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她亲眼见过李成纪面对那个女子时神情的专注,眼神已不似对着别人时的那种浮态。晴淑只当她是养病养糊涂了,便耐心解释道:“听说四王爷前些日子遇到郑二小姐,一见倾心,已经去向皇上请旨要求赐婚了。可惜太子殿下连阻止都没有阻止,哪里还有什么当初传的那般恩爱”李容锦心生疑窦,虽四王爷在外头向来有些花花名声,可也是个有脑子的,不会喜欢上哪个姑娘就往王府抱,看他府上干干净净便可知道。四王爷李成善也不是第一天见郑华笙,什么一见倾心估摸着就是场面话。让她疑惑的不是太子殿下的无动于衷,而是四王爷的突然转性。要知道,他想娶的可是郑家二小姐,前些日子还尚了公主的郑风嫡亲妹妹,那是得坐正室王妃的人。郑家思想异于不少官家,自郑老太爷一生仅有老夫人一人后,后人们便也一直是仅有一位妻子,他们的女儿断然是不会嫁给四王爷这个名声在外,同锦爷一般不大好听的人的。更何况,对于娶郑华笙有没有好处想必四王爷比她更清楚。娶了郑华笙就意味着同时招揽郑家及其拥趸的,还有襄城长公主母族的势力。这对于巴不得别人觉得他不成材的四王爷来讲,毫无用处。那日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卿儿姑娘,如今还在同他暧昧不清,李成善是作何打算莫不是他觉得自己风流倜傥能镇得住这两位夫人罢简直笑话细想起来,李容锦这才想起太子殿下已经许久未同郑华笙见面了。晴淑是个消息灵通的,唠起嗑来自然有不少料可以聊,平日李容锦无聊的时候就会拉她到床前陪自己说话。朝中不仅太子殿下突然勤奋起来,连四王爷也开始渐渐不再往外瞎跑到处风流了,每天兢兢业业地不是跑上书房就是跑长明宫,倒真像是同郑家求个认可了。当今圣上子嗣单薄,朝中文武大臣为此不知愁白了多少人的头发,甚至急出了不少傻主意,像那回乡养老的杨大人,便被杀鸡儆猴了。如今两位皇子皆为了国事废寝忘食,许久不曾站位的朝廷渐渐分成两派:一派自然支持正统东宫,另一派,表面上夸着四王爷的,暗地里自然是希望帝王废太子的四王爷派了。“皇上对四王爷和太子殿下都十分欣慰,大赞他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晴淑替她掖好被子,说道。李容锦心中暗自惊讶不已,四王爷突然对朝政热心了她已经够不理解了,怎么太子殿下也改了性四王爷李成善,外头传言他不爱江山更爱美人,无意朝堂,只愿在那画舫上,阁楼中听女子的歌喉,共度此生。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对那个位置有多么大的野心。真真假假在存在斗争的地方本就不可信,何况又是为了那天下至尊的位置但李容锦不明白的是,为何四王爷突然要娶郑华笙,太子殿下为何突然要为了他不喜欢的东西而做不喜欢的事情。越发莫名其妙,可李容锦最多也就关心着这二人会对郑华笙如何处之,而别的,实在不足以提起她的兴趣来。傍晚,她一改“喝药就睡”的习性,去了东宫。在东宫总管内侍的引领下,李容锦入了内殿。殿中并无外人,除了正在那发呆的太子,就只剩她这个突然到来的锦城公主了。殿中流窜着孤寂,李容锦大感疑惑。若是搁往日,这东宫正殿之中总是来往着各殿的良娣良媛们,提着新做的衣裳,扭着细腰,各各的都往太子的怀里扑。就算是在殿外,也总能听到里头时不时的女子欢笑,男子欢唱,和着琴瑟。殿中帷幔交缠,男女欢歌,一派乐不可言的旖旎景象。李容锦并未行礼,也并未打断他的沉思,只是四处打量着,试图找到自己好奇的地方。可并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多去看两眼的,以前她来请安,太子殿下怀中偶尔会搂个陌生的女子,那时李容锦还会抬头细细打量完,再在心里评价一番的。可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里,怎么这么空良久,香炉中的香也差不多快燃尽了,李成纪才抬头,发现案前不远处站着自己的皇妹。他愣了愣,才淡道:“锦城身体可好些了坐下吧。”李容锦点点头,默然坐到他边上。