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月华不禁有点感慨,她潜意识还是外貌协会的会员,对另一半的外貌那要求还真是高。她对刘向东就是一眼钟情,他俊朗强健的外貌大加分。人太年轻的时候,总是太执迷于外在的东西。可很多时候,外在和内里是不统一的。施月华正在发呆,袁俊江已经进来站到了她面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嗨,想什么呢”说着就坐在了对面。施月华收了心神,冲他笑了笑,问: “想喝点什么”“我都可以,不挑的。”袁俊江抓了把碟子里盛的开心果,自在地嗑了起来。“我可什么都不懂,那就碧螺春吧”施月华望着袁俊江,征求意思。“当然可以。不过,你为什么选这个”施月华解释道:“名字好听呗,洞庭无处不飞翠,碧螺春香万里醉,我好像记得有这样的诗句。”袁俊江点点头,“唔,一看你是那种功课好受老师喜欢的学生。”施月华也笑了笑,她请袁俊江来喝茶,主要是想增加彼此的了解,再说上一次她还有些话没有说。服务员已经将一碟碧螺春端上桌,还摆上了一套青色的茶具。袁俊江拿起碟子,闻了闻,说:“好茶好茶”施月华看着那套精致的茶具,不知道如何下手。袁俊江挽起袖子,动手将温水倒入印有玲珑花纹的玻璃杯,边做边说:“这叫温杯,目的是清洁杯子,提高杯的温度。”“杯子也需要温度啊”“当然,杯子有温度泡出来的茶口感会更好”施月华见袁俊江手法娴熟地操作着,不会儿室里就飘起袅袅的茶香。她深呼吸,微眯眼睛。袁俊江递给她一杯茶,“你尝尝。”施月华是读过红楼梦的,知道刘姥姥那样一口喝干的叫做牛饮,可不能那样。她端起抿了一小口,味道是不错。俩人品着茶,聊了一会儿天。袁俊江问施月华:“最近忙不忙”施月华说:“还可以。手上的几个项目进展正常,女儿刚上幼儿园,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对入园有抵触情绪,她每天去的时候都很开心。”说完,施月华注意观察对方的表情,袁俊江哈哈地笑了两声,说起他楼上一家住户,每天孩子去上学就跟第三世界大战爆发似的,孩子撒泼哭,大人扯着走。她有微微的失望,难道这个时候对方不是应该直接表扬她女儿,然后她就顺理成章地说以后再结婚她也会带着女儿生活的。袁俊江又转到别的话题上,俩人继续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天。见时间不早,施月华说得回家了。袁俊江执意要买单,施月华坚持了一会儿放弃了。有的时候成全男士的心愿,也是对他的尊重。她走到雕着花涂红漆门口,等袁俊江时,隔着玻璃往外面张望着。这茶楼旁边是一家酒楼。进出茶楼的人大都神色淡然,面容安适。而酒楼里进出的人,脸上满是踌躇和自信,还有欲望。茶楼和酒楼两边的生意都好,各有各的目标族群。估计旁边酒楼刚散了一桌,三三两两的人陆续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大多带着酒气,粗声大气地说话。施月华眼前走过这样一对,男的,腰身精壮结实,女的,身材窈窕有致。她无意识地盯着看,忽然发现眼熟,抬眼再去看脸,是刘向东和赵小桃她快速眨了眨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果然是他们只见赵小桃挽着刘向东的胳膊,整个人快要挂到他的身上了,不知在说着什么,刘向东哈哈笑着,还拍了拍赵小桃的手。施月华整个人的感觉立刻就不好了。她离婚后这些年,对刘向东已经做到了心如止水,可是看到赵小桃,还是火大,直想骂一句:贱人再看她那发嗲的样子,还想送她一句话:贱人矫什么情“看什么呢这么专心。”耳边传来袁俊江的说话声,施月华再定睛一看,那两人已经不知去向了。袁俊江解释,“结账的人真多,你等得着急了吧”施月华摇摇头,没有说话。袁俊江开车送施月华回家。施月华说的地址是岳梅家,朵朵在那里。施月华一直保持沉默,赵小桃的出现,让她心情有点压抑。临下车时,袁俊江伸手拉住了施月华。施月华一回头,袁俊江的脸靠了过来,在离她距离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他呼吸的气息喷到施月华脸上,她下意识地别过头,回避他的眼神。凭心而论,袁俊江是个不错的交往对象,年龄相当,没有婚史。这样的条件如果放到公司那些热心大妈的口中,施月华简直是高攀了。