚,单位事情很多吗?&34;
这祖宗只喝litre的无气矿泉水,这种水最大的特点就是把杯子和瓶身设计在一起,还因此在伯克利斯普林斯国际品水大赛中,获得了设计冠军。
简静摇头,也没什么很多事,只是她做得慢。
她灌了一大杯水进肚, &34;老周,我总怀疑办公室里头,有什么很阴间的玩意儿,会吸人阳气。&34;&34;怎么说?&34;
简静的手肘撑着沙发,挪得离周晋辰近了点, “我总是精神饱满的进去,又像具干尸一样走出来。要么就是我的茶水里被下药了。&34;
周晋辰哑然。为什么她总是有这么多,听起来荒谬,但细琢磨又有点理的问题。
简静这样趴着跟他说话,衬衣领
口大片敞开,露出一对精致的锁骨,和内衣上一圈蕾丝花边。周晋辰的目光略微往下一带,就又飘过去,轮廓鲜明的喉结很快滚动了下。
多巴胺。内啡肽。苯基乙胺。
这些颅内化学物质,人体自身分泌出的神经兴奋剂,混合在他的脑电波里,正卖力地营造着一种幻象。
周晋辰追随笛卡尔和莱布尼茨,是个非常坚定的理性主义学者。他始终认为,人的智性独立在感官之外,并高于感知而存在。
就像他不信没有任何外部附着,找不到理由,没有原因的爱一样。他从不沉迷在这些没有持久生命力的、短暂的幻象里。被它引诱,被它攫住思想和灵魂,一再的,反复自我否定。
他会娶简静,就是因为门当户对,说白了,无非是财和势,白手起家的豪门和传统老牌旧勋贵的结合。并不为别的。
平衡和规矩一样,不好被轻易打破。可不被打破的界限,又在哪儿呢?他正做着思想斗争的时候。
简静的小嘴不停,又叭叭说起别的, &34;老汪也真敢让我写材料,他都不知道,我硕士论文都怎么来的?&34;
周晋辰嗯了声,又起了兴致, &34;所以是怎么来的?&34;“我爸的几个秘书轮流帮我写的。”
简静摊了下手, &34;不能怪我,是我导师让我这么干。&34;&34;你导师哪一位?这么误人子弟?&34;
周晋辰不敢信有哪个老师会这么教学生。
&34;这是真的,”简静说得头头是道, &34;“他都跟我说,静啊,这个硕士你非读不可吗?&34;
简静把声音沉下来,又学着老教授的语气说, “我建议,这论文,你能不自己写,就不要自己写。&34;
周晋辰失笑, &34;你听不出人家是在反向指导?&34;简静说听不出。周晋辰纳闷, &34;那你答辩怎么过的?&34;
说到这个,简静脸上就眉飞色舞的, “我导师资历老嘛,院里大半都是他的学生。答辩那天,他就搬了张凳子坐门口,就下面那些,教授们提的问题一超纲,他就猛咳嗽。&34;
这个硕士被她读出花儿来了。
简静吸取昨晚的教训,也不想天人交战的,再扇自己一耳光
,她洗过澡,就赖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想着等周晋辰睡着以后,再上床去睡。
她看的是一部美食纪录片,正演到韩国的一道小吃,叫香葱煎饼。一张饼里有半斤葱,外加鱿鱼、虾仁和贝类,裹上面粉煎到金黄。
简静看得直吞口水,却在听旁白说到“食客不惜驱车三个小时,只为来农家小院品尝”的时候,不屑地喊了一声, &34;吹吧,首尔那点儿大的地方,开三小时,连人带车都要掉海里!&34;
周晋辰穿了浴袍,就坐在她旁边改作业,闻言不禁牵了牵唇角。他很认真地看着每一行文字,每一段,哪怕显得啰嗦、重复甚至多余的论述。
看学生的论文只是个借口,这种小儿科的文章,以他的阅读速度用不到二十分钟,就可以全部改完,再打出恰当的分数。
但周晋辰看的尽可能慢,拿着这么一桩正经事情做,让他觉得有一种矫饰的安全。
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觉得孤冷,因为简静在,那种凄清,正大踏步地离他而去。
简静盘腿坐着,边看着油滋啦的视频,已经打开了一包零食,兜在两腿间。她递出一片给周晋辰, &34;你吃吗,周教授?&34;
周晋辰抬头看了一眼, &34;不用,谢谢。&34;
简静搂着这一袋薯片,踩着沙发过去,跨坐在他旁边的扶手上, &34;你一直在做什么?&34;&34;改本科生的作业。&34;
周晋辰嘴上这么说,但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她笔直修长的腿上。
昨晚她发起疯来,倒立着走路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简静的腿很白,是不掺一丝杂质的白,白得还很尖锐,明晃晃的,像一捧落在高山上、无人途径的晶莹雪。
简静的注意力全在他手里的论文上。她惊叹,嘴里还嚼着零食, &34;这是本科生写出来的吗?好厉害啊。&34;
周晋辰别过脸,视线又移回她脸上, &34;你觉得哪儿厉害呢?&34;&34;怎么还真往下问啊?&34;简静答不上来,只好实话实说, “我就随口这么一夸。”
她又看回了那部已经被她吐槽过无数句的纪录片。
旁白说,“关于葱煎饼还要一个浪漫的传说,因为煎饼的声音像极了雨点打落,相传初恋
的情侣在春天,一起吃过这样一份煎饼后,就一辈子都不会再分开。&34;
简静立马就发出轻蔑的笑声,她说, &34;他们可真逗,自以为是地创造了不知道多少,像这样没有意义又恋爱脑,还很膈应人的传说。还有什么,下初雪要吃炸鸡和啤酒,我替炸鸡店谢谢他们了。&34;
说话时,她嘴角还沾着薯片的碎屑。
周晋辰不作多想的,伸出右手,手掌稳稳托住她的下颌,大拇指的指腹轻轻蹭着,替她揩掉。简静愣在原地,面上霎时被一层红晕笼罩,尤其他清冽的气息近在咫尺。她已经快不能呼吸了。周晋辰却还要说, &34;等下,你先不要动,这儿没弄掉。&34;就在这句话的末尾。就在周晋辰的脸凑过来的同时。
她像活见了鬼一样,惊恐地瞪大眼睛,抖着双手,慌里慌张地把薯片朝天上一撒, ”好他妈带感!谁来救救我!&34;
&34;怎么突然搞这么大!&34;
&34;杀我别用老周刀啊天!&34;
简静在心里连喊三句,然后撞了邪似的,直直从沙发上侧翻了下去。这一切在短短几秒内发生。快得周晋辰根本来不及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