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行速度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快,在襟翼还没有完全放出之前,飞机卯足了劲一头冲进海面,严钰只剩下心中绝望,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空客a321的模拟机在飞机坠毁之后停止了工作,严钰失落的提好箱子从里面走出来,她已经准备好来自教员的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襟翼放的太迟了这次事故本来可以避免今天你要不及格了”教员说着在纸上写了些不知道是什么。严钰只能失落的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她心里总是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每每模拟机生成放行许可,管哥就会出现在她眼前。“好了你太没有状态今天不要再训练了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教员说着已经开始招手呼唤下一个学员进入模拟机。管哥,会失望吧严钰有些懊丧,她拿着自己的小飞机,扒在机场的围栏外面。“听说有人把飞机开进海里了,怎么你想洗澡”这声音太熟悉了,小飞机“啪嗒”一声掉在杂草丛里,被淹没了大半,严钰赶紧把东西刨出来,“师,师傅”“干嘛我又不吃你。”郑天成冷着一张脸,站在严钰旁边。严钰左右觉得不自在:“早上模拟机训练我”郑天成没说话,朝着严钰扔了一件东西,亏得严钰眼疾手快,立即上手接住。她打量了一番,是一块已经上锈的怀表,里面还放着不知道是谁的照片。“这什么”严钰很是好奇,只是面对着老郑,她立即把后面的“破玩意”吞了回去。“护身符”老郑望着护栏那边的跑道,严钰看不清他的表情,“带着这个东西飞行会平平安安的”严钰迎着光看一看,毫无特殊之处:“太高级了看不懂”老郑的手还塞在兜里,一架飞机从两人面前的跑道上扬长而去,“是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老教员给了自己的学员,学员成了教员又把这个交给自己的学员,就这样一轮一轮换到了我的手里。”严钰听着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忽然变得万分沉重:“我今天早上训练才把飞机开进了海里,这东西,或许我配不上”“你应该庆幸那只是训练”严钰默默的不应声,良久,看着空中的飞机剪影,“也许是吧你改装的时候,必然没有像我这样狼狈过”“废话,你也不看看谁是师傅”严钰转头看他一眼,抿不住笑了起来,“我是不是幻觉了忽然觉得你人还挺好的”她拍拍脸:“快醒来快醒来”老郑看着她只摆出一如往常的嫌弃表情:“我只嫌弃比我蠢的人”“你这和没说有区别吗你那天才名号响当当的,居然有人还说你天生就会开飞机谁能比过你”严钰冷笑了一下。“没有,我大学是学建筑的。”老郑波澜不惊的说道。严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那你怎么会到凰飞来”“为了追你师娘”老郑依然面无表情。严钰干咳了两声:“是够随意的,不过说起来我也马马虎虎”“为什么成为飞行员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认识了什么人,碰见了什么事,学了多少,变了多少,当你真正成为机组一员的时候,你坚持着的一切早就已经超过了原本的所谓梦想,只不过是自己没发现”老郑的视线依然胶着在一架等候在跑道起点的飞机上。或许支持自己不懈努力的原因正如同老郑说的早就不是最开始的形影单只,是它们在一起无法分离,最终成为一个飞上蓝天的梦。也许驾驶战斗机和民航都一样,要凌驾在万米高空之上,无论是击落敌人,还是安全到达,需要的只是一个信念严钰看着手里的怀表,默默道:“师娘呢”“不知道,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或许已经嫁人了”老郑的语气里只剩泰然。是二月底的天,站在外面却也不觉得冷。严钰侧脸看了看老郑:“是啊,曾经以为重要的事情随着时间慢慢淡化,除了那个想要飞翔的打算,我们都变了”老郑拳了拳手:“人不管是笑还是哭,总还是要向前走”严钰随着老郑的眼神,落在那架等待着的飞机上,它的发动机已经发出隆隆的响声,然后一点,一点一点的开始加速直到消失在地平线那边,最后它腾空而起,向右转向,慢慢变小在云层里面。