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嫌犯。君家商队自然也有所耳闻。他们刚刚和九王爷牵上线,自然会比别人多几分注意。也是那三个倒霉蛋不走运,他们刚刚逃出了京城就在运河边上撞到了君家的商队。京兆府尹立刻升堂审问三人,三个人此时也知道只有死咬住就是宋成柳杀的人他们才有活路,所以第一次审问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结果,府尹只能暂时收押。不过这种街头恶霸可不是那么难攻破的,稍微再使些手段拷问几番估计也就招了。所以宋筝雁算是松了一口气。“走吧燕燕,我同你一起去见见师弟。”宋筝雁“嗯”了一声,便再没说什么。林孟冬已经从妻子那里听说了她身世的事情,知道她现在心绪不平,便问道:“你恨你爹吗”宋筝雁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立刻摇头。“为什么不恨”宋筝雁不明所以,反问道:“他救了我,还养大了我,待我如亲生,我为什么要恨”林孟冬道:“那你为何闷闷不乐”“我”宋筝雁垂下眼眸,声音轻得好像要随风散去,“我只是很难过他不是我亲爹。”“是不是你亲生父亲又如何呢他总不会以后就不疼你了吧。只不过你现在既然寻回亲生父母,自然不能再跟着师弟了。你其实难过的是这个,对吗”宋筝雁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很想有个娘,但是我又不想离开我爹而且那个新家好可怕,我一点都不想去为什么他不是我亲爹,这样我就不用面对这些了”说到最后,宋筝雁突然大哭了起来。林孟冬怜惜地抱住了这个小姑娘,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其实也是心疼的很。而此时跟在他们身后约莫十步之遥的华临炽真恨不得揍自己一拳如果不是他有私心,宋筝雁又何需伤心成这样虽然最初他只是想查清楚宋筝雁是不是江家骨肉,可后来他的目的却变成了让自己在娶她的时候能少些障碍。好,就算他目的依旧单纯,可江家除了江夫人没有一个人惦记着这个当初失踪的女孩儿,他为什么这样巴巴要让人认祖归宗呢固然江夫人十分可怜。但比起在江家过得不快乐,他相信她更希望女儿在不知名的地方幸福的生活着。、认亲宋成柳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糟糕,而昨天林孟冬派人送的一些伤药看起来是一点都没动。宋筝雁看见父亲这个样子,立刻泪水盈眶。林孟冬自然是知道师弟的想法,却也只能在心底暗暗叹气,“你这个案子我估摸着再要个两天就差不多清楚了,你先委屈呆在这儿。天牢阴冷,你也保养好自己啊这些药该擦就擦,要不然我现在给你擦”宋成柳拦住撸袖子的林孟冬,讨饶道:“好好好我会擦的。”“你说说你这什么样子燕燕都没说不要你这个爹了,你在这儿一蹶不振个什么劲儿啊按你这样,将来她要是嫁人了,你这不得,不得上吊去啊”“伯父”“失言失言”林孟冬拍了拍自己嘴巴子,一脸歉意地对宋筝雁说道。宋成柳虚弱地笑笑:“行了,你也别教训我了,我自己知道。”他当初一心寻死,可宋筝雁的出现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他守着这根救命绳守到她长大。与其说他现在生无可恋是因为失去女儿,不如说是他不知道自己接着活下去的目标在哪里。女儿大了,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今后的一切都不用他操心了,她的人生也不用他来费心。“爹”宋筝雁握着宋成柳的手,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就跟被遗弃的小狗似的,“您别不要我。”宋成柳心头针扎一样痛,他颤抖着唇,说:“你真的不恨我吗我捡到你之后根本没想过替你找寻亲生父母,我还怕被人发现,带着你逃离了京城,让你”“爹,其实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恨你。