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把药酒在双手搓匀了,就开始在含樱腰上揉,一边揉一边轻声道:“姨娘您忍着点疼,这瘀血得揉开了,要不明天更麻烦”含樱咬着牙忍着疼,点点头。门帘轻轻一挑,头上包扎好了的梅子走了进来,凑到顾妈身边看看含樱腰上的伤,就忍不住又愤愤的道:“姨娘刚才咱们就应该留在飞雪阁,等玉禾把厨房那丫头带过来,好好问问是谁出的这么烂透了心肺的主意”顾妈轻斥一声:“你晕了头了竟敢跟主子说咱们”含樱倒不以为忤,只是叹息:“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形,大帅还在以身蹈险,我怎么还能让他的后宅再沸反盈天纵然有什么委屈,也要等大帅平安归来再说。何况,”含樱顿了顿:“是谁出的主意,难道还需要问吗”梅子想起塞雪那张示警的纸条,恨恨的点点头:“肯定是昭阳楼那边的主意可恨塞雪也不明白提示,小心油三个字藏头露尾的,让人哪里小心去枉费奴婢还提前把灯油房也转了一圈,没想到最后还是阴沟里翻了船”顾妈手上不停,看看含樱脸上的神色,就阻止梅子道:“雪姑娘现下的情形,也是被拘禁着呢,只怕她也是凑巧听了一耳朵,自己也不知道梅夫人那边究竟怎么算计的但她还能心心念念给咱们姨娘报信,可见是这会儿雪姑娘醒过味来,明白咱们姨娘素日里对她才是真的好了。”听顾妈说着话,含樱心里忽然一紧,猛然转身欲坐起来:“坏了,这兵荒马乱的,昭阳楼那边别趁机让塞雪出什么事”顾妈和梅子闻言,都被吓了一跳。含樱赶紧吩咐:“顾妈,你快去让人悄悄打听一下,塞雪那边有什么动静,万一发现什么不对,就亮出我的旗号,干脆把人接回咱们院子里来”顾妈迟疑一下:“现在府里正戒严”但看看含樱的脸色,顾妈就不再罗嗦,转身赶紧出去布置了。眼看着顾妈出去了,含樱却还是半坐在床上,总觉的心里不踏实,好像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安排好。今夜中秋一波接一波的意外,委实超出了她心里的预计,原本她只是想放出“身怀有孕”的幌子,盘算着梅夫人平日里没有接触她的机会,那就只能在中秋夜宴、这个众人齐聚的时候来谋害自己,而这种谋害一旦被发现,那梅夫人就绝对没有了扶正的希望。但是千算万算,含樱却没想到中秋之夜,谢冀云的余党会突然发动叛乱,百里稼轩、百里仲轩都只能夤夜出巡,甚至连万国使馆都被牵连进来含樱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看一眼夜色中的房间:如果又一场战乱要来临,难道锦秋湖官邸的上下人等,又要开始颠沛流离、甚至再面对生离死别吗“梅子”因为头上的伤而有些昏昏欲睡的梅子,被含樱冷不丁一声喊吓了一跳,瞬间恢复了清醒:“姨娘,奴婢在”“屏翠楼那边,可有人照管”看着梅子一脸的茫然,含樱的心霎时间又往下沉了沉:刚刚想到锦秋湖官邸上下人等时,她突然想到了被幽禁屏翠楼、这段时间几乎已经被众人忘记的八姨娘朱乐珊如果说今夜混乱之中,塞雪可能会被梅夫人算计的话,那么,身怀孩子的八姨娘朱乐珊,只怕更会被人算计要知道锦秋湖官邸已经有五年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何况含樱心里闪过一个不敢细想的念头:何况今夜暂时掌管锦秋湖官邸安全事宜的,是五姨娘汪嘉惠的父亲、赫赫有名的庆军主帅汪涪城而五姨娘汪嘉惠和八姨娘朱乐珊年龄相仿,朱乐珊有孕了,汪嘉惠腹中却还没有丝毫动静更微妙的是,自从七姨娘谢琳曦去世、六姨娘林飞仙离开后,无形之中,五姨娘汪嘉惠成为唯一一个既没有子嗣、也没有怀孕消息的姨娘,在各路人马都对百里稼轩正室位置虎视眈眈的时刻,五姨娘汪嘉惠的这个软肋无疑让她的处境颇为尴尬然而,这些念头只能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含樱却无法对任何人宣诸于口,看到梅子茫然的神情,含樱也只能尽力稳住心思,扶着腰慢慢挪下床来:“梅子,叫上几个机灵健壮些的仆妇,随我去屏翠楼一趟。”梅子这时才算完全清醒过来,听到含樱的话,不禁吓了一大跳:“姨娘您说什么那那八姨娘不是和你属相犯冲,您不能接近啊”含樱苦笑,只能放缓了语气:“我不进屏翠楼,咱们只是到屏翠楼周边转一圈,如果一切正常,我们就接着回来。”