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在街坊做了些动静,也通知了常往来之人,几家医药世家都是必须要知会的,不然林慧要接手也不合适。“噢”贾太医两眼发亮:“何谓一条根”若是像三七那样的好药材,贾太医也挺想插一手。“一条根乃是一种专治风湿关节疾病的药材。当初师傅手里存有两条,我倒是见过。”林慧早已想好说辞:“这药模样儿特别,只有一条主根,很少支根或是须根,故此名曰一条根。只是生于深山不好寻找。哥哥赶过去,一则是多寻些来采,二则也是看看当地的气候土质,准备自行种植。”一条根确实是治风湿的名药,而且当世尚没有被发掘出来,所以林慧只管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没有露馅儿之虞。贾太医稍微有点儿失望,觉得没赶在小林神医出门前多多联系实在失策,还是不死心的继续道:“如此说来,令兄大概要在北方购置药田了。若是需要银子,老朽这些年来薄有积蓄,也可支持一二。”这是希望合股的意思。贾太医对小林神医的眼光很有信心,连带着对一条根的前景也很有信心。“二位认识”尉迟尚书终于忍不住过来了。你俩说上话了,咱老娘还在屋里躺着呢。、第三百四十六章 走贾太医还以为尉迟尚书是不识庐山真面目,赶紧介绍道:“尉迟大人,这位林姑娘乃是九玄真人的高足,小林神医的妹妹,医术不在乃兄之下。今日在此偶遇,实乃贵府太夫人之福啊。”这一番介绍将尉迟尚书和潘明玉,连带旁观的卞内医等人都惊得不轻。小林神医的妹妹,不算什么。但医术竟然与小林神医相当,那可就了不得了。女医难得,是真的难得。须知学医之事,需得为师者言传身教,学习者身体力行方可,绝不是纸上谈兵表面文章就能学会的。女子学医,别的不说,人体诸穴数以百计,多有位于细微之处。像样点儿的人家,岂肯让家中女子去研习人体至于研习尸体,更是无从谈起。所以即便是申家、姚家这样的世家,女子的医技也不过了了,即便通医术,也多是知道些头疼脑热的家常方子,能诊大方脉就算了不得的人物了。这位林姑娘,别说跟小林神医相当,那怕只有一半儿,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行中翘楚了。尉迟尚书犹豫了一下,冲潘明玉呵斥道:“安泰媳妇,你怎的如此不晓事若不是贾太医到此,岂不是险些慢待了林姑娘”潘明玉给他说得哭笑不得,心知这位三伯乃是借自己过桥,只得垂首不语做认罪状。大夫人在一旁等得不耐烦,此时也过来踩上一脚,冲潘明玉冷笑道:“你既带了高明大夫来,偏不说个清楚明白,等着看笑话么你安的什么心说不得回头要请家法处置”说完又冲林慧道:“既然林姑娘也懂医。那便跟过来一起看看吧。”她这一通话说下来,在场人人色变。首当其冲的潘明玉当即抬起头来,满面惊愕之色。大伯娘这话说得也太离谱了,分明是借机发作,连什么请家法都搬出来,当六房的人都是泥捏的么之前尉迟尚书说两句就算了,不过是借此给林姑娘面子转圜一下而已。大伯娘也跳出来踩。那就反倒是不给林姑娘面子了因为林姑娘和潘明玉是一起的。尉迟尚书则是心里直叹气。自己这位大嫂真是太没有眼色了,难怪成日里被老太太整得不轻无论谁家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媳妇,都恨不得好好折腾折腾。大家都看得出来。如今分明是要抬举林姑娘请她过去看诊了,你跑过来啪啪地打潘明玉的脸,那让林姑娘脸上怎么下得去贾太医万不料自己夸赞林慧的话,竟引出这样的下文来。一时都想不出如何接话了。就连卞内医一直淡定的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情来。一者是惊讶林姑娘得到贾太医如此好评;二者也是惊讶大夫人出的昏招。内宅的各色人等,卞内医实在见过不少,伶牙俐齿八面玲珑的固然有很多,木讷少言瑟缩不前的也不少。但一般来说,越是居长的女眷,越是端庄大气镇得住场子因为给长子挑媳妇的时候就要考虑。这个媳妇多半儿会成为宗妇,也会成为后来人的榜样。像大夫人这般。是家中长子的夫人,却说话不经大脑的,还真不多。