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骂弃妇,疯婆子,小孩子家家,若不是北靖侯府宣称她被休弃,又怎么会跟着喊”“这北靖侯府也太不地道了。”“不错,既然早就休了人家,弃妇的名声早在外了,如今有人肯再娶她了,又来闹,他们是想做什么欺负孤女吗”议论声虽然炒大,却清清楚楚传入堂中,顾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脚底如踩针毡,难受之极。“可不是么北靖侯府弄得穆姑娘身败名裂,弃妇之名传遍京城,到头来,又说她以有夫之妇之身行骗婚之罪,还真是人嘴两片皮,红的白的都由得你们说。”夜笑离也像闲聊了样,接过一位百姓的话道。“那那件事早都过了总之侯府是没有真休弃她的,外人不过是以讹传论罢了,谣言怎么作得数,穆氏与小儿如今仍是夫妻,有婚书为证,要说她被休,拿出休书来,不见我儿亲手书写的休书,说再多也是空话。”所有的人都用鄙夷地眼光看过来,顾氏真有点无地自容,但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现在打退堂鼓,北靖侯府更成了大笑话,以后昊儿出去,也没脸见人。听了此言,夜笑离长叹一声,眼神幽幽地看着顾氏:“请问夫人,你是非要置穆清瑶姑娘为死地么听说你与她三年婆媳,她待你敬若生母,孝顺有加,既便被你冤枉赶出府门,回来后,也并非真正追究,她心慈宽宏,夫人就不念半点婆媳之情吗”他突然变了语气,一副服软的样子,顾氏倒不好强硬的回驳,怔道:“也不是非让她死,只是,她确实犯有欺诈之罪”“她已经只剩一口气了,随时都可能没命,你还要告她,人心是肉长的,既然她是你北靖侯府名正言顺的儿媳,她命在旦夕,夫人身为婆婆,可有挂念过她的伤情可曾探望过她就算她有罪,也该让她伤情稍稳之后再来对薄公堂吧,夫人不觉得自己太过绝情了么”夜笑离紧眼着顾氏的眼,逼近一步道。顾氏被他逼得心虚,连退三步:“不是,只是因为关系已然闹僵,她在府里也并不安孝道,所以”“你其实还是怕她死后,嫁妆旁落吧,说到底,还是冲着她的嫁妆才上这公堂的,要不然,都说家丑不外扬,贵为三品军侯的北靖侯府又怎么会上顺天府大堂呢”夜笑离又逼近一步,朗声道。顾氏到底脸皮不够厚,被说中目的,老脸还是逼红了。“其实,她命都快保不住了,一点身外之物守着又还有什么意思今天来时,穆姑娘托付本世子,说如果婆婆你要嫁妆的话,给你就是,算是圆这婆媳关系一场。”说话时,夜笑离微垂了眼睑,声音黯哑,看得出,他很伤心。也许,他并非真的喜欢穆清瑶,只是同情那苦命的女子罢了在场的人都听得心酸,人心都是肉长的,双方辩论到现在,许多人大致也明白了事情的脉络,那位穆姑娘,着实命苦,听说她是江南首富穆家的嫡长女,在家里怕也是父母亲人的心头肉,掌中宝,象眼珠子似的疼着的吧,谁知竟嫁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人家。在场有女儿的,一个个都抹起眼泪来,看来,嫁女儿不能只看门第,要看家风人品,如北靖侯府这样的人家,还不若个小门小户的清白人家来得正经呢。夜笑离若要用强,顾氏只须蛮横地一定穆清瑶已婚之妇的身份就行,可他走悲情路线,连两旁的衙役都被他煽情得两眼泛红,顾氏若再蛮横,怕是被遭众怒。如今就此接受穆氏的嫁妆,撤诉,是不是既给这位晋王世子一个面子,又达成了目的呢可是,这么轻易就答应,不是承认了自己就是为了嫁妆而来的么岂不让人更加看贬北靖侯府一时间,顾氏处于两难之中,立在场中半晌没有说话。场外的百姓再也忍不住了,有人大声道:“答应世子啊,你还想怎么着,要钱钱也给你了,人家都快被你们害死了,明知你们落井下石,这当口还顾着婆媳之情,你是不是人嘛,心中铁做的么”“就是,别里子面子都想要,谁不知道你们闹这一场,就是为了嫁妆么怎么着,还怕别人说你贪财啊,要真是那宽容大义的人家,你口口声声说穆姑娘是你儿媳,怎么不接回府去在她治伤啊,就算治不好,替她料理后事也行啊,怎么只讲好处,该你们侯府担当的责任就不讲了”人群中,一个中年妇人口齿特别伶俐,说出的话如刀子一样,直插顾氏的心脏。