“皇兄方才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李容锦问道。她其实只是随口找了个话头,眼睛却开始四处乱飘。案上放了卷竹简,竹简下不知压着的是块玉佩还是什么,露出白玉的一个小角,上面坠的流苏穗子却让李容锦有些熟悉。她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阵,才突然问道:“皇兄怎的有这民间的东西”李容锦掏出玉佩的时候太子的脸色便有细微的一变,他轻咳了咳,装作不经意似的拿过来,淡道:“陈氏临走前遗落在这的,本宫也不知道是什么,改天给她送去。”李容锦淡笑,接道:“原来如此,那皇兄还是让个公公送去罢。这么个狠心肠的,皇兄还是别太多和她接触。”李成纪笑了笑,替她倒了杯茶,换了话题,道:“皇妹身体可好些了天气热了别太闷着了。”“臣妹身体还是如过往那般,”李容锦叹了口气,脸上也添了丝愁思,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怕是还没嫁人就”李成纪举手止住她的话头,道:“父皇向来疼你,自然会寻来法子替你医治好的。听说太医院那边新考入的已经编制好了,过些日子皇兄替你去问问罢。”“那多谢皇兄了,”李容锦不愿多谈,起身告辞道,“臣妹出来已久,先回宫了。”李成纪一愣,却还是将她送到东宫外。方才他提到父皇时,分明看到她眼中难以掩饰的讽刺,却不知这是为何李成纪站在大殿外,目送着李容锦的身影离开了,才踱回殿中。那离去的背影,李成纪并未注意到细微的茫然艰涩,他只见到离开时的无谓,同来时不知作何一般。端午过后宫中也越发冷清了,往日李成纪还回去泰源宫走动,可襄城长公主嫁出去后,他也越发兴趣阑珊了。他取出袖中的那块玉佩,手指紧紧攥住,双眼锁在上面,只是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半夜,东宫突然出现一抹黑影,那黑影从殿中灵巧的翻窗而出,避着巡夜的太监,竟是往宫外走去。、女儿之心黑影依稀可辨是个成年男子,身材略有些瘦削,可健步如飞,想来是个不错的高手。穿过重重树影,那黑影落在长安城郊一处宅子旁,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墙角。宅子的正门外坐着两尊饕餮,在檐下旧灯下向四周散发着慑人的诡异气息。丈高的桂树下,一张石桌上放了个竹棍挑的纸糊灯笼,正幽幽亮着。一旁单手捏着眉心,一脸倦怠困意的青衣男子,正是祁无月。而此处,便是“风有竹居”的后院。不一会,方才从东宫出了直奔风有竹居而来的黑衣男子走到祁无月面前,傲然地睥睨着他,黑夜中一双漆黑的眼煜煜生辉。这处的位置恰好,能听到夜晚时后山上簌簌作响的竹海翻腾,倒一壶好酒,两三知己作陪,伴明月,随清风,当真是一处好消遣。可惜,这二人,一个好似方睡醒般疲惫不堪,一个像是对另一个有着不甘心的怨怼般,恁是气氛恶劣了,半分都没有清凉之美。“不知祁公子可有什么妙计”那黑衣人开口道,是个声音沙哑温润的美好声色。祁无月懒懒瞥他一眼,道:“殿下何须着急您是正宫,皇帝驾崩了位置自然是你的了,哪还需要旁的计策”“可是华笙等不及了”黑衣人扯开蒙面的黑布,那俊美的脸上全是不甘心,还有急迫。他猛地冲上前,双手撑在石桌上,纸糊的灯笼,那个轻巧的东西,也随之滚到地上。祁无月低眉看了眼滚到脚边的东西,已经熄了。他拾起举到李成纪的面前,就着夜色看着他的不甘心,无奈,冷讽:“只有当权了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殿下想必比我明白得早罢可惜你这几年是怎么做的碌碌无为,只知道跟着你的华笙开心了。你开心了,别人,可就行动了,你的父皇,可不再钟心你了。”李成纪压抑地闭了闭眼,抖着声音道:“我只想和华笙平平凡凡的生活成善他明知”“明知什么”祁无月偏着脑袋,好笑地打量他,对他的悲伤情绪觉得嘲弄,“殿下可别忘了,你的华笙可是黄花闺女,待嫁的黄花闺女呢。”“我能怎么办”李成纪低声喃喃,他望着祁无月,看着他那双明媚多情的眼睛,心里讥他不懂感情,可又有些羡慕他。若是不懂,恐怕就没有这么痛苦的李成纪了。他现在想要得到郑华笙,已是有太多的阻碍。郑家,父皇,还有那狡诈的四王爷。