梅子毕竟跟了含樱已经不短的时间,看她这样坚持,心里也有些隐隐担忧起来,当下忙过来帮含樱穿好旗袍,一边答应:“好,奴婢叫上陈妈、晓翠、招娣几个人,她们都是从田庄里来的,心眼实,也都有一膀子力气”含樱点点头,梅子出去片刻之后,果然组织起五六个人的一支小队伍,又进来给含樱添了一件保暖的披风,然后才小心翼翼扶着含樱,向屏翠楼的方向前去、月夜惊魂二坐落于锦秋湖官邸一隅的屏翠楼,掩映在匆匆林木之中,平日里即使是白天,也有些过于幽冷,在秋天的月夜朦胧中,更平添了几份阴森。因为含樱事先打了招呼,说是只悄悄去看看,因此惜春轩一行人走来都借着花树遮掩,而且屏声静气,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一阵凉风袭来,含樱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看前方夜色中朦胧露出一角的屏翠楼,想到那个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八姨娘朱乐珊,如今就日复一日的被幽禁在这片狭小阴冷的地方,心里也忍不住有些黯然。拐过一个弯,十米开外那座两层建筑的屏翠楼就出现在众人面前,或许是素日里这儿来往的人本就不多的缘故,这会儿屏翠楼已经早早熄了灯,在黑暗中是一片暗暗的影子。含樱率先停住了脚步,紧跟着,其他人也停了下来,扶着含樱的梅子试探的开口:“姨娘,要不咱们回去”含樱深深望了一眼屏翠楼,然后点点头:“回去吧。”梅子松了一口气:毕竟含樱和自己都是属狗,据说会“妨”着这位八姨娘的,万一她肚里孩子出什么事,那她们可就惹上一身骚想到这里,梅子忍不住看看左右仆妇和前后的护卫,轻声嘱咐道:“今晚过来的事,回去之后谁都不许多嘴多舌”正说着话,突然就听屏翠楼那边传出“哐啷”一声夜色之中,众人立刻都打了一个寒噤含樱也霎时间就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闪电般的回头看向屏翠楼那里却还是一片黑黝黝的寂静,似乎刚才的声音根本没有响起过。含樱镇静了一下,开口吩咐:“梅子,让前面的两个护卫摸过去看看情况。”梅子忙点点头刚才她们一行人从惜春轩出来的时候,很快就碰上了内宅里正在巡逻的护卫队,带队的正是之前陪含樱去圣心医院做复健的黄副官。黄副官听含樱含蓄的说了想法之后,稍一思索,非但没有阻拦含樱等人,反而擅自做主,立刻分派了一个叫苏雷的班长带着三名护卫前后保护她们。方才那声响动之后,四名护卫早就拔出了枪拱卫在含樱等人左右,此刻听了含樱的吩咐,那名叫苏雷的班长立刻压低了声音开口:“禀三姨娘,属下一共四名兄弟,实在人手有限,要是分出去两名,只怕保护不了三姨娘的安全。属下以前学过一点内家功夫,愿意自己摸过去探探”含樱想了想,也就点点头:“那你小心,一有不对就鸣枪示警如果没有意外,那就千万留心,别惊吓了八姨娘,她怀着身孕,受不得吓。”苏雷听了,倒是微微抬头看了看含樱,他们都是府邸里的老护卫,多少也听说过八姨娘朱乐珊对含樱的敌视,没想到如今含樱竟会如此细心吩咐。想归想,苏雷却没有多话,只是行了一个礼,就转身像只猿猴一样,轻捷的向着屏翠楼方向蹿了出去。含樱等人在夜色中,由护卫簇拥着退到一块太湖石后面,一边隐蔽好自己,一边焦灼的看着屏翠楼的方向。大概只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但在众人感觉中,却似乎过了很久,屏翠楼二楼一间房子中突然闪了一下光亮跟着,一个女人的高分贝尖叫声猛然传了出来含樱等人的心立刻被提了起来,没等做出反应,就听到夜风中又突然传来隐隐的呼喝声和摔碎东西的声音。“遭了苏头儿有危险”一个护卫突然低低叫了一声,就准备冲出去,却被同伴拦住了就这么顿了一顿的功夫,屏翠楼那边又恢复了寂静,紧跟着,只见屏翠楼二楼的房间重新又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窗帘上,则浮现出了几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矮矮胖胖的,赫然是那位苏雷班长的样子,而站在他对面的,则是几个挤在一块,分不太出人数的身影。