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个娇,讨个宠,一切也便过去了,可是他今天却在阮玉的脸上看到一种决然。这是怎么回事当真要跟皇上绝交了皇后的位子不要了那可是天下女人汲汲向往的位子,就比如“她那人”想到阮玉,温香又哼了一声:“早年金四对我一见钟情,情深意笃,这件事谁个不知哪个不晓金四当初就想休了她,然后娶我,却偏偏让她享了那么多年福。”说到这,勾画妖娆的眉宇间显出恨色:“不过那些事到底是在她心里种下了女人,哪个不善妒哪个不希望男人心里只有个自己偏她是相府千金,自是觉得一切都该理所当然,若遇了点事,尤其忍不得,还得扮高贵。那回我在福满多,正跟金四在一处,她已是见了,可就那么恍若无视的过去了,被金四叫住才说了几句话。你都不知那话里的醋味”温香连声啧啧,却丝毫不提自己当时的难堪:“所以这相府千金就是得让人哄着,宠着,一不顺心就扭身而去,使人追着,捧着。可是这回,偏没人管她”温香得意一笑,拢了袖子,细看上面金线盘绕的凤羽花纹,从今往后,这一切就名正言顺的属于她了。“关键是别看她自诩清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其实最忌惮的人,是我呢。只要我往皇上跟前一站,她立时自惭形秽,哪还敢与我争争了也是自取其辱。她那性子,可会忍得难道当真要撕破了脸皮跟皇上闹我可是记得,她最会假装正经呢。所以黯然退场方为正道,就算她过后醒过味来,可是,还有机会么”温香本不屑于跟一个刑余之人讲这些,可一来自己就要吐气扬眉,二来想到即将到来的天衣无缝永绝后患的计划,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娘娘高明,高明”杜太监连连拱手称赞。温香笑够了,拢起宽袖,端好皇后的架子:“那边准备好了”“一切都按照娘娘的吩咐准备下了。”杜太监笑得愈发谦恭:“皇上千算万算,派了那个老纪头。只可惜老纪头年年打雁,今年反被大雁啄了眼,吃不出巴豆来。也多亏了娘娘的妙计,让他先伤了风,否则咱家也没有这立功的机会啊”“舅舅”温香忽然转了身,方才还笑意盈盈的脸上横眉立目:“日后莫要再提这样的话,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是,是”杜太监恭顺点头:“咱家还等着娘娘提拔呢。”“你虽是我远房亲戚,若是你肯助我,我自是会照顾你的。”温香抬起下巴拉长声调,已是带了皇后的气派,杜太监于是笑得愈发谦卑,然后遥望东北角的天空,似是自言自语道:“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温香也望过去,眯起眼睛,似笑似恨。阮玉,其实我早就可以把你可若是不让你看到我跟朱骁的恩爱,你又怎能去得安心呢你可知,当年在福满多,你那般羞辱我,我有多恨你所以,势必也要让你尝尝这般滋味唉,其实在让你生不如死还是痛快了断之间我很是难以抉择呢,然而为了解除后患呵,便宜你了“娘娘,咱家有一句不知当问不当问。”杜太监挪动脚步,往前凑了凑:“若是稍后是让皇上知道,还是不知道”“当然让他知道”温香语音尖利,带着一股狠辣果决:“若是不让他亲眼看到,怕是以为她还活着,又怎会死心此番你故意留了她在客栈两日,就算朱骁还不信,那么多人见了,总有人跟他汇报,到时”“也多亏娘娘使钦天监跟皇上说若是出宫相迎会不吉利,否则也就弄不成这事了。皇上如今迷信得很”“还不是因为尹金那句话生离死别”温香冷冷一哼,差点扯断手里的帕子,转瞬又笑了:“可是尹金说得也不准,如今可只剩下死别了。哈哈哈”阮玉一路走得飞快,自己也怀疑愈发严重的腰酸腿疼怎么就变成了此刻的身轻如燕,简直是飘一样。