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皇帝有多么难伺候,只是性格实在别扭,不过若是顺着毛伺候,其实倒是比一些喜怒无常的主子要好许多。三年来,墨宝当然知道宇文西的难处,而今好不容易守得月明,主子倒是喝起酒来了,一坛一坛地喝,对月独酌,可不像是因为高兴在庆祝的样子。借酒浇愁四个字浮现在墨宝的脑海。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劝一劝皇帝。往内殿而去,墨宝朝着里面轻轻唤了一声。回应他的酒坛子摔在地上的“噼啪”声。“陛下,可不能再喝了,醉酒伤身啊。”他急急走上前。宇文西睨他一眼,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朕自有分寸。”墨宝见他没有要酒,心中稍定,见皇帝叫自己退下,想说的话欲言又止,一时愣在了原地。宇文西将他没有离开,打了个酒嗝,像是忆起了什么笑着吩咐:“你去御膳房那一叠糕点、额、朕要吃枣糕”自从半年前陛下亲自下厨,御膳房也已经不做这些糕点许久了,今日陛下怎么墨宝虽然心中疑惑,但他向来把宇文西的吩咐当成圣旨一样,当下压下心中疑惑退下了。等枣糕拿来了,宇文西放在一旁,却没有动。“样子倒是精致些”侍立在一旁的墨宝听得皇帝这句喃喃,一愣,朝那香喷喷的枣糕望去,金黄的糕点上点缀着绛红的枣子,看上去十分可口,墨宝忆起皇帝以前常爱做这道菜,才发现原来他是在说御膳房的枣糕比自己做的精致些。陛下的想法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啊“你退下吧。”宇文西淡淡道,待室内只余他一人,他才取了一片枣糕放到嘴边,只咬了一口便放下了。“味道就大相径庭了”他把装着糕点的盘子往一旁推了推,立在窗前望着天上的弯月,弯弯的就好似女子的眉毛“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呢,喂,姓禹的”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和我说话了自从那日中了哈勒的暗算苏醒过来,宇文西就没有听见禹薇的声音,当时因为事务繁忙他也没有多想,直到打退了安戎在铁雄城的庆功宴上,他才察觉出了不对劲半个月来,禹薇没有说过一句话。他说不清楚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自己为什么心里那么慌乱,这明明是以前的自己求之不得的事情啊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那个女人说过,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这一次,她是真的去投胎了吗宇文西发现自己并不愿意接受这个说法。也许是孤单久了,身边突然多了一个聒噪的人、这个人又突然消失了,他才会这么反常吧。只是回京以后,雷厉风行地处置了摄政王,收拢皇权,自己终于站到了群臣面前,却并没有想象中快乐。高处不胜寒,若是没有分享的人想到这里,他蹙眉,自己从来不是伤春悲秋之人,怎么突然这么感性了若是养了许久的宠物死了,恐怕也是要伤心许久的,他现在这样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经意转头,对上了一旁红漆柱子上黑色的涂鸦,月光下漆黑的龙张牙舞爪,仿佛要从柱子上一跃而出。宇文西望着这明显是被墨水涂上的涂鸦,他记得在他入住甘泉宫、甚至是幼时到父皇这里来时,这涂鸦便有了。这么丑的东西,就没有人要去掉吗鬼使神差的,他走上前,待看到自己伸出手轻轻触摸那图案,宇文西心中一震: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明明是自己的手,动作却那样轻柔,就好像是在抚摸一件心爱之物,心中甚至涌起了淡淡的伤感和婶深深的怀念这绝不是他会做的事宇文西大骇,脑中却涌上一种可能性那是禹薇的记忆他想起来了以前禹薇能够使用他的身体的时候,就常常望着这条龙,当时他以为她是在发呆,现在想来,其实她是看这条龙吧可是,看这条龙做什么呢想到那样强烈又奇特的情感波动,就好像她是在透过这条龙怀念着一位故人,而这个人,她从来没有对自己提过宇文西顿时不爽起来。只是,禹薇说自己是升斗小民,那又怎么会与这甘泉宫中的一根柱子有了牵扯越想越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唯一清楚的是,那个女人对于自己的身世描述,估计从头到尾就没有几句真话越想越气闷,“啪”一声,宇文西一拳头砸在了柱子上,正对黑龙的脸。