施月华这一转头,袁俊江奉上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脸上。她脸颊发烫,呆坐了片刻,赶紧拉开车门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女人很慢热啊,袁俊江呆在车里没有出来,轰了脚油门离开了。那天晚上,施月华久久不能入睡。她想到袁俊江的那个吻,说实在话,她不排斥男女之间亲热行为乃至于性行为,但只限于感情上的水到渠成,如果仅仅是身体上欲望使然,她还是蛮有抵触的。想到这里,施月华忽然明白了问题所在。袁俊江上次见过女儿朵朵,这一回他有充足的时间来问,比如朵朵几岁了在哪里上幼儿园喜欢游乐园里的哪个项目可是,他却没有问,在她的引导下,他也没有问。施月华不记得在哪部电视连续剧里看过这样一幕。女主人公说,如果他爱你,会对你的生活有强烈的介入感,对你周围的一切备加关注,想了解的包括你的猫咪邻居同事领导甚至公司楼道的保洁大妈而袁俊江目前这样,施月华想,只能表明他对自己的生活不那么关心,换言之,爱不强烈而已。爱有很多种,最多他爱的只是她这个人,能通往共同生活的婚姻之爱,他没有。不过,袁俊江没有结过婚,有可能对孩子的存在感没有意识,自己要不要主动一点施月华烦闷地翻着身,大脑中又出现了赵小桃紧紧拉住刘向东胳膊的情景。她终于发现,赵小桃才是她在夜里这样烙烧饼的真正原因。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赵小桃的情景。那时施月华还没有和刘向东结婚,但是她已经决定要嫁给他了。她已经是成年人,内心固执坚决,对于想好的事情会朝那个方向坚定地走下去。施父是个慈祥的好爸爸,一向对于女儿有无条件的包容。可是对于施月华要嫁刘向东,他还是对施月华说了“不”。更不要说母亲岳梅了,她强烈反对。施月华的父母都是老师,家里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可也算书本网。而施月华这个孩子对家里保持着疏离感,从乡下回到城里后,更是对父母说的话要么不理,要么出言反讽,整个人处在叛逆期。虽然大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岳梅根本弄不懂施月华心里在想些什么。岳梅对施月华相当不满意,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可施月华对家里的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学习成绩不好,好吧,成绩有时不能代表什么,只要好好补一补,总能上来的。岳梅受不了的,是施月华的态度,无所谓的,把成绩单拿回来随随便便撂在茶几上,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后来施月华考进了一所不出名的末流学校。岳梅费了好大功夫,托了很多人,承了人情,才让施月华毕业后进到了一家事业单位,还是临时工的身份。岳梅想,等施月华走进社会了,总会有心思为自己打算,或者找一位能在她转正方面有帮助的男朋友,或者工作勤奋努力业绩突出,凭自己的本领能考进去。岳梅想的这些都还没有实现,忽然有一天,施月华领了一位不知道在哪里认识的男人,来到岳梅的面前说:“我要和他结婚。”听听,这是什么态度岳梅肺都要气炸了。哪有这样的女孩子,在外面谈了男朋友不是应该先带来见家长吗家长点头,说行,那就继续谈下去。后面才能进行双方家长见面的程序。如果家长这时就不同意,果断一刀两断。这个应该有的环节都没有出现,施月华直接领过来说要结婚。你说说,这种没有家教没有礼数的做法,岳梅要同意才怪呢。无所谓啊,施月华对岳梅的表现出来的愤怒视而不见,她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一副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反正她相中了刘向东。刘向东没有钱,空得叮当响。他说想要创业。施月华把她的钱全拿了出来,交到了刘向东手上。施月华原本也没有多少钱,岳梅平时就不待见她,只有过年给她一点压岁钱。可是外婆给施月华留了一笔钱。外婆去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外孙女施月华了。