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热了,要不还是让奴婢们替您跑一趟吧。”“你们好大的胆子”闵少奶奶突然开口:“梅夫人和我娘还没说完话呢,你们就敢这么拦着不让去谁让你们来的”“亲家少奶奶,您多心了。”两个婆子讪讪一笑:“奴婢们哪敢。”说着,她们就开始往后退:“您请,您请。”闵夫人眼看她们的架势,是准备去报信,立刻扬声道:“沉香,这两位妈妈也辛苦了,你带她们去鸿雁馆喝杯茶,歇歇吧”沉香立刻站出来,笑着开口:“这大热天的,两位妈妈当差辛苦了,请跟我来吧。”两个婆子还想推辞,却见闵夫人眉头一皱,顿时只能乖乖的低头,跟着沉香进了鸿雁馆。闵夫人此时心里已经有些慌起来,力持稳定的出了门,闵少奶奶带着穗儿紧紧跟着,出了鸿雁馆,快走到昭阳楼时,却突然听到旁边小径上有一个婆子哭哭啼啼哀求的声音。闵夫人闻声,正想带人躲开,却听小丫鬟穗儿轻声道:“太太,少奶奶,奴婢听着,好像是刚才那个和奴婢说话的粗使婆子的声音。”闵夫人一愣,脚下就慢了下来,侧耳听去,只听那粗使婆子哭着道:“林大娘您行行好,老婆子我真不知道那个小姐姐是闵家的丫鬟啊,我以为就是咱们府里的小丫鬟呢,中午又灌了点黄汤,一时没管住嘴”“快闭嘴”一个颇有威势的女声下令,跟着到:“花婆子,该着你犯了时气你知不知道刚才珠儿去告状的时候,惜春轩那位气成什么样大帅费了好大心思,才把闵家女眷赚进这官邸里当人质,你倒好上赶着去给她们提醒这张嘴真是没有把门的就等着被打烂吧”“我的天爷啊是三姨娘生气了”只听“咕唧”一声,那粗使婆子似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完了,听说这位姨娘新近有了身孕,大帅正宠上天呢,这这林大娘,您一定救救老婆子啊”“你也知道三姨娘、五姨娘得宠你还敢去给昭阳楼那位的娘家人报信,真是一点眼力见没有我没时间跟你啰嗦,三姨娘和五姨娘正坐等着你去回话呢快点走”“我没传话啊,鬼才上赶着给那就要倒霉的一家人传信呢”求告声和脚步声渐行渐远。闵夫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闵少奶奶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娘,无风不起浪啊这真的是要软禁我们吗”、188闵夫人回头看了儿媳妇一眼,眼神却没什么焦距。闵少奶奶让婆婆的目光吓了一跳,忙又问了一句:“娘,我们是不是赶紧通知公公和大爷他们还在迎宾馆住着呢”闵夫人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别着急,我们还是去昭阳楼探探口风这是关系闵家上百口人的大事,我们不能莽撞”话说到后来,闵夫人自己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清晰的记得,在云锦城的时候,因为这段时间接二连三传来谭军、庆军归顺大帅的消息,自家老爷闵忠泰经常夜不能寐,人也消瘦了很多。记得有一次,她睡到半夜,被一阵淡淡的烟草味熏醒了,睁眼一看,只见暗夜里,一点烟头的红星一闪一闪,是闵忠泰靠在床头,还没有闭眼。她催促闵忠泰休息,闵忠泰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唉汪涪城这个老王八蛋,自己身体不行了,就逼着我和他一块退下去”那声长长的叹息和浓浓的不甘心,深深烙在闵夫人的心里:夫君执掌云军,八面威风了大半辈子,一想到有朝一日要拱手交出兵权,带着子孙仰人鼻息,怎么能不难受顾忌闵忠泰的面子,这些话闵夫人自然无法和儿媳妇说,但是闵少奶奶看着婆婆的神情,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忍不住轻声问道:“娘,咱们非得交出云军吗咱们就在云锦城好好待着,大帅还有本事冲进去不成您是不知道,自从云军要解散的风声传出去,儿媳出门遇到其他府里的少奶奶,都有当面笑话咱们闵府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的”闵夫人眉心一皱,嘴上还是宽慰道:“只要梅儿成为大帅的正室,那就是皇后娘娘的身份,你走到哪里,他们都得捧着你”“姑奶奶成了皇后娘娘,那娘您就是国丈夫人,儿媳就是国舅夫人了。”