也许,没办法放开心里的阻碍,才是拖住自己无法前进的原因,这是管哥真正不愿意看到的事。追求些什么都已经不重要,飞机翱翔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只因眼前无物,而心中有路。、七海之风改装终于如严钰所愿的那样按时结束了,她带着加有空客a321签注的证件重新回到b市的凰飞航空,正式被分入第九飞行大队。“小钰,护士不在吧”管哥朝着四周打量。严钰做出手势,摇摇头:“快来护士去别的病房了”两个人在默契的配合下成功的逃出了医院,手术之前放射疗程已经结束,管哥的精神状态比严钰离开时看起来更饱满一点,也能够自如的走动,于是,他们协同制定了这个越院的计划,还有三天手术,管哥一提出自己想出去转转的时候,严钰就没有拒绝。“去哪里回塔台吗还是回家”严钰走在前面,背着管哥所需要的各种用品,“看起来我新买的帽子还是蛮适合你的”“我们去约会吧”严钰从台阶上跳下来:“好啊好啊去广场喂鸽子”“好”“不行,广场里喂鸽子都是小孩子,太吵不如去河边散散步吧”“好”“现在三月份,水边是不是有些凉,我们还是去公园吧”“好”对于严钰的任何提议,管哥都没有拒绝的意思。手术没有十足把握,这一天说意味着什么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严钰努力的不让自己去想那个比较坏的结果,她试图考虑怎样让管哥度过难忘的一天并用这件事占满自己的脑子。公园里的花开了,柳叶也冒出新芽。“你看春天了”管哥拉着严钰,指给她看。严钰这边怕管哥被风扑着,赶紧给他掏外套出来。“哪就那么虚弱了,跟一阵风能把我吹走似的”管哥嘴上这样说,还是安安稳稳的穿好外套。“我就怕嘛”严钰撇撇嘴,回头看了管哥一眼,“你要不要喝水”管哥笑了:“你别把我当成生活不能自理行不行好歹我还好好跟在你后面走呢”严钰兀自笑起来:“你说的也是小时候有一次我爸感冒了,在床上躺了一天,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只顾着围住床转来转去的问爸爸你要不要喝水爸爸你要吃什么药爸爸你看起来冷加不加被子这样的,其实他需要休息,可是却被我白白折腾了一天,说起照顾人,我果然还是没你来的上手。”“笨蛋,这不叫折腾”管哥敛了敛外套继续缓缓的向前走,“我猜你爸爸心里绝对很高兴”“才没有他爬起来把我臭骂了一顿”严钰有些委屈的说道,“不过他好了之后好像带我去一直想去的动物园了”“我就说吧”管哥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严钰说着叹了一口气:“可是说来说去还是没什么用嘛,最后依旧被赶出来了”“你出来之后没有再联系过吗”管哥坐在小溪旁边的公椅上,看着严钰朝他摇摇头。“去年打过一次电话,可惜他关机了。”严钰跟着坐在管哥旁边,“其实真的接通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在凰飞混得不怎么样,当年出门的时候立了豪言壮语,现在反而觉得太过草率了。”严钰低下头看着路面上镶嵌的石子,一颗一颗仿佛遵循着什么规律。管哥望了望天:“你还可以打电话,我就不行了”严钰低头看表,已经接近中午,她拉好衣服袖子:“怎么样吃点什么芹菜虽然确实对你的病有好处,但也不能像小芝那样天天煮给你吃啊”严钰不免的有些埋怨的语气,“前面有一家法式餐厅怎么样蘑菇浓汤和鹅肝都很不错”“好”管哥还是那句最常说的话。餐厅不大,可是气氛非常温馨,角落里搁着一架斯坦威三角钢琴,胡桃木色的琴身,踏板已经微微磨损,显然是有些年头了,然而它的线条那样流畅,年代成为它所必需的一部分,金发女郎在台子上弹奏,生动悠扬的音乐随之而出。奶油蘑菇浓汤的口感特别,配上红酒炖牛肉和焗蜗牛,最后带焦糖布丁多为甜点,虽然推荐菜色看起来相当棒,但是严钰仍旧是千挑万选了半天,总是拿不定主意。柔和的灯光和轻缓的钢琴声使人感觉非常舒适,严钰甚至想着如果能就一直停留在这里那该有多好,如果时间可以自此不再推进那该有多好。严钰刻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两个人说笑着便迟了,餐厅里的顾客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长相英俊的服务生礼貌的询问需不需要加水,两个人这才觉得,是有些迟了,严钰准备走,却被被管哥叫住:“稍等一等。”他朝着严钰招了招手。管哥低声和服务生攀谈了两句,然后走上摆放着钢琴的台子,伸手掀开了琴盖。