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雪带一包桂花糕,她最爱吃那个。”李白露想到溯雪不由得莞尔一笑。“知道了。小姐,你早点休息。”将月把门关上便和带星离开了。李白露扶着桌角坐下来,看着窗外的月色,不由得再次想起了曲风。记得初见他的时候,他一袭白衣坐在山谷之中,专心致志奏着一曲高山流水,风吹过来,将他舒展的眉目刻画得更为柔和清澈。白露托腮想着,细细数来已经半月未曾见过他了,思念之余便铺展一张清宣,提笔缓缓写道:“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咚咚咚”,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还有什么事么”李白露以为是将月和带星,便随口问道。“李姑娘,是我。”门外传来孟未晞的声音。“孟公子,请稍等一下。”白露放下笔,起身走过去缓缓将门打开。“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白露看着眼前的孟未晞问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到李姑娘明日便要离开,就过来了。可是打扰了姑娘休息”“我还没有打算休息。请进吧。”李白露请孟未晞坐下,为他斟了一杯茶。“李姑娘在练字”孟未晞看见书桌上散落的笔墨问道。“只是一时兴起,算不得练字。”“李姑娘打算明日何时离开”“明日一早就要上路了,家父交代的任务已然完成。”“这么快”“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孟公子,不,太子,白露迟早是要离开的。”“我知道。”孟未晞的声音很轻,眼中的悲伤近乎透明。“今日看见萧皇后,便知她不好应付,太子日后定要小心才是。而且这天下局势也越发难以控制,一场大战在即,要扳倒萧皇后还需加快速度才行。太子可有了应对之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尚无良策。我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知己知彼方可战无不胜。”“确当如是。”白露赞许地点点头,不再说话。“李姑娘,这是你当日借我的天蚕蝉衣,现在完璧归赵。”说罢,他从怀中取出蝉衣放在了桌上。“这天蚕蝉衣既然给了太子,又怎有收回之理太子且收下吧,就当是灵苍一族的些微心意。”“不,这本是用来保你性命的。”“白露的性命不用保,自有防护结界,太子不必如此执着。”“你的安全是我放手天下的唯一牵挂,这天蚕蝉衣在你身边,我才会安心。李姑娘莫要再推辞了。”李白露望着他固执的模样,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认真诚挚,让有不由得为之一恸。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你站起来,闭上眼睛。”李白露缓缓说道。“怎么”孟未晞不明所以。“站起来,闭上眼睛。”白露没有解释,再次说道。孟未晞缓缓站起来,望着白露许久,终究闭上了双眼。李白露凝聚全身灵力于双手,一道白色的光在她指间流转,她念着咒语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抵在未晞的眉心,顿时那道光从眉间渐渐流向他的体内。孟未晞只感到浑身被一股暖意笼罩,像一缕春风迎面吹过来,旋即她听到白露说:“睁开眼睛吧。”“李姑娘这是做什么”“我已经在你身上种下了终生的防护结界,只要我一日未殒,这结界就会护你一生。要破了这防护结界,除非有更高强的灵力才可穿透。你且放心,在这世间鲜少有人可以做到。”白露淡淡地说出来,眉目如画,双眸明净辽远。孟未晞静静地望着她,许久没有讲话。他知道,或许这一生都见不到她了。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未有过任何交错,哪怕是生死同路,她也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不是为他。一起坠下悬崖,背着她跋涉山水,在深夜一次次凝视着她的容颜,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唤着曲风的名字睡得安稳香甜,这一点一点本就单薄的回忆,也要在命运的马蹄之下被碾压得一丝不剩。