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要湮灭了他。是他自己心中对华临炤有愧,却下意识地将宋筝雁当成了赎罪品,觉得自己拥有的心中有愧。华临炽睁着眼看着床榻,乱糟糟的思绪和因为压抑而愈加膨胀的躁乱让他差点想不顾一切地发泄、破坏他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知道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出的问题,可是他却无力将已经陷入偏执的心理调整过来。“王爷,我们”宋筝雁想,华临炽什么都不说,显然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心事为人知晓,那他们也作不知道,把一切交给时间。感情从不是什么永恒之物,它最大的敌人就是岁月。或许等过一段时候再见,彼此之间都会坦然而非咽下各揣心思的故作平静。可惜她这番话还未出口就被华临炽打断了,他背过了身,极快得说:“好了,睡觉了我困死了。”宋筝雁只得咽下满腹话语。以前他都喜欢手脚并用地缠着她睡,今天却只有一道脊背。宋筝雁有些不习惯,慢慢地将手钻进他的手掌里。好在华临炽没有推开她,反而将她的手捏的更紧了。两个人就这样心思各异地睡去。隔阂依旧存在。华临炽越发地“忙碌”起来,几乎宋筝雁醒的时候他就走了,等他回来她早已睡去。要知道平日里,只要在王府,九王爷殿下就恨不得长在王妃身上,两个人感情好的让人都有些破坏别人家庭和谐;可这些日子,瞎子都能看出来,王爷和王妃闹矛盾了。主子过得好,他们下人才能安心安分干活;主子过得不好,他们也胆颤心惊。跟在宋筝雁身边的紫苏和听荷眼看着这些日子,两人一点交集都没有,急的都有些上火了,偏偏宋筝雁自己一点都不着急似的,该干嘛干嘛。“谁说我不急的”宋筝雁诧异地反驳两个丫头,“他需要时间想清楚,我只是给他时间罢了。”听荷看着她慢悠悠地捻了捻狼毫上的毛,心里偷偷腹诽:您这样那里有急的样子啊。时间府里那些不安分的都快要上天了。宋筝雁像是能听到听荷的腹诽一般,继续悠悠道:“我好歹也管王府管了些时日了,你真当我对那些起了心思的人不知道啊。你现在去问问,她们人都在哪儿了。”听荷恍然,有些崇拜地往宋筝雁身边挪了挪。还是紫苏对宋筝雁有信心,她笑听荷:“我都说了姑娘有分寸的,瞧把你急的。不过,姑娘,您要给王爷多少时间。他要是一直拗不过,可怎么办”紫苏这话是问到点上了,宋筝雁神色落寞。关于这点,她也不知道啊。不过既然她决定要给华临炽时间想清楚,那她就有心理准备。也正是因为此,当华临炽提出因为公事要去临安一趟的时候,宋筝雁也不觉得难受了。“路上来回快的也要个十天半个月,加上在临安要呆半个月左右,所以这趟出去要约莫一个多月。”宋筝雁平静道:“那我等会给你收拾行李。”看着她这副样子,难受的反而是华临炽自己。他现在就像是处在一个乱糟糟的环境里看书,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可就是静不下心来理解它们组合起来的意思。他想好好理清楚该如何面对堂兄和妻子,可是在京城他根本静不下心来,所以便索性选择离开一段时间。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堪称懦弱,他也在回府之前做了无数的自我安慰,可所有的心理建设在看见宋筝雁的刹那都化为羞愧。他曾在婚前信誓旦旦说不会让她伤心,疼爱她一辈子,到头来却食言而肥。华临炽千言万语,愧疚的话、解释的话此刻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燕燕理解他,可正因为理解越发显得他的卑劣。良久,他承诺道:“我会尽快回来的。”整理好自己,真正的实现从前轻许下的承诺。宋筝雁点点头,“我等你。”说完,她又笑道:“我小时候去过一次临安呢,那里的醋鱼可好吃了,你记得去吃啊。”“好。你还喜欢什么,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带”“嗯还有糕点,我喜欢吃云片糕”到底是装不了平静,宋筝雁有些哽咽了,“你早点回来。”她在桌下的手紧紧按住小腹,眸子闪着泪光,殷殷地望着华临炽,“一定要早点回来。”华临炽这次去临安,一是为了验查从三年前就开始建造的临安行宫,圣上明年要南巡,临安是最后一站;二是为了他一直参与改造的龙骨水车。