难怪他的手指那样修长,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严钰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现在,她仿佛瞬间明白了,这样白皙且修长的手指,原本就该飞扬在琴键上才是合适的。那是一首梦中的婚礼,管哥一边对严钰笑,一边双手演奏,行云流水般的音符潺潺流出,乐声纯美,无时不阐释着美好的意义,琴声如诉,过往那般最美好的时光都一一重现在眼前。严钰从来不知道,管哥还带着这样的隐藏技能,整家餐厅只剩坐在上面弹奏的管哥和台下扮演听众的严钰和服务生,原本配合用餐气氛的灯光在这一刻又显得如此典雅,如同一幅安静的画面。一曲纯美的琴音结束在管哥的指尖上,周围响起服务生们毫不吝啬的掌声,“抬帮了”服务生用比较生涩的中文发出了赞叹。管哥合上琴盖走下来的时候还不忘了再次感谢他们。“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会弹钢琴”严钰跟着管哥,一前一后走出餐厅。管哥拉住严钰的手:“当钢琴家是我从小的梦想”“可是为什么”严钰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管哥闷头走了很久很久,才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为了钱”餐厅的旁边有一条河,两个人漫步在大桥上,微微的风从指间流穿过去。通过管哥断断续续的叙述,严钰终于明白了一切。管哥和严钰不一样,他并不是打小就失去了父亲或母亲中的一方,相反的,他所成长的三口之家非常幸福。父亲是个小公务员,母亲是音乐教师,他从小就在母亲的感染下对音乐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并且表现出相当的天分,母亲非常乐于培养他的这种特长,而家庭实力也足以支撑这种模式的运转。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推进而发生着改变,母亲的身体越发虚弱,父亲的职位连年高升,后来,父亲领了一个比管哥大不了两岁的女人,美其名曰秘书,剩下的就是彻夜不归。管哥的母亲虽然很好说话,却是个比较烈性的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毅然决然的和结婚多年的丈夫离了婚,带着管哥离开了那个地方。经过这件事情的打击,母亲的病越来越重,管哥不得不一边学习一边照顾,经济已经不在允许他继续学习钢琴这样奢侈的东西,他果断把琴卖掉,转而选了空管这个收入比较高的职业,只为了能让母亲的身子能好受一些。空管专业需要攻读四年,他拼上了全部的力气。可惜,在他赚到自己的第一笔工资之前,母亲就带着无限的畅怨撒手人寰了,而他的父亲,那个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父亲却直到母亲下葬才匆匆露了一面。事情居然是这样“那你父亲”“几年前因为贪污被抓了”管哥靠在桥边的栏杆上,“以前我觉得这是报应就是他应得的报应我恨不得他去死”严钰想劝劝他,却又觉得实在无从劝起。管哥失落的低下头“可是,有时候我觉得那样的自己真可怕,父亲的入狱并没有让我产生丝毫的怜悯,反而觉得一切都是他活该,父亲有父亲的报应,而现在,属于我的报应来了”严钰说:“手术成功之后,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叔叔。”她又想了想,“即便嘴上不说,其实你也是想去的吧”严钰靠在管哥的身边,任由微风从脸上抚过去,“肯定会有这个机会”“比起安慰我,难道你不先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吗你和你爸爸”管哥反问道,“不管发生什么,亲人之间永远都是不会产生嫌隙的”他又说。“总觉得自己太逊了,没脸回家”严钰想了想,抱住管哥,“手术之后,和我一起回去吧万一我爸真的要打我,你还可以帮我挡着”管哥低头朝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两个人相互看着,第一次这样直直的对视,让严钰脸红却移不开视线,他们离得那么近,那么近,管哥也缓缓伸手搂住严钰的腰,严钰能闻得到管哥身上的味道,还能感受到扑在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