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当换换口味。餐吃到一半,客栈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伙计忙不过来,一把年纪的掌柜亲自帮忙招呼。我们叫的最后一道菜是老掌柜亲自端来,身后还跟着个乳臭未干的小孙女。一碗翡翠白玉汤放到菜肴中央,热气氤氲,香味弥漫,我心满意足地闻了闻,夹了一块白玉放到墨白碟中,又夹了一片翡翠。墨白执筷挑了挑落在盘中的白菜叶,又瞥了一眼陶碗里的翡翠白玉汤,目光向我投来:“这是什么”“白菜炖豆腐。”说完又夹给他一片翡翠。“”老掌柜上齐菜,搂住扎两个朝天揪的小孙女转身招呼别的客人,走了两步却忽然转回来,双腿一弯跪在墨白面前。我不明所以地大吃一惊。“墨您是墨公子”墨白也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略有迟疑地点点头:“正是在下。”听闻此番对话,并不宽敞的客栈中所有客人目光齐刷刷钉过来。我想,完了,画圣的名号在如此偏远的边关竟也受人追捧到如此境地。好在雁门关地广人稀,不至于造成像长安西市般长时间交通瘫痪。还未等我想出办法脱身,老掌柜一把把小孙女拉到自己身边,和他并行跪在墨白面前,眼里饱含泪水催促道:“孙女,快叩谢我们的恩人”不知客栈里的人是什么时候聚拢过来,小孙女刚一跪地,所有人都齐刷刷跪到地上,他们看墨白的眼神,不似长安西市的姑娘们只是崇拜和追捧,而像是虔诚的佛教徒跪拜一尊佛祇。唐王朝知礼重节,只跪父母君王,绝不在人前轻易下跪,我被这些人吓到,茫然看向墨白:“他们这是”墨白朝我看了一眼,还没说话,老掌柜已先一步开口:“姑娘有所不知,若不是墨公子,雁门关里千百来号百姓早就熬不到今日了”下面人纷纷点头回应:“当年雁门关一战,关中百姓的口粮全拿去充了军饷,战事好不容易结束,却不曾想文宗皇帝丝毫没有减轻赋税兵役,我们这种边塞荒夷之地,原本就贫瘠,文宗皇帝在位七年,若不是常接到墨公子的救济,我们这些百姓早就变成荒漠里一堆白骨了”老掌柜跪行一步,将小孙女推到身前:“四年前这孩子刚刚出世,原已煮开了水,打算”掌柜说着,眼里已闪过浑浊泪水:“若不是墨公子突然到访,送来钱粮,这孩子早已早已”话到此已泣不成声,连连磕头:“这孩子的命是墨公子救的”老掌柜拍拍小孙女的头:“笙歌,快给恩人磕头。”小笙歌完全不懂爷爷是在干什么,懵懂地环视四周人,模仿着大人的姿势磕了一头,被墨白拦住,扶了起来。“笙歌很好听的名字。”我独自喃喃。被老掌柜听到:“这名字,也是墨公子给起的。”说话间墨白已伸手去扶老掌柜:“举手之劳,诸位言重了。”老掌柜却执意不肯起:“公子的举手之劳,对关中百姓却是活命之恩。”老掌柜执意要报答墨白的恩情,考虑到担心老掌柜把自己的孙女许配给他做报答,墨白执意婉言相拒。僵持很久,最终双方达成妥协,老掌柜做几道拿手好菜作为报答。我偷偷看了墨白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常来救济他们钱粮,可你不是说你没有来过雁门关”心想他是不是为我而来,又不好意思明说,所以才编了个理由。只看到他轻摇折扇,扇面上红梅盛绽:“去过的地方太多,一时忘记了。”声音轻的就像一阵四月和风。--------------------------------------------------聪明的大大们,一定猜到了笙歌不只是一个客串吧她长大后可是名动天下的一位大美人哦快和小鹿一起期待她长大、第三十章 奈何生来与你为敌客栈外天空越压越黑,漫天风沙搅得天地混沌。大家各自散去,笙掌柜命厨子准备几道新菜刚刚添上,城门方向忽然有号角声传来。声音夹在混沌黄风之中,时而被风声彻底掩埋,时而又冲破呼啸,发出声嘶力竭的低吼。屋内众人像同时被点了穴位般一动不动,霎时静的异常。下一刻众人回过神来,扔掉手中碗筷仓惶四处奔逃。乱跑的人群来回撞我座下长椅,我起身将椅子搬得离木桌近些,纳闷道:“他们这是怎么了”难得墨白变得一脸严肃,看向窗外黄风,号角声裹在风中断断续续:“似是城外来了劲敌。”雁门关收复之后整整七年蛮族未曾来犯,怕是关中走漏了风声,听说镇边大将军即将登临大宝,料定这几日城中忙于登基大典和帝王回朝,军中无主将,是再次攻打的最好时机。