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的有几分面熟,贪婪的眼神扫过忆君全身,又盯着纤离若有所思,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抚颔对旁边的人戏语:“听说是尚家那位霸王身边亲卫的妹妹,又快要和尚显订亲。你们说,该怎么处置她”“当然是好好疼她。”旁边的人不怀好意起哄道。忆君也不知道打哪冒出来这么多人,她才绕过树林,从林中消无声息出现数骑将她团团围住,围成铁桶阵密不透风,以她的骑术根本冲不出去。全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青人,看衣着打扮不像是泼皮赖猴,瞧着对方身上都带着刀剑,应该是有备而来。冲着她不可能。他们冲着尚显和子君,以及两人身后的武英侯。度量此处离子君不远,忆君鼓足气大声呼救:“阿兄,快救”我字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因为有人正拿剑指着忆君的脖子,她能感受到兵刃的寒气和锋利。说真格的,她真的怕了,以前最多见街头小混混打架,头一回感受生死威胁,没哭出来都算是好的。不用说,她现在脸上满是惊恐。对方打头的人勾唇冷笑,“还算识相,别急,会让你见你的阿兄和情郎。”正说着话,林外望风的人轻声呼喊:“来了,他们来了。”指在忆君脖子上的剑向下划,压向她的喉咙眼,再往下挑住骑装里的胸衣,保持这个姿势,剑停止不动。他们想干什么,想挑衅得子君他们发怒。忆君有点担心自己的兄长,她也猜出对方的来头,肯定是南城夏家那帮人。上回在河边遇到的夏世子的随从,说不准有几个今天也来了。安国公夏家也是大周朝能数得上的大家族,即使是家中亲卫和小厮们,也不屑干调戏姑娘家的勾当,拿着铢钱什么样的女儿家找不到。正如忆君猜想,他们今天来就为寻晦气,能把尚显两人打得落花流水更好,也算争一口气。急促的马蹄声冲进林中,听见枝条咔嚓断裂声,能猜出来人赶得有多匆忙。子君愤怒的声音暴喊:“畜生,放开我妹妹。”他不说还好,挑在忆君胸衣的剑剌深一分,没入肉中,从剑尖刺下一滴血顺着剑槽往下流。“放开他,别冲着一个女儿家,有种冲着我来。”尚显咬字格外重,长目半眯盯着夏家一帮家将。尚显的话正中夏家人的下怀,世子没功夫理这些闲琐事,他们派人盯着尚府上下,逮住尚显和子君落单,机会难得,不容错过。“好啊,我成全昭武校尉。”夏家的人嘴里答应着,手下依是不放过忆君,做势要将剑剌深一分。子君关心则乱,有点乱了方寸,额头滚下豆大汗珠,大声追问:“你等要如何,才能放过阿圆。”尚显依然冷静,眼睛盯着对面马上的女孩,还好,她没哭。忽略过刺在她当胸的长剑,他跃身下马,拍得马儿撒出林中,大力将手中的剑抛向远处空地。做完这一切,他轻瞥一眼夏家人,“这总行了罢。”子君一看,也利落地拍走座骑,扔下兵器,急切追问:“快放了我妹妹。”握剑的人笑得夸张,逼着忆君向前,经过子君他们身边时,忆君带着颤音喊一声阿兄,等待他们将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她真是废物一个,学骑马还会惹出事非。尚显突然狠拍纤离一把,马儿像离弦箭一样冲出林中。“再别回头,快回城。”这是子君的声音。“纤离,快停下。”忆君用力勒紧缰绳,温顺的纤离四蹄腾空,马首高跃起,发出长嘶声,差点将忆君甩下马背。这马或许通人性,虽减慢了速度,始终不肯走向小树林的方向。隔着老远,忆君能听见林中的动静,有兵刃相碰打击声,还有人在怒吼。两声唿哨过后,子君和尚显的马又回到树林中,再出来时马背上各驼着一个人,后面十几骑追着他们。待走近见到妹妹,子君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还没走。”