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转身离去,她只是不想看到那一幕。心里最纯净的一角被她小心呵护妥善珍惜的一角已经脏了,她想挖出来,再远远丢开。奈何到处都是脏污,她躲不掉,躲不掉肚皮一跳一跳,仿佛是孩子在里面簌簌发抖。“不怕不怕,没什么可怕的,娘这就带你回家”她胡乱的安慰着,一任眼前景物变幻,丝毫没有怀疑她怎么就如此顺畅的出了宫,竟无一人拦截。她所有的心思都被此前的一幕占据了相依相偎,深情一吻纵然距离遥远,然而那笔挺的身子,英姿朗烈的气度,早已刻进了她的灵魂,要如何方能错认还有哪个男人敢在深宫内院光明正大的与女人亲热而那女人,即便一身珠光宝气的让人看不清面目,然而仅凭那身姿,那动作,还有那声娇滴滴,不是温香,又是哪个呢还有那身装扮,那是皇后的礼服啊。呵,她以为有些事要许久以后才会发生,原来它们已迫在眼前。温香多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然而在某人的心里定是念念不忘吧。那俩人合奏的画卷,那一直珍藏起来舍不得用上一用的帕子,那始终来不及出口的情愫呵,当初,她怎么就没问上一问她怎么就觉得这是他的隐私,是他青春年少的珍贵回忆,她应该像保护他的那些古董般替他小心珍藏她可真蠢啊这么说,那年在福满多的相遇未必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是在她面前演的一出好戏即便不是,即便那时他确实对自己是一心一意,然而经过别离,经过血雨腥风的洗礼,谁能保证人的心一直坚如磐石而恰在此刻,那个女人扑倒在他的马下。四目相对,多少年少的热情燃起,多少青春岁月的欢歌激荡,以为永远逝去的一切忽然跃至眼前,如此的鲜活,如此的迫近,要如何方能拒绝于是他接受了,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他是皇上,是天下之主,这天下的女人理应都是他的。而温香,必然是个特别的存在他们说得不错,他一直等待的,当就是自己最初的萌动,所以他迫不及待,光天化日的就与之卿卿我我。不,不对,他明知她要来的,难道是她忽的定住脚步,然而未等思考,有人猛的拽了她一把,紧接着身子一轻,待意识回转,竟然坐在了马背上。“快走”这一声怒吼仿佛晴天霹雳的惊醒了她。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客栈。不,那是客栈吗怎么烈焰熊熊,哭喊不断竟好像,竟好像是当年的福满多不,不是,因为有人在奔进奔出,还有拿着兵器的人大肆砍杀,这是怎么回事她在做梦今天的一切都是梦“快走”狗剩抹了把脸,鲜血跟灰泥混在一起,如同夜叉:“朱骁派人杀咱们来了”什么阮玉震惊,呆若木鸡。“你还不知道吗他要娶别人当皇后,你就必须死你爹是二臣,他怎么会要个二臣的女儿做皇后别忘了,他现在是皇上,皇上”是皇上怎么了难道怕她抹黑他吗哦,阮洵放启帝入京,再怎么说也是人生污点,而他得了玉玺就是名正言顺,是天命所归,不需要任何污点,因为他是皇上,是皇上第138章 危情时刻那群持了刀剑的人看到了她,大叫:“在这里。皇上有令,诛杀此女”狗剩用力拍马。黑电不动,还咬他的袖子,要把他甩到自己身上去。他只得掏出匕首,咬牙,一下插在马屁股上。黑电吃痛,嘶叫一声,顿脱缰而出。阮玉只来得及扭了头,却见狗剩高举匕首,向着那群奔涌过来的人冲去了。“快拦住她,杀了她”余人高喊,相互通报。黑电如风,只一忽,便将所有惊乱丢在身后,然而有马蹄声,嗒嗒前来,紧追不舍。朱骁,你当真,当真眼角有泪流出,又被风吹干。