为什么他不止一次地问过,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爱得这般深刻的人要有当初的相识为什么一开始的相识就注定了只能够一次次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而不得随之而去为什么这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还没有让他们的生命有所交集,连死都不够,还能如何呢无缘,注定无缘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强忍了这么久的泪水还是溃堤而下。望着李白露清瘦的容颜,他的心再也没有因为要支撑这天下苍生而坚强起来,这是他初遇就想用生命去爱护的人,哪怕轮回千百次,只要有她一丝一缕的记忆,都会在尘世间忍受风霜雨打,万人践踏,只为找到她,而后同她遁入这万丈红尘。轻轻地,他伸出双手,把白露抱在了怀里,就像在崖底那般,害怕她离去,害怕自己不可以忍受没有她在的尔虞我诈,政治一轮轮杀人于无形的漩涡。白露伫立在原地,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从颈部滑落到她心脏的部位,这一次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悲伤,为了这个男子的悲伤,这种感觉,是什么她没有多想,同样轻轻地抱住了怀中的孟未晞,这个在人前成熟稳重现在却哭得如同孩童一般的男子。、雨落临安23翌日清晨,李白露与将月、带星站在城门口,皇帝与孟未晞来送她们。“李姑娘,请向令尊表达我的感谢,希望你一路顺风。”皇帝笑容慈祥和蔼。“多谢皇上。”李白露盈盈一拜。“李姑娘,你多珍重。”孟未晞千言万语,竟无语凝噎。“太子也是。”李白露答道。“皇上,太子,民女告辞了。”李白露再次欠身一拜,便同将月和带星转身离开。风扬起了她的白色裙裳,弥漫着海棠花的清淡气味。“未晞,我们走吧。”皇帝看着孟未晞眸中闪动着的眷恋,洞察一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说:“她是神族的灵女,是不允许与凡人相恋的。”“若是她和凡人在一起呢”孟未晞想到曲风问道。“必遭天谴。不过她修为如此难得,又是李恒之女,或许会网开一面。不要想了,让她走吧。”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希望如此。”孟未晞轻声说道,但想到李白露倔强的性格,不免深深担忧。“小姐,你演的可真像。”将月笑着说道。“这四周都是萧皇后的耳目,若是出了破绽,前功尽弃。待会儿找一个隐蔽之处,我用幻影咒造出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幻影,你们一路要用灵力维持住幻影的身形,千万不可被萧皇后的耳目发现。我趁着人多眼杂潜入皇宫,明白了么”李白露思索着,觉得这个方法比较妥当。“知道了。小姐放心吧,这点事我们还是可以完成的。”将月笑笑。她们找到一处洞穴,李白露施展幻影术,身旁便出现了与她一模一样的人。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她又加大了幻影的灵力。“你们和幻影先出去,我等萧皇后的耳目走远了再离开。”“小姐,万事小心,需要帮手就传音给我和将月。”带星说道。“好,你们走吧。对了,不要忘记溯雪的桂花糕。”“放心吧,我记着呢。”带星微微一笑。“走吧。”白露亦莞尔,看着她们离开了洞穴。萧皇后的耳目看到她们三人出了洞穴果真继续跟了过去,白露会心一笑,快速从洞穴走出,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此时,她感觉到自己似乎不是因为使命才会这样关心孟未晞,是自己心里的关切促使她一次又一次用生命去保护他不受伤害,这样的感觉越是强烈,她对曲风的愧疚就越深一分。忽然,她停住了脚步,向秦曲风常去的山谷走去。她想,或许是因为太思念曲风了,所以总是产生幻觉,她想见曲风一面,于是半用灵力半用体力终于在夜晚赶到了临安城的那片山谷。这么晚了,不知道曲风还在不在白露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这时,她感觉到山谷之中有魔的气息,虽然不成气候,但也可对人造成致命的伤害。难道曲风遇到了危险“你们是什么人”白露真切听到了曲风的声音。“人哈哈,我们可不是人”“你们想做什么”再次传来曲风的声音。“你的身上有神族的气息,吃了你可以长点灵力。”“胡说,我从不认识什么神族之人,更别提灵力。”“有没有灵力可不是你说了算,让我吃了就知道了。”