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我最恨的是,你为什么要这样一次次提醒我让我恨你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宋成柳脸色煞白,宋筝雁字字句句皆如利刃,刺得他体无完肤。他抓着女儿的手,万千心绪只化作两个无比沉重的字:“燕燕”林孟冬叹气,也劝道:“是啊师弟,你何必这样伤燕燕的心呢你还是燕燕的爹啊,他日燕燕还要成亲还要生子,你不得好好看着啊。”宋成柳按下嗓子眼的咳意,勉强笑道:“是啊,我还要看着你成亲呢。”归燕、归燕,他取这个名字本意是老天让他失而复得,却原来是“物归原主”。他当年一念之差,惹得女儿如今这般伤心,他虽然意已决,但好歹要看着女儿安定下来。一直站在牢房外的静静守着的华临炽在听到“成亲”二字后眼里闪过灼热的光,他本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宋筝雁他要定了。京兆府门外,一辆马车停了许久。等宋筝雁一行三人走出府衙,这辆马车里便下来一个锦衣公子。“舒淮,你来了。”“是,学生见过先生。”“不必多礼。”林孟冬望了眼他身后的马车,道,“你是来接燕燕回侯府的”“是。家里人都已经知道了,他们都在等着呢。”“恩。”林孟冬略沉吟了一下,对宋筝雁说道,“侯府家眷多,不过你别害怕,你母亲出自博陵崔家,你不想搭理的一概可以不理会。”博陵崔家是历经了无数个朝代的门阀,其地位可见一斑,当今太后便是出自崔家。信阳侯这样的家世本是万万娶不到崔家的女儿的,不过他办到了。信阳侯府地位上升的同时,也意味着整个侯府要看侯夫人的脸色的行事了。宋筝雁自然不知道大家族这些门道,但林孟冬这样一阵见血地指出来,今后她在侯府处事自然就有了底了。“是。林伯父,燕燕就随江公子去了,您也回家歇息吧,近两日辛苦了。王爷也回去吧,劳烦您了。”“这话见外了不是。”林孟冬笑道,而后他嘱咐江舒淮,“你好好照顾我这侄女儿啊。”江舒淮容色不便,深深一鞠躬,道:“先生放心。如此,学生告辞了。临炽有空去我家玩儿。”“忘不了。”华临炽玩笑地轻轻捶了他一拳。马车摇摇晃晃渐渐走远了。林孟冬负手而立,心绪复杂。若说这世上最了解江舒淮这位公子哥的人那便是他林孟冬了。江舒淮此人外热内冷,宋筝雁这个妹妹对他来说可没多少情分,所以方才他才会说“照顾我这侄女”而不是“照顾你妹妹”,因为在他心里恩师的侄女分量更重些还。而那个江家林孟冬摇头叹息。“叹什么气啊”华临炽疑惑地问道。林孟冬说:“江家这地方,燕燕肯定呆着不习惯,希望舒淮和侯夫人能护住她。”华临炽轻声道:“她不会呆太久的。”信阳侯府位于皇城外围的朱雀街上,住在这条街上的可都是开国元勋。江舒淮扶着宋筝雁从马车上下来,眼前煌煌侯府气势惊人。大门口,侯夫人携了好些人翘首以盼,看见子女下车,她立刻迎了上来,长舒了一口气,道:“终于来了。”自从寻回了女儿,侯夫人一直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生怕她又不见了。比如现在她紧紧握着宋筝雁的手腕,握得宋筝雁都有些疼了。宋筝雁却觉得温暖,世上有个人这样在乎着自己,她并不觉得不适。“娘。”宋筝雁福身行礼,这个字她如今越叫越顺口了。“快起来吧。”江夫人牵起女儿。在她身后还站着两个男子,对着这二人,江夫人却是神色淡淡,“来,见过你父亲,这个是你大哥。”“见过父亲,见过大哥。”林伯母之前和她讲过信阳侯府的情况,如今的信阳侯世子是前侯夫人所出,所以崔氏对他也一直不好不坏。说来也是侯爷好手段,续弦都能娶到崔家的女儿。信阳侯其实并不关心这个从小失踪的女儿,但当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还是有些激动,扶宋筝雁起身的手几不可查的微微颤抖,“好,回来就好。”他的态度比自己想的要热切很多,但在宋筝雁眼里却有些失望,她此时才开始察觉到,这个父亲似乎并没有那么期盼她的回归。这对于被宋成柳娇宠长大也从未接触过豪门事故的宋筝雁而言有些不可理解,一时间她有些神色踌躇。而世子则只是懒洋洋一笑,态度不算热络。在他们身后,奴仆们齐齐跪地拜见这位“新来”的长房嫡女。“行了都起来吧,以后姑娘这里多长点心。”