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百里稼轩嘿嘿一乐。百里稼轩只当做没看见自己几房妾室勾心斗角,冲弟弟淡淡一笑。等月上中天,宴席也散了,百里稼轩自约了仲轩,去听雨楼秉烛夜谈。含樱和梅夫人等各自散去,到了后院锦秋湖岔路口,几人要分手的时候,梅夫人突然看着一直和含樱走在一处的五姨娘汪嘉惠,停下了脚步。“汪妹妹,我忘记和你说了,家父这次来电报,还提到汪伯父在云锦城,很适应环境,原来膝盖痛的老毛病也少发作了,让你放心。”梅夫人嘴上说的婉转,脸上却带着威胁。五姨娘汪嘉惠脸色也有些变了:“多谢梅姐姐关心我爹爹对大帅赤胆忠心,大帅自然会保他一个晚景清平。”“妹妹说得是。”梅夫人冷笑着点点头。含樱忽然轻轻一笑,看向汪嘉惠:“既然云锦城气候适合汪公养病,汪妹妹何不向大帅讨个情,就把云锦城,当做令尊颐养天年之地。”这下,梅夫人和她身后的杨妈妈、湘语等人脸色都有些变了如果说梅夫人刚才只是要挟五姨娘汪嘉惠:你父亲还在我爹爹的地盘,别和我作对的话;含樱则干脆跟汪嘉惠表示:何不把梅夫人父亲的地盘,在大帅支持下,纳入汪家的势力范围。“我明天就去求大帅”汪嘉惠没想到一向不掺和她们事情的含樱,这次竟然旗帜鲜明的站在自己这边,不由笑的一脸灿烂:“文姐姐,到时候,还请你帮我在大帅面前美言几句。”含樱笑着点点头:“汪妹妹客气了。”梅夫人站在岔路口,看着含樱和汪嘉惠在仆妇的簇拥下,一同离开,不由恨得咬紧了牙关:“狐媚子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夫人别生气,有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湘语立刻上去,殷勤的扶住梅夫人的胳膊,一边说话,一边扫一眼一直垂头不语的塞雪。梅夫人闻声,回头看看一脸讨好的湘语,再看看旁边的塞雪,冷笑一声:“你们俩都给我省心点我厚着脸皮求大帅给你们俩扶正,你们俩论年龄,论相貌,又差到那里去偏偏就留不住大帅的人,只知道两个人乌眼鸡一样互相踩打量我看不见吗”说完,她狠狠甩开湘语的手,让杨妈妈和湘灵扶着,蹬蹬蹬蹬向昭阳楼方向走去这边惜春轩里,含樱打叠起精神,听一路跟过来的五姨娘汪嘉惠和自己絮语半天,最后才笑着送走她。等回到惜春轩正室,含樱就见梅子已经示意其他仆妇都退下去,然后自己不声不响的跟进来,跪下:“奴婢今天逾矩了,求姨娘降罪。”含樱在心里叹息一声,还是说道:“以后不要在这样了,下去吧。”梅子本来准备了满肚子的话想进言,被含樱这么一说,只能咽回去,磕了一个头,转身退下。“梅子,我打发你回连大哥那边,可好”梅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含樱幽幽的一句问话。梅子震了一震,回过头来,只见含樱坐在沙发上,并没有看她。梅子咽了口口水,有些涩的回答:“连部长让奴婢一定伺候好姨娘,求姨娘留下奴婢。”含樱点点头,示意她下去:“今晚让顾妈给我守夜吧。”梅子默默的施礼,退了下去。一会儿功夫,顾妈带着小丫鬟,进来伺候含樱梳洗。等伺候含樱沐浴完,给含樱梳完了头发,换上睡衣,顾妈就打发小丫鬟出去,自己搬了铺盖,在含樱床下铺好:“姨娘有事,尽管呼唤奴婢。”含樱靠在床上,却不急着躺下,而是沉思了一会儿,从旁边匣子里拿出几页纸,递给顾妈:“你拿着吧。”昏黄的灯光下,顾妈有些疑惑的看看含樱沉静如玉的面庞,接过那几页纸。顾妈并不认识字,但那几页纸相同的格式落款,同样鲜红的手印,却让她的手瞬间抖动起来,声音都颤动了:“姨娘”“你儿子要被部队拉夫的时候,也是连大哥的管家买了下来吧”含樱靠在床头,不看眼看就要哭出来的顾妈,慢慢开口:“你当家的去世早,你二十二岁就守了寡,拉扯着一个独苗儿子长大,给他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可是碰上战乱,眼看这独生儿子就要被当成炮灰,结果被连大哥救了,你也就把连大哥当做再生恩人,誓死报答吧”“连公子大恩,奴婢三生三世报答不完”顾妈握着卖身契跪在地上,哭的全身颤抖,又不敢惊动外面,只能压着声音,听起来分外悲切。“你儿子三年前死在玉琼关了”含樱看着那缩成一团的身影,心里不忍,然后最终,还是暗暗握住拳,残忍的问了出来。