闵少奶奶想象着到时候的风光,忍不住掩口一笑,心里也轻松一些。闵夫人不再说话,一直走到昭阳楼门外,迟疑了一下,才回头嘱咐儿媳妇:“梅儿是个火炭脾气,一会儿不要提今天的事,等从她这里出来,你让穗儿悄悄把杨妈妈叫出来,我问问她梅儿现在府里的情形。”“是,媳妇记住了。”闵少奶奶忙答应。没想到一进昭阳楼的院子,闵氏婆媳就看到一个丫鬟正由杨妈妈引领着,从院子里往外走,在门口看到她们,杨妈妈忙行礼:“奴婢参见太太,少奶奶。”那丫鬟却只是看了一眼闵夫人这边,敷衍的一弯腰,草草行了一个礼,就看向杨妈妈:“杨妈妈,我们姨娘还等着我回话呢,您不用送了。”杨妈妈脸一沉:“下次有这种事情,记得让你们姨娘亲自来请示我们夫人”那丫鬟嘲讽的一笑:“呵呵,妈妈,你当我们姨娘和五姨娘都像梅夫人一样闲着没事干,大中午的睡觉呢”说完,竟然就这样甩甩手走了。闵夫人打量一眼,只见那丫鬟穿一身浅绿色裙子、上套薄绸姜黄色比甲,耳上是一对赤金镶紫英石的坠子,虽然年龄不大,但看举止和打扮,应该是一等丫鬟的身份。“小蹄子今天吃错药了”杨妈妈恨恨的骂了一句,因为闵夫人和闵少奶奶在,只好回身:“太太,少奶奶,我们夫人刚刚睡下了,她昨晚上没睡好,要不奴婢先引您二位到花厅坐坐。”“杨妈妈,刚刚这位是哪个院的丫鬟这么嚣张”闵少奶奶看一眼婆婆的脸色,主动开口问。杨妈妈满脸不乐意:“回少奶奶的话,那是惜春轩那个贱人的丫鬟,叫梅子,平日里就是个口酸心硬的,不知道规矩,让您看笑话了。”闵少奶奶望望昭阳楼正厅,想了想又问道:“姑奶奶病了这些日子,三姨娘、五姨娘每天都得过来请安吧”杨妈妈听闵少奶奶提到这个,顿时就一脸愤怒:“少奶奶您别提了按咱们大宅门里的规矩,这姨娘是得每天来给我们夫人请安吧可那俩贱人都和我们夫人不对付,恰好大帅这段日子又忙于公事,她们竟然就商量好了,每天只打发一个丫鬟来给我们夫人问安,自己连面都不露您说说这是什么道理”因为闵少奶奶在场,杨妈妈要维护梅夫人的形象,不好提梅夫人前段时间出手暗算含樱和五姨娘汪嘉惠的事,只能添油加醋的告状,尽力描绘含樱和五姨娘汪嘉惠的嚣张,却没想到闵夫人和闵少奶奶听了她的话,心里却是越来越凉:这架势,梅夫人竟当真是落魄了不然的话,两个姨娘没有百里稼轩的默许,怎么敢公然藐视梅夫人“太太,少奶奶,您二位是我们夫人的娘家人,这次来了,可一定得给我们夫人出口气啊”杨妈妈说的唾沫横飞,眼看快到花厅了,终于总结陈词:“等大帅回来,您二位就给大帅当面提意见大帅怎么也要给咱们闵家面子,看那两个贱人不乖乖来给我们夫人道歉”闵夫人已经走到了花厅的台阶,这时候却突然站住了,杨妈妈又唠叨着往前走了两步,才回头,有些愕然的看着止步不前的闵夫人:“太太,你这是”闵夫人看看花厅,脸色有些苍白,刚才杨妈妈的唠叨,已经让她心里不再存疑,她有些无力的挥挥手,示意小丫鬟穗儿把那“马上封侯”的玉摆件递上来。“这是”杨妈妈看看紫檀雕花宝相纹的盒子。闵少奶奶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婆婆,她也已经对梅夫人的失势确信无疑,这会儿,只急着回去通知自己的公公和夫君:要知道这次他们可是带着云军的印信和联络图来的,准备在中秋家宴上献给大帅百里稼轩。可现在,锦秋湖官邸内宅风波迭起,谁知道公公和夫君在府外面有没有遇到威胁又或者会被欺骗,提前把军权交了出去闵夫人终于开口了:“杨妈,这是给云哥儿的礼物,你先帮忙收着。我到花厅等着,你现在就去把梅儿叫起来,让她先别睡了,我有事要托她帮忙”、算计“昭阳楼那边派人出府了”含樱合上手里的书,静静问了一句。“是。”顾妈小声回答,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闵夫人和闵少奶奶还没从昭阳楼离开,杨妈妈就借口去外面给梅夫人修旗袍,出府了。她在东大街的凤临轩旗袍店待了大概半个时辰,后来有人看到闵老爷子的副官杨天泽就是杨妈妈的儿子进了凤临轩,两个人聊了大概一刻钟,杨天泽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杨妈妈回到昭阳楼后,闵夫人婆媳才回鸿雁馆的。”