江南多水田,水车在南方农业中更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为了这次临安之行,工部甚至还去请了在黎山隐居的黄老先生出山。送走了华临炽,宋筝雁坐在叶落无声的王府花园里,这才察觉到周围入骨的冷清。她掰着手指一数,恍然发现她熟悉的人竟然跟约好一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京城。“姑娘”紫苏从抄手游廊里走来,远远就喊了她一声。“在这儿呢。”“夫人派人来传话了,请您去侯府一趟。”“侯府”自从上次老太太、江谣联合梁家谋害她,别说她自己绕着信阳侯走了,就是崔氏见她也都自己来王府或者约她在外头铺子见面,这会怎么让她过府了紫苏此时在她耳边悄声道:“老太太怕是要不好了。夫人有些担心”紫苏未尽之语,宋筝雁自然听出来了。老太太生与死,恐怕崔氏是不会多费一份心思的。但这关系到江舒淮的丁忧。他如今刚刚踏上仕途,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就被迫离开官场三年的话,等他再回来,哪里有他的立足之地。宋筝雁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吩咐丫鬟去库房那些上好的药材。等她到了信阳侯府,崔氏找她要谈的果然如她猜想。、发难上宋筝雁一到信阳侯府便被崔氏径直带到了她的房间。她是打着探病的名义回来的,却连老太太的院角都没见到。崔氏看着宋筝雁带来的上好人参鹿茸,冷笑着让丫头收好,看能不能炖了汤给松鹤堂那位喝。“想不到到头来还要好酒好菜地伺候着这老家伙。”崔氏讽刺道。从前和她斗得狠的时候,真的想毒死她的心都有,没成想临老了反而就怕她一命呜呼。宋筝雁对江老夫人谈不上多恨,但也不想看见她知道她的任何消息,这次若不是为了江舒淮,她根本不会再进信阳侯府。崔氏屏退了下人,对宋筝雁道:“昨儿大夫和我说,老太太怕是不行了,让我看着准备后事。你也知道,舒淮刚刚上任,若是这时候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请蒋医正来给她看看,能拖久一点是一点。”蒋医正啊宋筝雁了然点头,“行,我回去就去请请看。不过蒋医正这些年很少出诊了,我不知道能不能请的动。”蒋医正的医术是出了名的,以崔氏的身份自然是很难请他出手。但九王爷和他相熟,崔氏便想请宋筝雁帮忙。“没事,我也不强求。而且,蒋医正是人不是神,我也不会为了舒淮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的。”宋筝雁说:“圣上正值壮年,而朝臣却有些青黄不接。二哥是世家子弟中的翘楚,不会那么轻易被遗忘的。而且太子马上要参政了,他的身边也需要一批年轻人才。即便二哥丁忧几年,有王爷他们在,也不会出现大的偏差的。”崔氏闻言神色稍稍松了些,不过她转念一想便笑道:“这些话是九王爷说给你听的吧”宋筝雁甜甜一笑,华临炽这人其实挺话唠的,往常回了王府就光听他一个人各种絮叨了。他什么都愿意讲给她听,包括朝堂上的事,从不会觉得她一个女人不能听懂这些男人的事。可是,她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热,他已经很久没有向以前那样什么话都对她讲了。九王府里冷冷清清的,她可真想他啊。也不知道他走到哪里了,天气渐热,她给收拾的衣服不知道够不够。“燕燕燕燕”见宋筝雁突然走神了,崔氏不禁有些担忧,“怎么了”宋筝雁摇头:“没事。进了家门不去松鹤堂有些说不过去,京里有不少人盯着我们呢,我去看看她吧。”崔氏自己都替女儿膈应的慌,但也得承认她说的有理。“行吧,你就去坐坐便是了。”老太太那日被华临炽一脚踹中心窝子后就一直卧床不起,病情发展至今,已经到了神志不清,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崔氏在那之后不动声色地一个一个换掉她身边的老人,新来的丫头婆子自然不如原先的尽心尽力,老太太除了每日里躺在床上口齿不清地胡乱叫喊外什么都做不了。况且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三房四房自然不会多关怀,就连侯爷自己也从不在母亲面前多呆。