我环视一圈屋内被撞翻的桌椅,整座酒楼已人去楼空,小笙歌被老掌柜护着躲在墙角哇哇地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里的百姓惧怕战争竟怕到了这种地步。门口出现个中年男子,连驮着两袋米面的骡子都顾不上牵,慌里慌张冲进客栈,一面抱起嚎啕大哭的小笙歌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笙掌柜说:“出事了大将军他不,新皇他”我心头一紧。阿瀍自幼好战,迎敌出战从来都冲在最前面,但如今就要加冠称帝,绝不能出半点闪失“他怎么了”我急问。中年男子听到我的声音才注意到客栈里还有旁人,转过头不安道:“回纥的炎公主在城下叫阵,新皇他带兵出城了”原本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还是慌乱间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夙沙炎,被坊间传成杀人恶魔的奇女子。宴席之上我不能与你战,他日相逢于战场,我必不输你七夕家宴上鹊桥宫中的点点流光在眼前交相辉映,许愿池中斑驳倒影。八年前一句负气之言,竟要在今日应验可若是夙沙炎果真如传言所说,阿瀍贸然迎战,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我张牙舞爪夺步出门,被墨白扯住衣袖拉回来:“你要去做什么”我撸开他的手继续往门外冲,又被他锲而不舍地拦住。我心急如焚:“他既要成大唐君王,若今日在战场上出事,大唐江山社稷都会面临巨大动荡”说完就用力挣脱,他握的更紧,眉眼却依然保持浅笑:“你竟然对君王政事如此上心”我曾是大唐的公主,大唐的政事就是我的家事,何况李瀍不只是君王,还是我的血亲,是湛儿生前最喜欢的皇弟。可是我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墨白,告诉他我是大唐长公主,是新皇的长姐,是个死人。我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要去救他。”他的手松开了些,我趁机转身,听到他轻笑:“你如何救他”我怔住。我救不了他。湛儿,李悟,阿涵,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生命逝去,我什么都做不了,阿瀍是我最后一个弟弟,他遇到危险,我依然什么都帮不了他。我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勒进皮肉。眼泪忍在眼角,却疑惑一点也不觉得痛,低头看了一眼,看见我正握住墨白的手,他的手背上被我的指甲深深嵌进几个红印子。我惊慌抖开他的手,尴尬地抬头看他:“对不起我”他低头轻瞄一眼手上的血印子,淡淡笑了笑:“无妨。”墨白要我留在客栈,他自己去了城楼。中年男子是小笙歌的父亲,地地道道的当地人,熟知去往城门的近路,便领着墨白前去。我点头答应等他,可怎么会真的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他,我一定是第一个偷跑过去看他,他只是个画圣,实在想不到战场上他能派上什么用途,即使再有名气,总不能拿一幅画交换一座城罢。墨白前脚刚走,我后脚跟了出去,结果墨白脚力好,跟了没一会就跟丢。兜兜转转绕了半晌,终于绕到了城门。我已有八年未见夙沙炎,却没想到重逢是在这样的场面。马蹄踏起滚滚沙尘,黄沙漫天中她手中的青偃刀明晃晃的,仿佛刚刚被擦拭过的新月。迎战的唐军将她团团包围,她一席嫣红长裙穿梭于血光之中,血色红纱漫天,仿佛盛开在地狱之门的彼岸花。弯刀所到之处,殷红鲜血如同喷薄而出的泉水,断臂和头颅四处飞溅,迎战的唐军尸骨支离破碎。空寂、神秘的银铃声响伴随着大漠沙粒碰撞的嘶哑,在空旷的天地间仿佛死亡之音在一声声呼唤。那些身首异处的头颅在被砍落之时发出痛苦狰狞的惨叫,面目扭曲的倒进滚滚黄沙之中。她的半边脸上戴着一枚金色面具,剩下的一半脸妖艳得令人徒然胆寒,是多年修习血腥的秘术而沾染上的魔性。