崔氏提点完他们便转头温柔地对宋筝雁道,“你祖母还有家里的叔叔婶婶、兄弟姐妹都在等着见见你,我们快进去吧。”“好。”虽然信阳侯的地位不比朝中新贵了,但侯府传承了几朝,它的气韵、不经意间显露的质感绝不是这些新贵能比的。“今日是没空了,等明儿得闲了,母亲带你四处走走。侯府这个时候枫树红得正热烈,你定然喜欢。”“是。”崔氏拍拍她的手,笑道:“不必拘谨,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遇上什么事了,就来告诉娘,娘全都为你做主。”宋筝雁笑着点了点头,而与她们同行的信阳侯却看了眼妻子,格外觉得妻子话里有话。崔氏却根本不在乎丈夫怎么看,携着失而复得的女儿的手自顾自穿过一进进的院落。偌大侯府,一路行来,除了崔氏温柔的声音再无别的响声;余光里,信阳侯与她们并行,约莫半步远,江舒淮和世子跟在父亲身后,可是就是二人与父亲的距离就能看出亲疏,世子和信阳侯靠得可近多了。院落重重,宋筝雁一步步踏入幽深侯府的后院,每踏进一步,她便知道离原来的世界更远一步。今日宋筝雁正式拜见长辈,侯府的家眷全都聚集到了老太太的松鹤堂。宋筝雁和崔氏一露面,就有丫鬟通报道:“夫人和姑娘来了”一个微胖的老妈妈满面笑容地迎上前来:“老奴见过侯爷、夫人,世子、二公子,这位便是三姑娘吧老奴见过姑娘。”宋筝雁虽然很小就被偷走了,但府里序齿还是保留了她。崔氏伸手虚扶了她一把,对宋筝雁道:“这是你祖母身边伺候的钟妈妈了。”宋筝雁微微欠身,唤道:“钟妈妈。”“老奴不敢。侯爷夫人,快里边请。”钟妈妈一边引路,一边说道,“老夫人从昨儿知道姑娘找回来了便一夜未睡好,今儿更是早早起来了,可算是把姑娘盼来了。”进了松鹤堂的院门,穿过庭院便是前厅,此时厅内坐满了侯府家眷,而大厅正中坐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她穿着重紫团花外袍,花白的发髻上只有一套简单银饰,打扮地非常得体,既隆重又不过分,毕竟宋筝雁只是她的孙辈。宋筝雁在她面前跪下,端端正正行了跪拜之礼。她仪态十分标准漂亮,行动间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这让原本存着看笑话心态的某些人笑都笑不出来了。见过礼之后,老太太拉着宋筝雁的手不放,慈爱的眼神在她脸上逡巡。“像,真像”老太太眼眶湿润地连连感叹,“你看这眉宇轮廓同舒淮一模一样。”此时老太太左手边的一个姑娘亲昵地挤坐在老太太另一边,她笑容温柔地道:“祖母,您记不记得舒淮小时候长得和女孩似的我看着三妹妹更像舒淮小时候呢,舒淮现在长大了,变得硬朗了。”老太太一回忆,拍掌笑道:“还真是孩子,这是你大姐姐,单名一个谣字,歌谣的谣。是你二叔的长女。”“见过大姐姐。”江谣扶住宋筝雁,笑道:“三妹妹不必客气。”“谣谣,你带着你妹妹都认认亲眷。哦对了,子正,这个孩子的名字取了吗”宋筝雁当初被偷走的时候还小,名儿都没取呢。信阳侯闻言面上一阵尴尬,说:“这还没”崔氏眼底极快地闪过讥讽之色,而后她道:“母亲,这孩子的养父给她取了小名叫燕燕,媳妇觉得挺好的,不如就叫江燕吧。燕有归燕之意,您觉得呢”宋筝雁闻言一脸惊喜地看着崔氏;而信阳侯却狠狠瞪了妻子一眼,似乎在恼怒她的自作主张。不过他这一眼还来不及收回,老太太发话了:“江燕这名字也不错,就叫江燕吧。子正,则个吉日,开宗祠,昭告祖宗,添族谱吧。”信阳侯起身回道:“是,儿子这就着手去办。”“当初孩子丢失的时候,劳动了太后娘娘,大儿媳妇,你择空去宫里告诉娘娘一声吧。”“是。”此话一出,厅中原本就心思各异的各房更是什么脸色都有。崔氏和太后同宗,在太后面前也颇有地位,如今她的女儿刚一寻回来了若是在太后面前露个脸,就又变成这侯府里的独一份了。“谣儿,带你三妹妹认识认识自家亲眷,以后多多走动亲近亲近才是。”“是。”江谣牵起宋筝雁的手,“这个是我爹和我娘,那个是我大弟弟,叫舒林,论岁数,他比你大些,家里行三;这个是我二弟叫舒汮,行五。”“见过二叔二婶,见过三哥,五弟。”江二爷笑着扶起宋筝雁,道:“可算是找回来了,恭喜大哥大嫂了,大嫂可算是能安心了。”听到这样的话,想起无数个日夜的煎熬,崔氏一时间忍不住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