他知道李成善根本不喜欢华笙,无非就是想要刺激他,给自己增加夺位的筹码罢了。以前是他太天真,太过安于现状,对于潜伏的危机他视若无睹,等到真的无法挽回时,已经障碍重重。祁无月说得对,没有权利,他如何得到若是在朝廷之中,虽是个东宫太子却并无太多幕僚,连父皇也越来越对他失望,朝中甚至连个拥护的人都少得可怜,要如何与四王爷争正统他可不会忘记,自己的父皇就是从正宫那里夺得的帝位。如此一想,李成纪心中还在飘忽犹豫的东西又坚定起来,他不争帝位,只为让华笙属于自己,而不是嫁作四王妃。“那祁公子有何办法”李成纪问道。“本公子向来不是个拖沓的人,做什么都要下了狠手去做。方可,一击即毙。殿下可明白本公子说的是何么”祁无月默然坐在一边看着他的表情,嘴角有一丝诡异的微笑。没人知道,祁无月到底要做什么。竹林中突然鸦声惊起,李成纪大惊,大喊:“谁在那里”可是回答的只有竹叶翻动,鸟飞鸣叫。二人点了灯笼走过去,有些白雾的林子中什么也没有,已经安静得可怕。李成纪冷着神色,全身紧绷着,回身望向祁无月,口气中有丝怒气:“祁公子,这是怎么回事”空气中有着微弱的檀香,却不是祁无月身上的。李成纪知道,刚才一定有人。祁无月却是细细嗅了嗅,忽然眉头舒展清秀,意味不明地笑开:“殿下无需惊慌,这人,恐怕还不敢告密。”心情甚好的祁无月送走人,回身进屋,突然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不由得再一次笑开。真是个奇怪的人,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也知道她和李成纪的关系,更明白自己方才的那一番同谋是有多么的大逆不道,可是他不知为何,胆敢笃定了她,不会说出去。祁无月想,也许那个人同李成纪一样,也是个傻子。可他没再去关注心底的怅然,为什么会出现一点愧疚。在他的眼里,这两样东西从他父母离开京城后,就再没出现过。“呵,依她的性子,定然是要来寻我问个明白的”祁无月自言自语低喃,“那本公子,告诉她又有何妨”反正,在他眼底,这样的姑娘最不可能是有害的。过往中的很多回忆都过了一遍,竟全是她的。听说了这样一个人后,云乐楼的日子也变得生趣起来。可他突然又觉得有些怜惜她,这么惹人怜爱的姑娘,常常作男儿扮相,真是可惜了。倒真是个奇怪的人。祁无月勾住自己的发梢,有些疑惑地笑了笑。李容锦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去了云乐楼。尽管姿态依旧风流倜傥,见了哪个姑娘好看些的,她仍然会去调侃一番。可是只有她知道,她在慌。她想要把一切问个清楚,可又害怕知道答案,不知道当一切都明朗后,她该作何反应。人总是这么左右为难的活着,以往她不懂,觉得自己认可的便去做,不认可的便罢。可今日,她大概明白了。好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结果那人却在撺掇自己的父兄们。站在云乐楼前,李容锦抿了抿唇,走了进去。妈妈亲自将她带到月下阁,那里,庄梦不知何时也在了,正在和祁无月说着什么,两人皆是脸带笑容的模样。李容锦本就心中有气,加之昨晚之事她亦是清楚祁无月发现了她,又愤又有些难过,此刻见了这样的场景,哪还管得住自己那张见人就嘲的嘴当下就不等人姑娘反应过来,半阴不阳道:“听闻庄姑娘是不接客的,怎么今日在这里聊得如此欢畅,瞧一张脸笑中含春,倒让爷我有些嫉妒了。”庄梦羞愤而急切地忙解释道:“锦爷别再洗刷小女子了,我和无月哥哥”“无月哥哥”李容锦只觉浑身酸痛,扬了声音越发挑弄她,道,“你二人竟是倒这种地步了么”“”这都说的是些什么庄梦无奈至极,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祁无月斜眼看了看正吃飞醋的那人,心情顿然便是不知所谓的大好,不再看戏,让庄梦出了院子。“怎么无月公子竟是护犊子的。”李容锦笑着问他,眼睛弯成一条缝。祁无月道:“没想到锦爷吃醋竟是这个样子的,倒真是让本公子大开眼界。”李容锦横他一眼,闷声瘫在地上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