反复多次,最后,连心也跟着渐渐的干涸了。若世上当真有天意,天意便总会弄人,似是对人间的苦难喜闻乐见。因为就在阮玉离开客栈不久,一匹骏马自她走过的街道狂奔而来。其上是一位身穿锦袍贵服的男子,他雄风朗烈,他英姿勃发。然而此刻,剑眉拉紧,似是恼恨身下坐骑迟钝,挥鞭猛抽,人也奋力前倾,御风疾奔。街上一通慌乱,行人纷纷避让,而在他身后,又有几匹马随行而至,骑士个个脸色严峻。床摊翻倒,货架倾斜,箩筐踩扁。人们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朱骁的心如同被揪紧。他在御花园久候阮玉不至,却见东北角的天空升起了黑烟。正自疑思,心头忽然一痛,像被谁狠狠拧了一把,紧接着狂跳不止。小玉他也不知怎么就将这种异样跟阮玉联接在一起,然后再也待不住,呼来马匹,飞奔出宫。身后一大群人跟着,不住恳求他停下。他不敢停,不敢停。小玉,小玉怎么就会想起福满多那场大火怎么就会想起他的小玉不吉利,不吉利不会的,不会的可是尹金的诅咒魔障般在耳边响起生离死别,生离死别他快马加鞭,连手都攥出了血,只恨不能插翅而飞。终于,终于让他赶到了事发地。好好一间客栈,如今已烧得七零八落,房顶有黑色的残瓦带着火焰飞落,砸起一两道微弱的哭声。他正要上前,随行而来的侍卫连忙拦住他,“皇上,皇上”的喊成一片。皇上远处正在阻拦杀手的狗剩猛然转过了血红的眼“皇上”“皇上保重”“皇上要爱惜龙体啊”朱骁什么也听不到,都不知如何甩脱了众人,直往火海里冲。“狗皇上,贼畜生,我杀了你”众人拦截不成,却眼瞅着一个血葫芦似的人杀气腾腾的朝朱骁奔过去了。“保护皇上”“护驾”“护驾”朱骁闻声回身的时候,狗剩恰被人撂倒,还不忘扬手,将已杀没了刃的刀把向朱骁掷去。朱骁认出狗剩,顿灵光一现,刚要喝止,狗剩已被侍卫手疾眼快的挥臂一砍,正中后脑,顷刻便晕了过去。阮玉不知跑了多久,但身后的马蹄声依旧挥之不去。回头,不见人影。低头,黑电的屁股正汩汩的流着鲜血。这样负伤狂奔,再好的马也要坚持不住,黑电用力的喷着鼻息,脚下不停,然而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阮玉眼眶发酸,急忙抿紧唇,扬目四顾。这是一片山林,虽是慌不择路,可为了逃命,她只能选择最艰险的路。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只知肚子越来越痛,好像有股股热流正顺着大腿淌下来。她的心有些慌,捂着肚子,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她想,然后不由自主的去想如果死了,会穿到哪去呢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她都这般作想,她是不是太乐观了死便是死了,哪来那么多的等等。她忽然瞪大眼睛,努力望过去干枯的枝桠,横竖层叠,划目而过,却有一山洞显而易见。她回头依旧不见追兵。皱眉,咬牙,目光渐渐坚定,然后勒缰回马,向那山洞疾驰而去。阮玉下了马,强忍住腹痛,钻进山洞,将洞壁的蛛网尽皆破坏。她又钻出来,抱住黑电的脖子,语气哽咽:“好黑电,快走吧,不要再回来”黑电低鸣,紧靠着她,不肯走。“黑电,走吧,快走吧”将泪蹭到它脸上,使劲亲着这匹救她两次脱险的马:“去,找个好人家,把伤治好。快走吧”黑电喷着鼻息,围着她打转,蹄子拼命刨地,还拿嘴咬她的衣裳。远处的马蹄声近了,阮玉狠心推了它一把:“若不想害死我就快走”黑电留恋的看着她,后退几步,嘶鸣一声,终于向着远处跑走了。阮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