、收拢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新增收藏过十,加更一章。顾妈听到含樱提起自己死去的独生爱子,眼泪更是止不住滚落,伏在地上,原本死死控制的哭声也有些压制不住了,悲声道:“要不是怕儿媳妇一个妇道人家拉扯不了两个孩子奴婢早就去地下找墩儿和老头子啦”门外传来隐隐的脚步声,显然是在外面守夜的小丫鬟听到里面的动静,又不敢进来看,所以在门口徘徊。顾妈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忙死死咬住衣袖,把哭声压了下去。那门外的人听不清里面的动静,又怕呆久了含樱会怪罪,过了片刻,就听着渐渐远去了。一只纤白如玉的手出现在她眼帘中。顾妈抬起头来,只见含樱看着自己,盈盈如水的眸子里,带着痛惜和深深的同情。顾妈望着那双眼睛里的感情,竟然渐渐忘了哭泣,最后,任由那只手拉起自己,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半晌才反应过来,忙收回自己的手:“奴婢逾矩了。”含樱摇摇头,柔声道:“你先把这卖身契收好吧,这是你儿媳妇和你孙子、孙女的,将来他们好好念点书,也不用再继续给人当奴才。”顾妈的眼睛里瞬间又充满了泪即使到了民国,一个家生奴才,为主子尽忠一辈子,下场也不过是有田有屋,但是能脱贱籍的还是很少,虽然没有了前朝“奴籍不得参加科考”的律令,但现在哪个好点的学堂,会愿意收仆妇家的孩子当日连昊然救了她儿子一命,但他们一家人的卖身契都是在百里家人手里,纵然连昊然有心,也不是那么容易拿到手的;更何况连昊然一心要让她回锦秋湖官邸做内应,更不会让她们失去了家生子的身份种种际会之下,对顾妈和家人来说,拿到卖身契,脱离贱籍,是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事情想到虎头虎脑的小孙子,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去念书,顾妈又哭又笑的擦着眼睛:“姨娘没见过我孙子虎子很聪明八岁了差点明年就要来府里当小厮了他一直想去学堂念书”含樱微笑着点头,也不多话,听她小声的絮絮叨叨,给她一个调整情绪的时间。过了将近一刻钟,又悲又喜的顾妈才紧紧抓着自己家人的卖身契,重新给含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谢姨娘再生之恩姨娘有什么吩咐,奴婢死也会去完成。”含樱在心里一叹:在这大宅院里浸淫久了的仆妇,果然都人老成精,知道主子们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快起来吧,”含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有说服力,能让情绪激动的顾妈听的进去:“我现在没什么要吩咐的。”从重新跪下开始,顾妈被喜悦冲昏了头的脑子,就已经慢慢恢复冷静,为了家里人,心里一横,等着含樱给自己布置什么任务,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这会儿听到含樱这么一说,反倒有些疑惑起来,大着胆子抬起眼来,满眼疑问的看看含樱她青年丧夫,中年丧子,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哪个下人会闲着无聊,到主子跟前嚼舌根排除了无意中知道消息的可能,那三姨娘显然是特意去打听出来的,这份特意之下,又怎么会没有什么居心。含樱有些感伤的一笑:“妈妈不必这样看我,我不是生在大户宅院里的,所以一直不愿意、也不太懂怎么去算计人,结果,塞雪落到现在的下场,梅子聪明有余,年龄却小;你在我身边日子虽然也不长,但是忠心体贴,我却能感受的到,把你家人的卖身契还给你,也不过是人心换人心罢了。”顾妈这才有些安下心来:想想含樱身边没有几个心腹仆人,一个塞雪如今爬了大帅的床;一个梅子,常常私下跟自己念叨的,还是连昊然的吩咐;就算自己这个梳头老妈子,也不过因为现在连昊然远在西洋,给自己指示少了,不然的话,也是或明或暗,听连昊然的话伺候含樱的。这样算来,这位在锦秋湖官邸里大帅宠爱、位置尊贵的三姨娘,竟然真的没什么能用的人,难怪想倚重自己了。想到这里,她先是向含樱做个手势,然后自己轻手轻脚走到窗口,向外张望一眼,确定门口没什么人偷听,这才又走回来,却还是谨慎的压低声音。