“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婆婆。打她”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一团烂菜叶就扔了进来,正好撒在顾氏的头上。“对,真是要钱不要脸,咱们大锦可是讲究仁义礼教的大国,怎么就出了这样的败类呢”有人开了头,烂菜叶,臭鸡蛋,小石子就象下雨一样往堂中扔,顾氏想躲,那些衙役早就看不惯她,她躲哪,衙役就空出一块地方来,让百姓们扔得方便,扔得准。顾氏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遭遇,片刻间,头顶身上就挂满烂叶臭蛋液,一身又脏又臭,她又怕又气。大喊救命。张京云装模作样拍着惊堂木喝止,那些百姓们似乎根本没听见,衙役们也只是做个样子去阻一阻,顾氏是真犯众怒了,没人肯真心帮她。有激怒的百姓跨过栅栏,冲过来要打她,顾氏真的吓坏了,尖叫:“我撤诉,撤诉还不行么”夜笑离手一抬,百姓立即安静下来,冲进来的百姓也立在原地,只是眼睛还死死盯着顾氏。顾氏心惊胆战地站起来,拂去头上的烂菜叶和蛋汁,战兢兢道:“夜世子,我撤诉,不过,她的嫁妆还是要交要北靖侯府,如果将来她真有不测,侯府也好跟穆家交待。”夜笑离道:“可想好了真的撤诉本世子可没有以势压你。”“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要撤诉的,与夜世子没有关系。”顾氏连声道。“我还是不放心,若你过了几日,想不通了,又要来告,或者说,公孙昊兄心中还存有气恨,亲自来告怎么办”夜笑离却似乎并不同意的样子。“不告了,不告了,世子爷若是不信,你签下嫁妆归属权,侯府写下休书就是,如此,侯府再没有告她的缘骨了。”顾氏想了想道。“休书自然不好,还是签解除婚约的契书吧。”夜笑离说罢,看了张京云的师爷一眼,师爷很有眼力介道:“正好张大人做个中间人,夫人若不嫌弃,在下愿意代笔。”不多时,顾氏拿到夜笑离亲笔写下的嫁妆转让说明,而夜笑离则将公孙昊与穆清瑶之间解除婚姻关系的契书拿到手。顾氏撤诉,一桩案子算是就此了结。顾氏一身又脏又臭,急着回府。夜笑离也不为难她,浅笑晏晏地看着她离开。公堂一散,柳条胡同的小巷里,顾长清正按人头发银子,方才在公堂外义愤填膺的百姓全是他请去的,一人五钱银子。小老百姓有时候十天半月也未必赚得了五钱银子,这可不是笔小收入,自然高兴。也有不好意思的:“倒不全是为了钱,那北靖侯府也着实可恶,做事下作得很。”顾长清道:“既是请了你们,酬劳自是要给的,大家若觉得侯府可恶,穆姑娘可怜,就多多替她正正名声吧,一个女儿家家,自千里之外的江南孤身嫁入京城,得不到夫君的疼爱,公婆的怜惜,反而一再遭受凌虐,最可恨的是,还要遭受恶人的污蔑。稍有些良心的,都会帮肋她对不对。”“小哥放心,我们必定会为穆姑娘正名的,再有人说穆姑娘的不是,我们肯定跟他们没完。”顾长清这才满意地走了。顾氏回到府里,洗漱一番后,人就躺下了,她本就旧病未愈,再一受吓,又病倒了。只派人送了个信给公孙昊。得知穆清瑶彻底与自己了结了婚姻关系,公孙昊半晌没有说话,看着窗外那株三年前穆清瑶亲手种下的海棠发呆。还记得新婚之夜时,他不情不愿地挑开她的红盖头。她娇羞无限幸福又满足的样子时不时地跳出来,让他甩也甩不走,挥也挥不散。当他扔下称杆,甩袖离开时,她惊愕,痛苦的样子也如深刻在石面上的印痕,磨也磨不去。“清瑶,我们两个,从此两不相干了吗”垂下头,将脸埋进掌心中,公孙昊喃喃念着,明明一直就很烦她,讨厌她的,可是,为什么真失去了,心却象被挖了个洞一样的空,痛一个念头强烈地蹦了出来,不行,要去见见她,或许,今生就是最后一面了。“庆祥,庆祥”公孙昊大声喊。丫环慌慌张张进来:“爷,可是有事”“庆祥呢”“到前院去了,奴婢还以为爷派他出去办事。”“臭小子,又愉懒了吧。等他回来,看爷不收拾他。”公孙昊恼火地骂着,心里却无端地不安起来,药快用完了,又到了进货的日子,庆祥会不会再也躺不住,一个挺跃跳下床,迅速穿好衣服,走进书房。方才还躺在床上伤痛难忍的样子,瞬间就活动自如,若是穆清瑶看见,定会眼珠子都掉下来。书房里,有间密室,正是公孙昊平日练功的地方。