手上一阵麻疼,甩了甩手,宇文西觉出些不对劲来,宫里建造宫殿的柱子都是取的百年的树,木质坚硬,按理说自己这么重的一拳,手上居然连皮都没有蹭破鬼使神差的,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朝着方才下拳的位置弹了弹,听见那不寻常的声音之后,他脸色一白这里面是空心的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宇文西取了一旁的宝剑,朝着柱子上就是一剑,果然轻易地戳破了,按着手中宝剑传来的感觉,里面应该是有一个小的暗格的,宇文西也不去想设计者是怎么设计机关的,十分粗鲁地把黑龙龙头处的木头全部破坏了,里面果然别有洞天。谁能够想到,在大齐皇帝的寝宫之中,某一根毫不起眼的柱子里面,竟然藏着东西宇文西将里面的一个狭长盒子取了出来。上好的沉香木制的盒子,上面描金的图案是凤栖梧桐,看得出是出自名家手笔,让宇文西越发好奇起来这里面装着的东西了。用剑挑开了上面的金锁,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画轴和一本书。宇文西将那画轴打开,上面是一幅美人图。画中人年约二八,肤白如雪,蛾眉如月,嘴角含笑,带着两个浅浅的酒窝,本不是多么起眼的美人,却因为那一双闪着慧黠的乌黑眸子,带着脸颊旁两朵红霞,显得娇憨可爱。凭借画像就可以看出,画中人长得十分灵动,只是不知这画像对比真人是增了还是减了呢对于宇文西而言,这只是个从未见过的女子,只是不知为何,此时望着这幅画像,他竟有些移不开眼了。他甚至就这么把画像展开放在了桌案上。再去看那本书。泛黄的纸张和扑面而来的陈旧味道,看来是有些年头了,比起这本书来,那幅画像的纸张一点也不泛黄,犹如新物,可见原主人是花了功夫的。翻开第一页,宇文西就愣住了,因为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落款是:宇文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码完了所有的章节,到三十五章完结,有些仓促吧,具体的到最后一章的时候说,后面几乎是主角的故事了,以后可能会写一些番外,如果想看哪些人的故事,我尽量在番外里面把正文没写到的写清楚s最近写文仓促,如果有错字、句子不通顺的欢迎留言捉虫。就酱,看到这里的都是真爱,群么一个第33章 前尘旧事肃穆庄严的太和殿内,文武百官在安戎之事之后,重新拾起了旧日的议题,就立后一事在殿内吵得不可开交。今日他们敢这样放肆,也是因为龙椅之上的那位好像对于这个话题并没有像往日那般不愿提及,因此不禁打了胆子,对这皇帝的家事热烈地探讨起来。实际上,若是他们站的近些,就会发现皇帝眼神空洞,很明显心思不在这太和殿内。熟悉宇文西的墨宝知道,陛下这个神情,明显是没有听到大人们在说些什么的。宇文西也的确是在走神,想的全是他昨夜偶然得到的那两样东西。墨宝望着皇帝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就铁青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果然没多久,他便见到皇帝杀气腾腾地站起来,看也不看阶下掐得厉害的大臣们,就往外走去,他忙喊了声“退朝”,跟了上去。等出了太和殿才发现,皇帝居然弃了步辇,疾步往甘泉宫方向而去。墨宝忙让抬步辇的小太监跟上,只是皇帝走的实在是快,跟了许久没有追上,等他到了甘泉宫,见到殿内轮值的太监全被赶到了门外,担忧地望着甘泉宫的雕花大门,不敢入内。殿内,宇文西坐在床前,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摩挲,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本书,不,与其说是说,比如说是一本笔记,一本出自曾祖之手的笔记。笔记之上记载的内容,他昨夜翻看了三遍。第一遍,他以为自己看的皇宫秘辛,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直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个名字,恍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来,再往前重新翻看,所有的文字都有了不一样的解读。