含樱没有说话,静静盯着手中书的一角。顾妈想了想,又补充道:“听说昭阳楼的花厅里传出来摔杯子的声音,但不知道是不是梅夫人摔的。”含樱笑了笑:敢在昭阳楼摔东西的人,估计也只有梅夫人,她母亲闵夫人性子要沉稳一些,闵少奶奶则根本没这个胆子。看来,午睡被吵醒的闵昭梅,一听到闵夫人带过去的消息,就勃然大怒了。“顾妈,这两天让你妹妹尽量少出去,”含樱看看一脸喜悦的顾妈,嘱咐道:“尤其是厨房往鸿雁馆那边送东西的话,千万别让她过去。”顾妈忙收了一脸的喜悦,认真的点头:“姨娘放心,奴婢晓得厉害,已经嘱咐我妹子,这两天就装病,哪儿也不多走,免得让鸿雁馆里闵家的人认出来。”说到最后,顾妈还是忍不住笑出来:“姨娘,您放心吧,鸿雁馆和昭阳楼的人想破头,也不会想到是我妹子装成种花的刘婆子,故意搭话的。”含樱也微微一笑:这一次将闵夫人婆媳骗的团团转的计划,说到底,只不过用了四个人:先是梅子捏着嗓子,和她的好友珠儿故意让闵少奶奶听到了“三姨娘怀孕”的消息;然后,闵少奶奶安排自己的丫鬟去套珠儿的话时,顾妈的妹妹假装成多嘴多舌的刘妈,故意说“梅夫人已经失宠,只要家里军权一交,大帅就会收拾闵家”;再之后,在闵氏婆媳前往昭阳楼的路上,顾妈假扮成内院管家林大娘,和自己的妹妹扮演的刘婆子,上演了一场“三姨娘、五姨娘问罪”的好戏;最后,面对方寸已乱的闵氏婆媳,梅子又在昭阳楼显身,上演了一场“狐假虎威、蔑视梅夫人”的戏码整个过程中,顾妈始终没有在闵氏婆媳面前露面,梅子唯一一次露出真容,也是三姨娘身边大丫鬟的真实身份;但恰恰是那几段只闻其声的戏码,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人们往往对正常渠道得来的信息仔细分析,但是对自己偷听来的信息则更容易相信而那两个在鸿雁馆门口拦住闵氏婆媳的婆子,只不过是奉了顾妈“替我留意闵夫人、闵少奶奶动向”的命令,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在含樱正主理锦秋湖官邸内宅事务的时机下,顾妈这样一个吩咐,鸿雁馆的婆子们自然乐得去奉承,并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还会表现出对闵氏婆媳行踪的关注,这就足以让已经疑神疑鬼的闵氏婆媳,更相信自己被软禁监视了惜春轩正室里,含樱和顾妈主仆俩正各自沉思,只听门口帘子一响,然后梅子端着一碗汤药,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姨娘,该喝药了。”梅子把药奉到含樱面前,用外面能听到的声音,清晰的喊了一声。含樱有些慵懒的答应:“给我吧,每天都喝,真有些腻了。”顾妈忙搭腔劝道:“姨娘,您现在的身体,可不能离了这药。”主仆三人一唱一搭的说完,梅子就把药碗放到了含樱身边的桌子上,然后捂着嘴笑起来。顾妈瞪她一眼,梅子俏皮的吐吐舌头,走过去端起药,用汤勺搅和着,好让药尽快冷下来。含樱放下书,拿起旁边针线簸箩里的婴儿衣服,看了看,又开始缝起来。梅子看着那小小软软的婴儿衣服,轻轻问:“姨娘,这衣服还要做吗梅夫人只要来当面一问您,就知道您没有没有怀孕吧那咱们做的那些圈套,不就都露馅了”含樱垂下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道:“她不会问的。”“为什么”梅子还是疑惑的问了一句:“奴婢看着梅夫人的脾气,一向可是不吃亏的”含樱手上针线不停:“如果只是她母亲闵夫人受了慢待,她肯定会来大闹一场,甚至你今天上午在昭阳楼对杨妈妈不尊敬,她可能都会让人打你的板子;然后再去问管家的林大娘、或者去找那个种花的刘婆子问罪。”梅子点点头,这也是她担心的:梅夫人只要发起狠来,去找那个所谓种花的刘婆子,或者是林大娘,稍稍一问,就会发现这两个人都是假扮的。含樱笑了笑,但笑容里带了几丝冷意:“可是,她如果想谋算所谓我肚子里的孩子的话,那她就会把今天的事情压下去,装作不知道,这样,回头如果我出了事,她才可以推的一干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