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重复道:“向吴侯要工兵、种子、牛羊、战马,属下记住了。属下这就去让书吏给吴侯回信。”
谢舒又叫住他道:“还有,让孙权自带军粮,若是他不愿意,就让他别来了。”
斥候道:“知道了。”
吾遗方才听见谢舒狮子大开口,就有点想笑,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失笑道:“你让孙权带兵来给你干活,还得自备口粮,够硬气。”
谢舒淡淡道:“他欠我的。”
孙权带兵抵达油江后,命工兵们就地驻扎,自己只身进营去见谢舒。
到了中军帐,谢舒却不在,孙虑独自一人端坐在主位上,头上系着一顶小小的铜冠,穿了身玄青地的锦缎衣裳,面前的案几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州牧印绶,颇有荆州牧的派头。
孙权唤道:“大圣!”孙虑眼睛一亮,应着:“阿父!”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冲他张开手,要孙权抱他。
孙权正要上前,却听见有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孙虑连忙收回了手,又端端正正地坐回了主位上。孙权这才发觉,主位后立着一扇素纱屏风,屏风后影影绰绰地坐着一个女人。
孙虑像模像样地清了清嗓子,道:“我娘说啦,你是徐州牧,我是荆州牧,虽然咱俩是平级,但现如今你在我的地盘上,需得以参见诸侯之礼参见我!”
孙权又气又笑,虎了脸道:“胡说八道!我是你的阿父,哪有老子参见儿子的道理?”
他走上主位,绕到屏风后一看,见谢舒正在屏风后正襟端坐着,便道:“你还搞起‘垂帘听政’来了?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不过我又不是外人,何必用应付外臣的那一套来应付我?”
谢舒站起来,冷着脸道:“你少跟我套近乎,我让你带的东西都带来了么?”
孙权道:“带来了,只是你的营寨不够大,我的兵进不来,我让他们驻扎在江边了。夫人要不要随我去看一看?”
谢舒瞥了他一眼,道:“走吧。”
孙虑道:“我也去!”
从孙权的营里回来,已是黄昏了,谢舒吃过饭,派人把吾遗叫进帐来,商议南征武陵郡的事。
到了起更时分,谢舒正和吾遗在沙盘前推演阵法,孙权和孙虑从外头进来了。谢舒不悦道:“大圣,你怎么才回来?天都黑了。吃过饭了没有?”
孙虑道:“吃了,在阿父营里吃了大锅饭!”又兴奋地道:“阿父方才带我去骑马了!还送了我一只小木船!”说着,把小船举起来给谢舒看。
谢舒抹了一把他的小脸,嗔道:“这小脸脏的,都快赶上小花猫了,快去让朝歌打水帮你洗洗。”
孙虑答应着,一路喊着“朝歌姐姐,我要洗脸!”跑到后院去了。
孙权从桌上的木盘子里拿了一只梨吃着,踱过来看着谢舒和吾遗推演沙盘。看了一会儿,忽然插嘴道:“你们要打武陵郡?”
谢舒和吾遗都没接话。孙权又问:“你们是不是怕前线的山贼在战场上不肯卖命,又怕留守的山贼趁机在后方捣乱?”
谢舒蹙眉道:“你想说什么?”
孙权拿着啃了一半的梨,腾出小指指点着沙盘道:“你们把所有的山贼都派到武陵郡去打仗,把他们的家小留在油江屯田,让他们彼此牵制,不就行了么?如此一来,在前线打仗的惦记着后方的家人,便不敢不卖力攻城,后方的家人要顾及前线打仗的安危,自然就不敢叛乱了。”
这时,孙虑洗过了脸,跑进来打断了他们,孙权便走到一旁陪他玩去了。
谢舒和吾遗对视了一眼,吾遗低声道:“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谢舒道:“那就这么办吧。”
过了一会儿,外头的更鼓敲了两下,已是二更了,孙权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谢舒问道:“你还不走?”
孙权正陪着孙虑蹲在水盆前玩小船,闻言抬头看看她,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吾遗,酸溜溜地道:“你这么急着赶我走作甚?怕我妨碍你和别人温存?”
谢舒气得说不出话来。吾遗道:“那我回去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向谢舒行礼退出了营帐。
孙权冲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谢舒懒得搭理他,和儿子洗漱了一番,换上寝衣,上榻钻进了被窝里。
孙权却还衣冠楚楚的站在地下,既没人理他,也没人来服侍他。孙权忍不住问:“夫人,我今晚睡哪儿?”
谢舒背朝他躺着,冷淡地道:“回你自己的营里睡去,这里没你的地方。”
孙权叹了口气,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谢舒铁了心不理他,无奈只得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却又回身唤道:“大圣!”
孙虑从谢舒的里侧探出头来,依依不舍地望着他。孙权压低声线道:“好儿子,夜里帮阿父看着你娘,不许旁的男人接近她,尤其是那个吾遗!”
孙虑点点头道:“好!”
谢舒伸手把他的脑袋摁回枕头上,凶巴巴地道:“别理他,赶紧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