几个魔向秦曲风冲去,正当魔的三叉戟靠近曲风的心脏,白露手中的长剑挡住了进一步攻势。“放肆。”李白露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几个魔感受到她身上强大的灵力,很是害怕。“你们不配知道。”说罢,李白露凌空跃起,念了一个咒语,手中的长剑化成万点光束向那群魔飞去,光束所到之处如星光般,那些魔瞬间化成了黑色的黏液。“自寻死路。”李白露收起长剑,眼神凛冽。“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秦曲风站在白露身后缓缓说道,声音中残留着因惊吓而致的颤抖。“公子客气了。”李白露转过身来,牵唇一笑。秦曲风抬眼望去,迟迟说不出话来。这天地究竟要多偏心才可造得出这般天资灵秀的女子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纤腰束素,冰肌雪肤,举手投足之间回风舞雪,清绝出尘。只是那双眼睛,秦曲风再次仔细望去,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公子”李白露看着秦曲风痴傻的模样,哑然失笑。“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秦曲风问道。“公子说笑了,小女子与你素昧平生。公子是不是被吓坏了”李白露眉眼温和。“不,小生总觉得与姑娘甚为熟悉,尤其是这双眼睛”秦曲风望着她的双眼,仔细回想却还是没有想起来。“小女子的确未曾见过公子。”白露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下秦曲风,乐曲的曲,风霜的风。可否请教姑娘芳名”秦曲风微微躬身,一言一行皆与见到白露的时候一模一样。“小女子无名无姓。今日与公子萍水相逢,也算有缘,相信以后再会相见。”李白露笑着说道,眉间的舒柔胜过雪花云开。“姑娘,你方才救我一命,秦某还未曾谢谢你。”“哦公子想拿什么谢我”“秦某四海为家,身无长物,只有这一张琴。若姑娘不嫌弃秦某琴艺粗拙,秦某自当一曲相送。”“这也好。”李白露挨着石块坐下来说道。秦曲风一如往常坐在溪边,双手缓缓拨动着琴弦,苍凉的声音涉水而来,再次让白露想起了他们的初识。秦曲风奏的是平湖秋月,这支曲子白露曾经当着他的面弹奏过。不知道他弹奏这支曲子的时候,想的是不是她呢李白露默默想着,不自觉扬起一抹微笑。“姑娘,你救我一命,秦某用这支曲子相报终究太过单薄。”秦曲风奏毕笑着说道。“秦公子这支曲子弹得极好,何来单薄之论小女子不过举手之劳就换得了这般妙音,是小女子的荣幸。”“姑娘却不知道有人可将这支曲子奏得更好。”秦曲风疏朗一笑。“哦这世间当有此人”李白露笑笑。“确有其人。”“看公子的神情,必是公子的重要之人吧”“确是秦某心之所系。”秦曲风的脸上映出柔柔的月光,眸中碧波荡漾,千华尽放。李白露望着他没有说话,心微微颤动,就像是太湖里的青荇,岸边轻轻摇曳的芦苇。为了曲风,甚至只是这一个眼神,哪怕受尽天谴,那些酷刑一遍一遍焚烧着自己的五灵,让自己生不得生,死不得死,也值得。而孟未晞,他的恩情确然一辈子都还不清了。她能做的,就是拼命护他周全,让他安坐这个天下,享这盛世太平。“秦公子,我该走了。”白露看着渐渐消退的月光,知道真身维持不了多久。“我送送姑娘吧。”秦曲风站起身来。“不必。再见。”白露一个凌空,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秦曲风看着夜色中消失的人影,总觉得与她渊源甚深,那双眼睛是如此熟悉,可那张容颜却陌生得找不到一点回忆中的影子。总会相见的,秦曲风在心里默默想道。、雨落临安24当白露再次回到皇宫,孟未晞已然住进了慈恩宫内。那天阳光很好,孟未晞捧着一本文中子坐在窗边,若有所思。“殿下,您看这一页整整半天了。”站在旁边的小太监笑着说道。“啊”孟未晞回过神来。“整整半天都没有翻过一页,奴才还以为您睡着了。”“茗儿,你去倒杯茶来。”孟未晞笑笑。“殿下,奴才叫顺子,不叫茗儿。”那小太监似乎不是第一次强调,语气中有点无奈。“我又忘了,还以为是在孟府。罢了,你以后就叫茗儿吧,我叫习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孟未晞顺水推舟。“这谢谢主子赐名。”那小太监笑得更加无奈了。“茗儿,你来宫中多少年了”“回殿下,奴才八岁就进宫了,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着。皇上一直待奴才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