她对施月华有满心的愧疚,她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将一张陈旧的存折留给了施月华。第22章那时,他们还没有结婚。刘向东听说城北郊区有家饮料厂要卖,他想买。关于买了这家饮料厂能做什么,施月华并不清楚,但刘向东说给她听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眼里有渴望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施月华搞不清楚,但是,她把外婆留给她的那张存折交给了刘向东。除了这点积蓄外,她还去贷了款,托自己的同学办的,用她的名字。这位在银行上班的同学说施月华傻,但还是帮她办了。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刘向东,施月华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可她的心里很踏实。刘向东如愿了,买下那家饮料厂后,他整天都在那里呆着。饮料厂早已经停工,厂房破破烂烂,机器设备生了锈,院子里到处堆着杂物,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他就住在厂房大门处的门卫室里,一张破旧的铁床摇摇晃晃,被褥倒是干净清洁,那是施月华帮他买的。那一天,施月华去找刘向东。同事向她推荐了一套二手房,她去看过了,想把情况讲给刘向东听听,看他有什么意见,毕竟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通往城北郊区的公交车又破又挤,空气混浊。施月华被夹在人群中,她个头不高,吃力地抓着头顶上的吊环,默默地想着心事。公交车停靠在途中的一个站点,再起步时人群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施月华从前面人群缝隙处,看见有一位老太太上了车,艰难地往里面挤碰上。然后一位中年男人好心起身让了坐。那空出来的座位,转眼之间就坐上了人,不过不是那位老太太,而是一位穿玫红色上衣的年轻女孩。那让座的男人没料到会有抢位置,他瞪着那女的。没想到对方反而冲男人一撇嘴,“怎么想打人吗”“你”中年男人将手捏成拳头,拿到胸前。“算了算了,我站站也不碍事,反而你们年轻人辛苦。谢谢你了,我心领了。”老太太拉拉中年男人的胳膊,息事宁人。公交车越往前走,人反而越多。施月华被挤在车尾处的角落里。快到饮料厂了,她想起刘向东那里喝水不方便,提前下了车,想找到大一点儿的超市,买个电热水壶。公交车停靠站点附近,全是卖杂货的小商店。问了好几个人,施月华才找到一家卖小家电的商行,买了个从没听说过牌子的电热水壶,没有挑选的余地。店主用胶带在纸盒子外面缠了个把手,施月华拎着它,走到了饮料厂。推开厂门,施月华看到空旷的地方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刘向东正坐在一堆废木头的顶上,单手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刘向东看见施月华,跳下地来。施月华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电水壶,走向门卫室,打算烧点开水试试。这时门卫室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穿玫红色上衣的女孩走了出来。刘向东朝她招手,让她过来,向施月华说:“她叫赵小桃,是我们乡里的。小桃,来见见你嫂子。”施月华一愣,她不就是那个在公交车上和老人抢座位的人吗愣神间,赵小桃已经来到她面前,笑得很甜美,眉眼弯弯像天上的月亮,柔柔地叫了声:“嫂子好”施月华暗自打量着赵小桃,没看错,她就是公交车上的那个女人。可是为什么她前后给了自己不一样的感觉呢刘向东推推施月华的胳膊,“人家小桃在叫你”施月华这才反应过来,应道:“哦哦,好好”她抬眼又看了看赵小桃,心里有个直觉:她不喜欢这个女孩。“呜呜妈妈妈妈”施月华这番思绪被朵朵的梦话打断,她转过身,右手握着朵朵的小手,左手在她身上轻轻地拍着,“妈妈在妈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