她责骂自家媳妇的话,也就算了,合适不合适的,反正都是尉迟家的人。可对林姑娘说的话,居高临下的,逼格也太高了。那位林姑娘,好像不是作为医女请过来的啊。耳中只觉得周围一静,大夫人忽地发现有些不妙。那些或直接、或间接、或隐隐约约飘过来的眼神儿,好像都不怎么好啊。大夫人的心渐渐沉下去,抬眼对上尉迟尚书不满的目光,匆匆袖起手退后了两步,不再出声了。林慧好像没听见大夫人的话似的,只冲贾太医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您老快过去吧,太夫人的病情也不好拖太久。我这次不过是过来做客,下次有机会再观摩您的金针绝技。”意思是:咱就不进去了,您该干嘛干嘛去吧。隐隐也在回应大夫人让她一道入内的说法。说着林慧冲尉迟尚书颔首为礼,挽着潘明玉的手,施施然走了。贾太医有心挽留,可他不是病家,没有替人家安排医者的道理。大夫人做了缩头乌龟,尉迟尚书自矜身份,结果林慧就真的走了。走在路上,林慧还问潘明玉:“你大伯娘不会真的回头拿家法对付你吧”潘明玉登时笑了起来,细细的眉眼儿弯弯,看起来十分可人:“我这位大伯娘啊,已经闹了好多次笑话了。”说着往周围看了看,并没见到旁人,方道:“她原是孙阁老家里的庶女,嫁给我大伯父做继室。大概之前在家中被压制得狠了,也没个像样的娘亲教导,嫁过来一味地发狠逞强,其实不过是纸老虎,哪有人真个怕她不过是面子情儿罢了。请家法我是明媒正娶八抬轿子抬进府里的正经媳妇,要动家法得开祠堂才行,哪儿就那么罪大恶极了呢。”林慧听她如此说,当下放下心来,若是因为自己牵连了潘明玉,总是不好。毕竟是头次见面,二人只一路说些闲话,见一树石榴才发了花蕾,倒是鲜红好看,便让人折了几支捧在手上。回到六房院中,六夫人奇道:“让你们折几支花儿送过去给老太太插瓶,怎的你们倒给捧回来了。这一路上的花儿都遭了秧罢,怕是被你们折得不剩多少了。”潘明玉跟婆婆玩笑惯了,笑道:“老太太今儿病得沉重,我们都不得见。虽是折了几支花儿,也没敢拿出来触霉头,不知扔到哪儿去了。这石榴花儿还是回来路上折的。”说着招手让丫鬟将花儿拿去插瓶不提。严氏听见说老太太病重,只用眼去望林慧。林慧自然知道严氏是在询问自己为何不留下给老太太看病,当下解说了几句,只说已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故此便没留下添乱云云。严氏听了倒觉得很正常,她对林慧的医术没有直观的认识,并不认为会盖过太医去,只笑道:“既然回来了,快给六夫人看看。记得千万别外头说去她这性子,万不肯认自己会生病的”六夫人转头瞪着严氏佯怒道:“少在我面前显摆你儿媳妇儿能干我本来就没病”、第三百四十七章 小承气汤严氏立时接茬笑道:“对对对,你何曾病。你这身子是铁打的,当然不会病。不过是借你贵体,让我媳妇儿练练手如何”一时众人都笑起来。六夫人回身坐了,将手臂往林慧面前一伸,笑道:“即说是练手,那就给你诊个脉吧。”虽是伸出手来,却不曾描述症状,显然是有点儿考校的意思。林慧只笑笑并不说破,搭上三根手指意思意思诊脉。诊了左手诊右手,转眼六夫人和林慧都收了手,相视一笑。严氏其实之前已向林慧大概透过风,提过六夫人时常心口发热作痛,故此并不担心林慧会出丑,只笑吟吟轮流看着二人。六夫人只闭着嘴,显然打定主意让林慧来说。林慧垂下眼帘,默了一刻,方开口道:“夫人之疾,乃是肝、胃两伤。”听了这几个字,六夫人和严氏,以及旁边的潘明玉和几个大丫鬟,都是满脸的莫名其妙。这位林姑娘还真敢说啊。什么叫在肝胃两伤啊严氏眨了眨眼没说话,潘明玉却对林慧甚有好感,上前一步,便想要帮林慧粉饰粉饰。林慧竖起右手食指,示意潘明玉不用急,继续笑道:“夫人是不是经常觉得心口之处仿佛火烧一般真的痛起来坐卧不宁,连觉都睡不好而且时常口中泛酸,有呃逆之征,兼且二便不畅,夜寐不宁多梦。”“嗯”林慧又往六夫人脸上端详了一下,补充道:“身上可能还有蜘蛛痣。”六夫人登时惊得两眼大睁说不出话来。自己时常心口疼。