宋筝雁瞧了一眼便出来了,对她来说,江老夫人陷入如今这样境地,她多同情也不至于,多幸灾乐祸也做不到。既然如此倒不如眼不见为净,也免得让自己胡思乱想。“我下午就回去写拜帖。母亲放心,我会尽力的。”崔氏也是五味杂陈,“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就不留你了,等过些日子清闲些了,我去寻你咱们母女再说说话。”宋筝雁自然乐意之至。华临炽离京,太后也不在宫中,她每日里呆在王府里也无聊的很,若是崔氏过来当然好。而且她想她也的确需要母亲在身边了。说起太医,或许她应该用九王妃的印信去太医院请人过府一趟。“那我先回去了。母亲若是有事尽管派人去九王府找我便是”宋筝雁的话被突然闯入的江侯爷打断了:“我女儿刚来怎么就要走啊”只见他满脸慈爱,一脸关切地走了进来。宋筝雁和崔氏面面相觑。大概从小就被偷走,加上和崔氏撕破了脸的缘故,侯爷素来不怎么搭理宋筝雁。她刚回府的时候,江子正想借着宋筝雁搭上华临炽这趟东风,对她还算关怀;后来大约觉得她靠不住,江侯爷便视她如无物了。所以今日他突然这样热切,宋筝雁只觉得难以消化并且陡升不安。“见过父亲。”宋筝雁的礼节素来是让人挑不出错的。江子正像个宠爱女儿的父亲般扶起了她,嘴里说道:“父女之间何必多礼。怎么刚来就要走了”宋筝雁客套道:“九王府事忙,女儿走开太久不好。”崔氏狐疑地瞅着丈夫。自从她彻底拿捏了侯府之后,这人就跟躲瘟神一样躲着她,而且每日里不是醉生梦死便是指桑骂槐,今日怎么会跑来装什么慈父她觉得不对劲,偷偷给崔妈妈使了眼色。江子正又说:“难得回来一趟,今儿就在府里用饭吧。”崔氏一跨步挡在了宋筝雁身前,同江子正四目相对,“侯爷,燕燕毕竟是王妃,这府里也不是她想留就留的。”江子正与崔氏积怨已久,此时见她又当众反驳自己,当下怒目一瞪,一抬脚就逼迫了上来。崔氏几时怕过他,她也是分毫不让。二人之间竟然瞬间剑拔弩张起来。宋筝雁不欲与江侯爷发生什么争执,毕竟他是她的生父,刚想对崔氏说,留下来用饭也没什么大碍,就看见崔妈妈神色莫名地去而复返。“侯爷,夫人,梁夫人、梁姑娘来了”江子正今日突然莫名其妙地过来,崔氏自然怀疑他的动机,崔妈妈领命去查探原因,却在半路上遇见了通传的下人。“梁”崔氏一听就呵斥道,“她们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她们请她们回去。”若是从前她还会因为梁家的身份而有所顾忌,如今她可不会对梁家人假以辞色。可是江子正却几乎是立刻阻拦了崔氏,“梁夫人难得上门,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梁家可是太子的外祖家啊。你,你去请梁夫人、梁姑娘进来,让丫头们先好生招待。”他一脸坦然,而且是乐呵呵的口吻,可是任谁一看就是此地无银。崔氏挡在宋筝雁身前,眼神渐冷。怪不得今儿江子正今儿会莫名跑来装慈父,感情这是和梁家勾结起来有所图谋啊,是生怕她不见梁家的女人所以特地过来帮忙的这个人她还真是小看了,他是什么时候和梁家勾结上的崔氏怒火烧得心肺都疼了,但今日女儿还在身侧,她不想当着她的面发火,便铁青着脸,尽可能温和地对宋筝雁道:“你先回王府去吧。”江子正闻言心头一紧,上前一步就想开口阻拦。他这副神态自然被宋筝雁看见了。她勾起嘴角,若有所指道:“母亲,梁夫人和梁姑娘显然是冲着我来的,您觉得我今日若是不见她们,我能离开吗侯爷,您也不必多言,我去见她们便是了。”宋筝雁说的坦然无畏,其实心里完全是忐忑的。她已经有察觉,梁家请动了江侯爷,怕是要对她发难了。今日崔氏将她请上门恐怕也在她们的算计之中。只是不知道她们要怎么对付她。梁夫人和梁燕在前厅如上门做客的客人般自在放松,与神色凝重的崔氏和宋筝雁母女行成了对比。并且她二人身后除了服侍的丫鬟,还站着一个穿着简陋,埋头弓腰的妇人。崔氏微微昂着头,倨傲地说道:“夫人和姑娘可真是稀客啊。也难怪您二位一来,我夫都激动地逼迫我们母女来见你们。”宋筝雁跟在崔氏后面,看着崔氏摆足架势,忍不住觉得心中温暖。任谁见到别人把自己挡在身后,为自己遮风挡雨,都会这样觉得吧。梁夫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眯眯的面孔,让人窥不见她的内心,此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