“奴婢没什么见识,可是在这府里三十多年,上上下下的事,还是多少都知道一些的,”顾妈恭恭敬敬的开口:“姨娘以后要问什么,奴婢能说上来的,一定全是实话;说不上来的,奴婢悄悄去问”顿了顿,顾妈想到连昊然,一阵为难,还是婉转的开口:“就算奴婢办不了的事情,外面还有连公子,连公子也是一心关照姨娘的。”含樱听她话里的意思,还是不能断了和连昊然的联系,心里一阵失望,又有些放松如果顾妈因为自己示好,就立刻背叛连昊然,那这样的仆人,也不能放心使用。想到这里,含樱弯而翘的睫毛缓缓垂下去,盖住了自己清凉的眸子:“希望连大哥一路顺风顺水,早日和秀珂平安回到曦城。”顾妈附和的点点头,再绞尽脑汁想一想:“那姨娘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大帅跟前固宠,您有脸,二少爷才有脸”含樱绕是心事满腹,看她一门心思给自己筹划的样子,也忍不住浅浅一笑:“顾妈,少爷们还小,以后的事还早呢,你拿了卖身契,也还是像往常一样伺候我就好,不用急着今晚就把脑子都用干了。”顾妈有些讪讪然,但还是认真的瞪大眼睛:“姨娘,这立嗣的事,可不是等少爷们大了才见分晓,这养孩子跟种树一样,大帅重视哪位少爷,日常才会多带在身边、多提点,这孩子打小经过各种世面、见过各色人等,就像小树有人勤浇水勤剪枝,才能长得更好;就是府里府外上上下下,哪一双眼睛、哪个心眼,不是在琢磨大帅平日里喜欢那位少爷,上赶着去献殷勤”含樱倒是不意顾妈经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怔了一下,才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顾妈看她能听进自己说话,欣慰的点点头:“以奴婢看来,姨娘还是尽快将二少爷带回惜春轩,您亲自教养,大帅之前已经说了这话,您虽然顾惜二少爷,怕他一时不适应,但再拖下去,只怕梅夫人会给二少爷乱说什么呢,这人啊,就怕同样的话絮叨多了,没鬼也会出鬼”含樱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明天和五姨娘去见大帅,正准备提这件事呢。”、翠湖清晨,昭阳楼里,梅夫人一夜没有睡好,只觉得太阳穴隐隐的痛,因为有心事,她又比平日里的时辰起的还早,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都酸痛起来,一边由着梳头媳妇给自己梳妆打扮,一边闭目养神,懒洋洋的任由湘语、湘灵给自己按摩着肩背、胳膊和腿。“夫人,厨房的粥熬好了。”杨妈妈进来禀报一声。梅夫人懒懒的睁开眼,只见昭阳楼小厨房的左婆子,正毕恭毕敬的弯腰捧着一个彩绘龙鸟纹朱漆木盘,上面放着一个如意云纹的红色罐子,旁边是一套同样花纹的红釉碗勺。这时候,梳头的媳妇子也恰好给她梳完了头发,梅夫人抬起手,湘语、湘灵忙服侍她穿上鞋站起来,再给她披上彩绣杏黄色凤戏牡丹薄绸斗篷,梅夫人回身,打量一下自己的妆容:还不到三十岁的女子,也还是风华最好的时候,身姿窈窕,杏眼桃腮,只是眼睛有些沉沉的,没有了那份清纯讨喜的清澈。梅夫人裹了裹斗篷,益发显得曲线玲珑,走到左婆子跟前,掀起罐子盖看了看,一股微带药味儿的粥香漫溢出来“禀夫人,这是银杏沙参莲子粥,最是滋补元气的,”左婆子满脸谄媚的笑:“奴婢们熬了三个时辰,米粒儿几乎都熬化了,这会子喝正好。”杨妈妈看一眼梅夫人的笑脸,就忙接过粥来,打发左婆子下去了,才回头笑着道:“夫人,大帅和二爷一直在听雨楼呢,听说灯光彻夜没息,夫人这会儿过去,送上滋补的粥,大帅肯定要夸夫人一句贤德”梅夫人眼睛里是笑,却偏偏嘴上抱怨:“唉二爷那张嘴那么刻薄,不知道会不会笑话”“要不是三姨娘、五姨娘两个贱人不知道好歹,夫人又何必劳动玉体,这么早就冒风寒过去。”湘语一边赔笑,一边殷勤的去接杨妈妈手里的彩绘龙鸟纹朱漆木盘:“妈妈,这盘子不轻,我来端着吧。”梅夫人微微皱皱眉头:“一大早,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杨妈和湘灵陪我过去吧。你留在屋里吧。”“是。”湘语讪讪的收回手,退到一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