这个身边的人都知道,连严氏都是知道的,故此林慧能说出来也不稀奇,但别的细节可就无从得知了潘明玉看了看婆婆,觉得婆婆这分明是被说中了的神色,又转头看了看林慧,忍不住悄声问道:“何谓蜘蛛痣”林慧笑道:“这个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只是肝经不畅之人。若是日久不曾医治,就可能会在身上长出红色的痣。这痣常有一条条的分支,形似蜘蛛。故此得名。”潘明玉只觉得这个什么蜘蛛痣听起来实在有点儿渗人,不像好东西。她也不知道六夫人有没有这个,眼光只管往六夫人身后的大丫鬟身上瞟去。六夫人身边的丫鬟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不经允许那里敢透露主子的情形。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反倒显得心虚。六夫人自己相对倒是最淡定的一位了。定了定神,问道:“不知这肝胃两伤是什么意思”林慧笑道:“只怕夫人时不时心口疼,只当是心经不畅,或以为是胸痹之症。其实不然。”说着林慧用手在自己胸腹之处示意了一下:“此处乃胃脘,若是身心疲累,常可致病。则胃酸上溢。”说着林慧用手指从胃至喉,划了一条短短的直线。继续道:“胃气既不畅,所以胸骨之后疼痛乃至口中泛酸,皆因此也。以夫人好强的性子,只怕诸事皆求完全。只是世事变幻,难免有不如意之处,故此肝经难免亦有阻滞,便会有痞、满、燥、实等诸般症状。”林慧这一番解说,连严氏都听住了。潘明玉连忙追问道:“那如今既已拖了好些时日,可怎么好”林慧略沉吟道:“总还不妨事,可用小承气汤合白虎汤加减,且吃几剂看看。”六夫人等人那里懂得什么小承气汤,又是什么白虎汤,只是听林慧一语中的将病情说得清楚明白,心中自是信服,当下取纸笔来写了药方便遣人去抓药煎药不提。严氏提醒道:“你不是金针不错么六夫人这情形,要不要行针你别看她不肯承认有病,若是真要行针也是不妨的。”林慧摇头笑道:“六夫人这个病本来没什么,只是拖得久了,却是不用行针,用药效果还好些。”说话间天色近午。六夫人的院中便有小厨房,摆出极整齐的一桌子菜来,当中一道当归羊肉锅子,热气腾腾,另有温好的糯米黄酒,甜香入鼻。各人入席就餐,说说笑笑,且是吃得热闹。等酒足饭饱,一边儿的小丫头端上药来。六夫人持碗在手,只等林慧说话。林慧笑道:“此药饭后饮正好。这一餐吃得好,正好暖胃,这碗药喝下去,赶紧热乎乎睡一觉是正经。”六夫人听说,连忙一口喝了。潘明玉见机捧了装蜜饯的小碟子过来,服侍婆婆吃了一枚蜜饯,又取茶来漱了口,告了罪扶了进房午睡。严氏就暂住在六夫人院中的厢房,自然拉了林慧过去闲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午饭都用了两盅酒,只觉胸腹之间暖洋洋的,竟也渐渐都歪在榻上睡了。这边儿大家伙一个个且是吃饱喝足睡得香,老太太那边儿却是人仰马翻不得安宁。这事儿倒是怪不得别人,全在老太太本人身上。尉迟家这位太夫人,出身并不高,是个五品武德骑尉的女儿。武德骑尉说起来是五品武官,实际上武官的品级相当不值钱,五品武官大概只能相当于七品文官,甚至连七品文官都比不上因为有的七品文官都是正统的进士出身。出身于低阶武官之家,最直观的反映就是:尉迟太夫人年轻的时候便以母老虎河东狮著称。如今尉迟老爷子已作古,老太太也不年轻了,但一般来说,这老虎屁股,也是摸不得的。六夫人反倒跟老太太很投契。二人都是爽直的性子,而且六夫人深知顺毛捋的要领,时常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从来不冲六夫人发脾气反正还有好些儿媳妇可以做出气筒。贾太医初来乍到的,自然不清楚老太太的脾性,只当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太夫人一般,进去之后,见太夫人卧在榻上,先躬了躬腰以示尊重虽然太夫人合着眼看不见,但尉迟尚书在旁边能看见啊。然后,贾太医做了一个令他后来十分后悔的动作。他拖了一下床榻边上的绣墩,以便离太夫人近些好诊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