转眼之间包围她的唐军只剩一骑,士兵手里持着长戟,已吓得不能动弹,连胯下战马也感受到恐惧,一点点倒退。她挥起青偃刀,银铃脆响,沾留在刀锋上的鲜血洒如一道珠帘,她脸上挂着极为享受的微笑,那双眸子,麻木的就像面前这个即将被她一刀劈成两半的不是活生生的人,仅仅是腐烂的朽木而已。铁青的弯刀带着血色的红,如闪电般挥下去,我遮起眼睛不忍再看即将发生的惨不忍睹。却在刹那之间,透过指缝,一道白光嗖的一声飞入漫天黄沙,堪堪撞上挥向骑兵头颅的青偃刀,石破天惊的撞击声仿佛天际响起的惊雷,回声震荡在天地之间,夙沙炎胯下玄马扬蹄长嘶,夙沙炎勒马立稳,玄马旁的沙地里插入一柄百斤重的长刀,还在微微震动,反射曜日的金光。顺着长刀飞来的方向,李瀍乘一匹血色战马停在夙沙炎马前近百米的地方,月白战袍随风招摇,黄金战甲披着刺眼光亮,如同站在光晕之中,剑眉紧蹙,刀刻般的棱角,杀气盈满目光。穿过风沙,夙沙炎的目光是弑杀之后畅快淋漓的快感:“你是来杀死我的,还是来送死的”连声音都如同银铃般诡异。阿瀍笑而未语,望着百米内红衣翩飞的妖艳身影,双脚突然发力,战马如同一阵疾风,眨眼便至夙沙炎身前,阿瀍劈手夺去骑兵手中长戟,只在风中似乎随意地一挑,夙沙炎侧身躲避,长戟勾住衣裙,用力一扯,狂风呼啸而过,一片红纱从长裙上撕下来,只一瞬间就被卷入遥远苍穹。夙沙炎似不能置信地看向阿瀍,脸上露出兴奋神色,大概之前十几年一直独孤求败,而如今真正遇到了对手。手中青偃刀直朝阿瀍掠去,哐的一声巨响,刀戟相碰,在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寂静修罗场上发出颤抖的,类似鬼泣的鸣响。黄沙弥漫中,两道冷光飞速交错,空气中一片死寂,只有单一而激烈的碰撞,仿佛天地也在屏息观赏。忽然一声闷响,阿瀍手中长戟被远远隔出,我掩口惊呼不妙。-------------------------------------------蛮族的公主,大唐的新皇,这场仗究竟谁输谁赢明晚八点见分晓哦、第三十一 刀剑无眼人有心然而惊魂未定之时,阿瀍巧妙避开青偃刀锋,顺势抄起插在沙地中的百斤长刀,下一刻已祭出长刀,快而精准正对着夙沙炎的脖子。夙沙炎轻轻低头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刀面暗色的光晕晃过她的面具,抬头时面具下的双眼流溢着魔性的笑意。阿瀍单手执刀在她脖颈上停留了数秒,刀尖一点点上移,他想要除去夙沙炎脸上的面具。夙沙炎却突然用力握住刀锋,嫣红血液顺着手掌淌到刀锋,一滴滴落入黄沙之中,她却更加用力阻止他的刀挑到她的面具。阿瀍终于笑出声音,手中刀已不再执意挑开夙沙炎的面具,而是微微低头看她手掌中淌出的血:“早闻炎公主刀术出神入化,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话落,长刀从她手中抽出,臂膀一个翻转,将刀背到身后,猛地踢了一脚马肚子,调转马头离去。大漠的风沙狂野的肆虐着,遍地尸首狼藉,狂风将腐尸的恶臭吹至千里之外,她伏在马上,大红衣裙漫天飞舞,瞳孔中倒映着他月白战袍翩然翻飞的背影,唇角那一抹难以描摹的微笑久久挥之不去:“你不杀我”阿瀍的战马停了停,头也没回:“你配不上我的刀。”我长吁一口气,看来今日的险局已化解,突然想起墨白,四下寻去,见他凉凉站在一旁观战。我正要欢欢喜喜跑过去找他,战场上却突生变故。并未听到夙沙炎下令,蛮族军队中却突然飞来数支箭矢,如同疾风骤雨向阿瀍射来。阿瀍背对流箭,并未在第一时间察觉,我刚要尖叫提醒,墨白的身形却比我的声音还要快,已在我出声前挡在阿瀍身前,手中长剑流转成一面墙,将飞来的箭矢齐齐斩断,墨发飞扬,连同背影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从结识他的那个晚上就知道他身手好,却没想到他使剑使得这样好。然而有一支箭却避过了他的阻拦,擦着他的剑尖儿直向阿瀍钉去,阿瀍躲闪不及,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一片紫色身影闯入视野,如同天际一朵彩云,片刻间就挡在阿瀍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