梅子认真看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好像是八姨娘和她身边的两个嬷嬷”含樱仔细分辨一下,也发现其中一个身影腹部微微凸起,看身高依稀是八姨娘朱乐珊的样子,看她还能站着,含樱心里一松,跟着又有些担心,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误会自己的来意想了一想,含樱示意身边一个看起来老成一些的婆子:“你上去一趟,跟八姨娘解释一下,就说今晚有些不安定,苏班长是奉我的命令上去的,并非擅闯内宅。如今我和五姨娘主管内宅,我听到屏翠楼突然有异动,怕这边有事情,才作此安排,请八姨娘安心”“姨娘,八姨娘好像下楼了”梅子忽然轻轻开口,打断了含樱的话。含樱循声望去,只见果然二楼原本站着人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而伴随着“吱呀”一声,屏翠楼一楼的大门打开了,紧跟着,一行人出了门,向自己这边走过来。等走到近处,含樱才辨认出来带头的正是那位矮矮胖胖的苏班长,而在他的身后,是被两个嬷嬷扶持着,大披风从头到脚裹得颇为严实的八姨娘朱乐珊。苏班长率先上前一步敬礼:“禀三姨娘,刚刚属下冒昧进去,惊吓了八姨娘,请姨娘降罪八姨娘执意要来见您,属下失职,没能拦住。”“文姐姐救我”一个有些喑哑的女声已经迫不及待喊了出来含樱怔了一怔,方才辨识出那真的是朱乐珊发出的声音,只见朱乐珊上前一步,却马上又站住了,还是停在离她五六步远的地方,显然对所谓的“属相犯冲”还是有些忌讳。含樱轻咳一声,示意方才听自己说话的婆子上前一步,站在自己和八姨娘朱乐珊之间,挡住自己的身形算是遮蔽冲撞,又轻声吩咐梅子远远走开,这才客气的开口:“今夜有些毛贼在城里小打小闹,因为担心妹妹这里不安全,我才过来看看,苏班长是咱们府里的护卫,也不是有意惊吓妹妹的,事急从权,还请妹妹见谅。”“不”朱乐珊激烈的摇头:“我跟着你走”说着话,朱乐珊的声音已经有些哆嗦:“之前之前有人进过我的房间是个很吓人的黑影我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都不睡觉就怕有人害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果然让我等着了我摔了一个茶杯,才把那人吓走了过了一会儿这位苏苏班长又过来,我一开始也当成坏人了,幸好他马上自报家门”、月夜惊魂三上好的红枣莲子茶,带着盛夏莲子的芬芳和袅袅升腾的热汽,八姨娘朱乐珊捧在手里,却还是止不住的发抖,似乎那热汽丝毫温暖不了她的身躯。含樱坐在另一侧,默默捧着一杯莲心茶,打量着八姨娘朱乐珊,也没有开口说话。梅子被含樱打发去厢房看百里玉斐的情况了,此时屋里只有八姨娘朱乐珊的两个贴身嬷嬷侍立在两人身后,那两个嬷嬷盯着自己的主子,满脸的愁容连掩饰都懒得掩饰。方才把朱乐珊带回惜春轩后,含樱本来还念及“属相犯冲”的说法,吩咐仆妇另外打扫东厢房给她休息,没想到朱乐珊却死活不同意,非得要和含樱待在一个房间。僵持到最后,她有些神经质的迸出一句:“我要跟你在一块你要是也害我,我死也能溅你一脸血”她这话一说,含樱顿时也懒得再去多做什么,干脆就任她跟着进了正室客厅,一块坐下了。方才在黑暗中相遇,八姨娘朱乐珊又用大披风藏头裹脚,含樱只觉得她肚子已经显了出来,别的倒还没什么,这会儿两个人进了屋子,含樱在灯光之下仔细一打量八姨娘朱乐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三个多月不见,朱乐珊消瘦的可怕,原本水润红嫩的一张脸,现在只剩下巴掌大,旗袍下的手上竟能看到高高凸起的青筋,衬得她刚刚六个月左右的肚子分外显眼,整个人迅速消瘦的背后,朱乐珊的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此刻就那么直愣愣的瞪着含樱。含樱抿抿嘴,想起刚才回来的时候,侍卫班长苏雷悄悄的禀报:“属下当时听着八姨娘房间里呼吸紊乱,怕有问题,就悄悄摸进去了,谁知道八姨娘竟然没睡在床上,而是缩在梳妆台底下,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伺候她的嬷嬷,听那嬷嬷说,从七姨娘过世后,八姨娘就时哭时笑,慢慢就这样了”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