“朕年幼登基,孤苦无依,皇室凋零,无人倚靠,直到那一日,号称是朕的母后的女子出现。十年来,夜深梦回,那一日的场景,恍如昨日之事般清晰。那是个说不上多么美丽的女子,至少在朕看来,放在后宫之中三千佳丽堆里,并不是十分起眼,只那一双眼睛,是朕在父皇的妃子眼中从未见到过的,没有妖艳、没有柔情,只有一汪泉水般的澄澈,好似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在春日暖阳下折射的光芒。哼,不过是个靠着家世坐上太后之位的女人望着那张年轻的脸庞,朕的心中是不屑的。只是无论朕表现得多么厌恶她,这个女人每日都不厌其烦地来找自己,询问功课之后,总会带着朕在皇宫之中游玩。偌大的皇宫,只有两个正经主子,却好像是两个进了迷宫的顽童,乐不思蜀。十三岁那年,朕登基的第三年。那年中秋,有刺客来刺杀朕。当时朕与她在甘泉宫用膳,约好用过晚膳之后去皇宫城墙上看烟花,刺客却突然出现。朕与刺客缠斗,当时年轻气盛,没有招来护卫,只以为自己能够制服区区两个刺客,却不料一个刺客手掌翻动,竟是藏有暗器,朕闪躲不及,悔之晚矣却突然被人一把推开。那是朕生平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刺客被随后赶到的侍卫伏诛,但是她却因为替朕挡下了暗器昏迷不醒。从此,绣着鹅黄色小花的白色长裙上蔓延开的鲜红血迹成为难以磨灭的梦魇。刺客来自何处很快就查了出来,是前不久处置的一位权臣派来的,望着不远处红色柱子上的一个大洞,他不止一次庆幸,还好那歹毒的暗器只是从她背后擦过,若是打在那娇弱的身体上,后果不堪设想。这个女人的脑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明明受了伤,不好好躺着,还要日日跑过来看自己。”宇文西读到这里,不禁用某人熟悉的声音想想出了那个场景。面色苍白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来到甘泉宫,见到闷闷不乐的小皇帝,含笑道:“小光,嘴巴撅的这么高,都可以挂个油瓶了”见少年不搭理,便自顾自坐到少年身侧,伸出手掐着他的脸颊,霸道的不行,“笑一个嘛,沮丧着脸做什么”被少年瞪了一眼也不恼,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柱子上那个大洞,好奇地像一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哈哈,好大一个洞啊,像不像御花园里那棵樟树下的树洞”皇帝望着她毫无烦恼的样子,倍觉无力,很想提醒她,再偏一点点,那洞就留在你身上了想到那样的场景,他脸色一白,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禁紧紧揪住了衣摆。她却凑了过来,闪着亮晶晶地眸子,笑得淘气:“我们把这个洞留下来,做个暗格藏东西好不好”他觉得这个主意很无聊,想嘲讽她几句,却听见自己说了好。宇文西坐在床边,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内殿和那一个被自己破坏的大洞,突然觉得十分寂寞。再往下读,少年皇帝渐渐长大,十八岁第一次出征就凯旋,奠定了之后戎马一生的热血人生。“丞相带领着百官请求朕立后,朕很想问他们,朕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轮到他们来指挥可是,把这话说给她听的时候,她居然站在他们那一边她居然也逼朕立后好啊,不就是充实后宫吗只要是她想要朕做的,朕都满足她”宇文西记得,曾祖皇帝后宫虽不算充盈,但也有四五位妃子的,其中以荪妃最受宠爱,最后当上了皇后。“朕知道,以她的本事,怎么会是荪妃那个蠢女人算计的了的若非她自愿,几乎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她。可是朕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朕,甚至连朕的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朕不会杀荪妃,尽管对这个胆敢对她下手的女人恨之入骨,但只要是她让她留下的,朕便留着她,连皇后之位也给她。只是,她不配做太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