身上这点伤算什么,他的擎天神功已经练到第四层,只要吐纳几个时辰,皮肉伤就会不治自愈。密室里,公孙昊正在练功,他将一粒黑色药丸吞入腹内,再脱下衣服,露出结实的上身,然后,结了个法式,盘腿坐下,时间仿佛静止,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顶上开始冒出白色的气雾,皮肤开始发亮,渐渐的,气雾越来越浓,皮肤也越来越亮,亮得透明起来,时间一长,几近可以看见肤下的血管肌理。背后的棒伤以可以看见的速度渐渐愈合,一条黑色的线,自右腕处沿着臂膀缓缓上爬,慢慢地,注入心脏。约么两个时辰过后,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身体疲倦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爷,贺小姐来了。”公孙昊从密室里出来不久,庆祥来禀道。公孙昊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从内室走出来,贺雪落正凝目看着庆祥,庆祥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告退离开。“昊哥哥,伤可好了些”贺雪落自庆祥身上收回目光,关切地说道,不过一天时间,贺雪落脸上的伤就好了个七八,不得不说,贺家的伤药确实神奇。“还好。”公孙昊依然很疲累,扶着椅子坐下。“听说夫人去了顺天府,将穆清瑶的嫁妆要回来了”贺雪落有点兴奋道。她的消息还真快。清瑶身上的伤,是她的杰作吧,刑部是贺相的地盘,她去说句话,和圣旨差不多,她就那么恨清瑶么记得当初,清瑶明知自己心里喜欢的是她,每次她来,还是客客气气,从不嫉恨怎么又想起清瑶了,她或者,活不过明天,就算能救活,也是个废人,而且,婚约解除了,自己再不是她的谁。不知为什么,看到眼前这张温柔的脸上那抹兴奋,公孙昊的心里就象扎了根刺一样难受,神情淡淡的:“是啊,娘亲自去的。对了,雪落,你有事吗我很累。”比起以往温柔讨好的态度,今天的公孙昊很冷淡,而且,自己脸上的伤不算好了个七八,也还是有印痕的,他竟不闻不问,是没看出来么这让贺雪落很不舒服:“怎么拉,昊哥哥,你不高兴吗我知道你有伤,特地拿了治伤的药来,爹说是大秦国来的,治伤效果很好。”贺雪落说着起身,向公孙昊依去。公孙昊心里有事,接过药拍了拍她的手道:“没有不高兴,着实是累了,有些困,替我多谢相爷,改日一定登门致谢。”这是在赶人了,贺雪落心中越发有气,先前在宫里好生凶险,幸亏爹爹睿智,否则怕是要被太后娘娘治罪,本想来这里得到些安慰,没料到,公孙昊如此冷淡。起身就走,却想起一事:“昊哥哥,你打算将庆祥怎么办”“庆祥庆祥怎么了”公孙昊愕然道。“你可知道,夫人将穆清瑶告上顺天府,是谁做了穆清瑶的代理状师”“谁”“晋王世子夜笑离”贺雪落道:“这位世子虽说一直病怏怏的,但一直深得太后娘娘的疼爱,皇上又对他有几分愧意,所以,他的能量是很大的,昊哥哥最好不要忽视他。”就是与清瑶手牵手的男人吗他就是清瑶现在心仪的么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很不愿意承认,那个男子优雅高贵,沉静从容,无论人才相貌,哪里都不比自己逊色,更该死的是,他还是一品亲王世子,太后娘娘最宠的嫡孙,身份地位不知比自己高到哪里去了,虽然自己也有雪落,可是,如果这个男人不这么优秀,身份再普通一点,或许,自己的心里也会好过一点。“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公孙昊有点不耐烦了。“昊哥哥是笨蛋吗你纵马踢了晋王世子,皇上只是打了你三十板子就放过你了,当真是因为皇上舍不得你这个人才吗是因为那封休书穆清瑶那种低贱的身份,你北靖侯府都看不起,皇家又怎么看得上,但晋王世子素来有主见,皇上也未必能左右他,而太后又溺爱他,如果他非要娶,皇上都不能阻止,皇家怎么能容忍有个商家女儿当媳妇自然是借那封休书惩治穆清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