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因为玩忽职守被停飞二十天，写检查，公司通报批评。事实上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按照某种程度来说，c大队的人基本一直都在停飞。严钰坐在航站楼里看飞机，顺便进行一定程度的人生思考，她今年才刚刚开始自己梦寐以求的飞行员生涯，但至少在改装完成之前，她都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自己现在的凄惨状况。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玻璃幕墙外的机务们拿开了地上的飞机轮挡，推车开始将严钰正对着的飞机缓缓推出去，它要走了，要飞向属于自己的蓝天，可是自己究竟该属于哪里严钰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几乎是在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严钰看到朝后推行的飞机驾驶舱中，机长在远远地朝着她招手。身边的小男孩拿着飞机模型对她妈妈说：“妈妈飞行员叔叔在对我招手呢我长大也要开飞机”“好长大了就开飞机”自己到底想要点什么呢严钰觉得自己很明白，却说不出来，那架飞机已经开走了，身边的母子也走了，只剩下严钰一个人有点茫然无措的在机场里头晃荡着。然后她就碰见一个人，郑天成。严钰走过来，郑天成朝着玻璃窗坐在椅子上，周围没有人，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正是严钰准备转头开溜的时候。两个人相互看的不顺眼，待在一起只会两相生厌。老郑把什么东西扔在了严钰脚边上，严钰低头瞥了一眼，是一张银行卡。严钰回过头，紧紧扣着牙关：“你几个意思”“看不出来么这给你的”“郑天成先生，难道没有人教过你送东西应该双手交在对方手上么何况我也不缺钱”严钰说着一脚把东西朝着老郑踢回去，接着说道：“特别是你的钱”即便是坐着，老郑的手仍旧塞在兜里，他暗自笑着：“像你这样的废物不辞职也干不久，钱不是给你的救济金，是拿来付公司违约金的。”严钰转过身子：“你凭什么说我干不久”原本低着头的郑天成终于有了一个轻微的动作，他抬起头盯着严钰：“因为你没脑子没脑子就会被淘汰，这是规律”他说着向前探了探伸手捡起地上的东西，唇线微微上扬着。“那也总好过没人心”严钰攥着手，恨恨道：“一个人如果一直和别背道而驰，那他的聪明叫做自作聪明难不成当这个大队长让你很骄傲”原本弃置在地上的银行卡流畅的在老郑的指尖流转“要不你来当”“对不起，我不屑”严钰一字一顿的说道。老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来说去”他夹着银行卡举起手来“你还不是想把自己只能滚蛋的事实说的好听一点么”“介于你的脑子，我就明白一点说好了。”老郑拿出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下巴：“你觉得进了c大队，还能出去吗”严钰没有说话，眯了眯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老郑。老郑朝后一靠：“退一步来讲，就算你能出去，背上c大队的标志你觉得公司里的哪个机长教员能待见你”老郑支着自己的头：“动动你的脑子想在最喜欢排资论辈的民航界，除了走人你还有什么办法在凰飞待下去”“你”“要滚蛋趁早别总在眼前烦我”老郑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严钰深吸一口气，咬着下唇：“飞机开的好能怎么样别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以为什么都尽在掌握的样儿，人和人之间可比飞机仪表复杂得多”“哎呀”老郑活动着脖子站起身来。“那你知不知道和没脑子的人打交道还不如看仪表来的复杂”“那你是脑子里有水所以才进了c大队”严钰冷笑着回道。严钰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却被老郑狠狠瞪了一眼，那是一剂带着杀气的眼神，直觉告诉严钰，如果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老郑可能要打她了，由此她很自觉的低下头。“不喜欢待着就滚，凭你这样还想放副驾，等下辈子吧”老郑说的行云流水，带有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喂”严钰根本就没有说完一句话的机会。“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换个公司，我早晚会放副驾会成为机长绝对会比你优秀”严钰还不解气，“优秀的多”已经看不到老郑的背影了，严钰皱着眉头，看了看手里的纸袋。纸袋里是前几天空管借给她换的衣服。塔台。“哟嫂子你来接组长下班来啦”严钰才刚刚进门，已经被坐着的空管们成功捕捉。“你们别在这滑舌头快去干活”管哥笑着把衣服接过去，又顾着问道：“那天回去吃药了么没有感冒吧”严钰只是默默的点头，并没有回话。管哥抬头注视着：“你怎么了”严钰咧着嘴笑了一下：“没事”拿着纸袋的手放下了，管哥打量了半天：“真的没关系吗”“恩”严钰自顾自的点着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等一下”管哥又像往常一样笑道：“我刚刚下班，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他也没有理会严钰的表情，领着她就出门去了。“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串串吃过心情也会变好的”管哥开着车在巷子里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一家挺大的门脸，远远的就能嗅到一股子辣味。“你怎么知道我”“因为写在脸上”管哥抿抿嘴。“你刚才笑起来比那天在雨里哭还叫人难过。”严钰下意识的笑了，他说的都对，这个人摸起自己的心思来就好像是亲眼见到似的。管哥自顾自的开始涮菜吃：“我一天没吃了就不招呼你了有什么事，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严钰慢慢的操动着筷子，努了努嘴：“要是我周围也有你那样的同事就好了”“恩”“我不想干了”“噗”管哥放下杯子捂着嘴咳嗽，“怎么这么突然。”“我觉得凰飞容不下我”严钰想了想，拿着两瓶啤酒对开，仰起头来就先灌了半瓶，这大概是严钰在飞院里的日常，合着一群男生过得太久，严钰失去了很多女性特征。对开啤酒瓶这事严钰来说再简单不过，只有坐在对面的管哥看的目瞪口呆。“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睛都在像是在发光一样，那时候我就能感觉得到你有多喜欢凰飞”“可惜期望越高，如今的失望就越大”管哥在自己的碗里加了很多醋，平心静气道：“留下未必是坏事，离开也未必是坏事，有些人有些事是没办法用对错来评价的，只不过现在放弃了，一切就都要从头开始，连带着从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你甘心吗”严钰笑道：“其实说出来不怕你笑，我去凰飞完全是为了追星才不像你们说的什么高大上”她说着摇摇头：“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真蠢，可是有勇气无知无畏”“追星”管哥听的饶有趣味。“是啊，那时候在报纸上看到王媛前辈，就那么一眼，忽然觉得她真帅想要努力到她的身边去工作，想努力成为她那样的人”严钰支着下巴想了想：“真倒霉，明明凰飞也进了，改装也完了，眼见得事情就要成的时候偏偏阴沟里翻了船。”她越说越郁闷，拿着签子一个劲的戳碗里的土豆。管哥只是看着她，没有说更多的话。“管哥我问你件事行么”“怎么”严钰扔下签子，指了指自己个儿：“我是有多笨”“你这个不叫笨，是可爱”管哥看着严钰郁闷的样子，接着柔声说道：“虽然有时候倔一点可是都无妨，这个叫做热血是年轻人的特征”“是这样么”管哥肯定的点点头。“果然是那个人没心没肺”严钰撇撇嘴道。“谁”“啊啊，没关系”“如果自己真的决定好了，那就不要理别人怎么说”管哥说着拿出来一张卡片，“你那天换衣服落在办公室的，是要搬家吗”严钰接过来，那天自己全身都湿透了，搬家公司的卡片当然也没有幸免于难，只不过管哥还回来的显然是细心地收着晾干还压过的。“啊，谢谢是准备后天搬来着”“正好我后天休假，要搬家就叫我去帮忙吧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一把签子放在桌子上，服务员低头看着流水单道：“一共是一百三十八块，现在有活动，请问两位是情侣吗”“是”“不是”严钰和管哥两个人异口同声的答了一句。“不是”“是”两个人看了对方一眼，又朝着服务员叫道。严钰解释了半天才把服务员送走，临了服务员看他们的眼神都还像是在看着两个神经病一样。管哥拿起自己的东西，“对了，塔台上他们是乱叫的，大家也就是见你过去起起哄你别在意”严钰摇头：“我才没那么小气呢”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神色，手指头却不自主一下下的扣着自己的衣服。究竟应该离开还是应该留下，严钰觉得自己不知道答案。显然有郑天成的存在，严钰将来继续在凰飞发展的希望真的很渺茫，凭着自己在飞院的成绩找个其他公司不见得有什么太大问题，可是严钰偏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犹豫不决。管哥说得对，很多选择没有办法拿对错来评判，而面前的这个，大概就是。、这就是爱严钰把自己的书整理之后都一股脑的塞进了箱子里，这个小小的房间极为破旧阴暗，但是充满着那段心酸岁月的回忆。“小钰我煮了点面吃过再一起收拾吧”厨房里传过来小芝的声音。严钰把手里的照片放回到桌子上，端过碗来才发现面上头卧了个荷包蛋，又圆又胖而且非常的白嫩，就像是天上的大块云朵。她低头看了看，拿起筷子把云朵一样的荷包蛋直接画条弧线抄进小芝碗里头。“我有我有别这么谦让，咱又不是吃不起你不是孔融，再说人孔融要让也是让梨”小芝的面已经塞进嘴里，所以咕咕哝哝的说道。严钰低着头：“我不喜欢荷包蛋。”小芝看了看自己的室友，努起嘴自顾自学着严钰的样子道：“我不喜欢荷包蛋”严钰并没有多理睬她，小芝看着无趣，也就只好重新挑起来一筷子面，悻悻道：“得得，我自己吃”气氛实在是沉闷，屋里头只能听到两个人相对着吞下面条的声音，小芝没吃几口，一横心把筷子搁在碗上：“这才刚刚准备搬，你真的要走啊”严钰愣了愣，默默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小芝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当个飞行员改装就已经是最难熬的日子了”“我不知道”严钰矛盾的揉揉自己的头发，慢慢的伏在桌子上“我到底该怎么办”“真的非走不可吗小钰，违约金不是你想想就能有的”严钰瞟了一眼自己桌子上的照片：“钱我倒是有办法，那笔钱只要是他来付应该很容易就能哪的出来，何况他应该再乐意不过了”小芝顺着严钰目光的方向望过去，目光瞬间如同被锁在了那里，条件反射一般“腾”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严钰说你是狍子你还真是啊你要是真的找你们家老爷子要钱你这飞行员还有的当吗这不就是自绝后路吗”“留在凰飞就能有将来吗”严钰没有回头，照片里严爸抱着小时候的严钰正笑的开心。小芝攥着拳头，恨恨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人家让你走你就走，你怎么忽然就这么听话这和别人逗狗有什么区别”“你懂什么”严钰压制不住自己的原本就隐含着的怒气，对着小芝重重的吼了一句。严钰的话还没说完，小芝伸手把一整碗面连汤带料朝着严钰泼过去，声嘶力竭的喊道：“我是不懂你那些复杂的事可是我懂你”屋里原本即将要燃起的火焰似乎是被这面汤浇灭了，久久的沉寂下去，再也没有动静。“我只知道自己每每晚上醒过来你总趴在桌上看书我知道你改装那阵子每天垂头丧气的回来找个地方就能睡得着我知道你包里总是装着自己的小飞机和那张发黄的报纸从来不叫一声苦我知道你就是想证明给你们家老头子看你能行那个什么老郑算老几他说的那些废话那句能比你之前熬过来的日子苦凭什么为了他就白白的全搭进去了不说你连我的操心也都搭进去，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吃他家的大米了”小芝越说越快，说的自己气喘吁吁。面条搭在严钰的肩上，滴滴嗒嗒的向下流着汤汁。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小芝，那些日子的确很苦，但她从未意识到小芝会这样记得和自己一样清楚。小芝的泪水就噙在眼眶里头：“今天要从这搬了是想着将来要更好的，不是让你留着我一个人去接着走啊”“你怎么”小芝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道：“我才没哭合格乘务员是会控制自己的表情的”她强撑着笑出来，“你看我明明就在笑”“小芝”小芝一个熊抱扑在严钰身上：“对不住，留下我一个人的话，我害怕我看着你那样的拼劲才能和你一起坚持到今天，没有你的话，没有你”小芝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