“来不及了,回去再说这些。”尚显用马鞭抽向纤离,三人三骑没命的跑。忆君浑身脱力,都快要握不住手里的缰绳,胃里的东西也快被颠出来,骑马好这句话她再也不会说了。刺耳的长鸣声过后,一道鞭影挥过卷落一人下马。忆君下意识回头看,“阿兄”,她喊得声嘶力竭。子君被长鞭绕住脖颈,脸憋得通红,被人拖在草地上行出数十米,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奋力想扳开脖上的鞭子,无奈愈来愈虚弱,他的脸开始变得青紫。尚显扔出贴身匕首,不巧偏了一分,擦着鞭尾立扎在草地上,他又打马回去救同伴。前面就是曲江,后有追兵,子君又被人拖走,忆君真的绝望,若没有她,两个男人不会这么狼狈。子君危在旦夕,尚显以一对十,根本不是对手。夏家人好整以瑕准备羞辱他二人,踩在脚下的不仅仅是子君和尚显,还有风光无俩的武英侯。两道白羽箭破空而过,从曲江对岸射向拖着子君的人,瞬间夏家马上滚落两人,再两道箭,又有两人坠马。情势急转,忆君眼不错盯着子君慢慢松开绕在他脖子上鞭索,缓缓坐起身,夏家人是死是活她还没功夫去关心。“郎君”尚显回头惊呼。顺着尚显看去的方向,忆君也看向曲江对岸,十数骑排成一列,影子拉得老长。正中那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握大弓,披着墨色披风,眼瞳幽深无底。这回,她瞧清了他的长相。传说中的武英侯眉长入鬓,星眼含威坚毅无比,鼻极挺,嘴唇因带着怒气抿得紧紧,整个人像出鞘的沙场剑,无坚不摧。隔着宽阔的河水,忆君都能感受到他的杀气。是啊,她的兄长活下来,别人就得要死。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雷打不破的永恒定律。尚坤强抑怒气坐在马背上,扫过两个亲卫狼狈样子,余光扫到骑在纤离背上的女孩儿,苍白的脸无一丝血色,因得救眼中亮出星芒。还好,她没哭。、第17章 襄王无意除了尚显,没人知道尚坤今天会来。武英侯乍然出现,确实令夏家一帮小喽喽们胆战心惊,那个人并非浪得京中霸王的名号,在他们的印象中,就没有尚坤不敢做的事。撇下倒在地上的同伴,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相互使个眼色,夏家其余的人掉转马头催鞭快跑。“箭”,尚坤冷眼向身边的亲卫伸手。那个亲卫也是自小跟在武英侯身边,鼓足勇气轻劝一句:“郎君,有几个是安国公府的庶枝和夏家族里的子弟,您看”见尚坤睇目注视河对岸,保持着伸手要箭的姿势,那亲卫没敢再说下去,从自已背上箭囊数出箭支,一一交到尚坤手里。左手执弓,右手拉弦,白羽箭从满弓弦上飞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曲线,正中一人后心。箭起箭落,瞬时夏家十余人全都落马,倒地打滚呻吟,看情形并没有一箭致命,尚坤算是手下留情。河对岸,忆君笨拙地溜下马,腿软得都不像是她自己的,浑身也快要瘫成一堆泥,勉强走到子君身边,拿自己的帕子为他擦拭嘴角及脸上的血痕。子君脖子那道勒痕触目惊心,紫红泛出血色,鞭上纹理清晰可见,忆君手抖了几下,最终没敢去碰。她更是强抑着吐,不敢看身边的死尸。见妹妹眼中泛出泪花,子君故作轻松开解她:“阿圆别哭,阿兄不也好好的。”他不说话倒好,一开口,噪音沙哑如暗夜中的枭鸟,忆君心里愈发难受,轻声劝道:“阿兄,你再别说话了。”子君身上脸上都带着伤,仍敞嘴露齿笑得开心,明朗如初春暖阳,他永远都把自己最乐观的一面呈现给家人。忆君也挤出笑容回应他,却不知她苍白的面色落入子君眼里,又添了几分愧疚。他极力掩饰心里的难受,目光扫到几步外的尚显,伸出手示意给妹妹看。忆君后知后觉还有第三人在场,回头一望,尚显早已站起身,整理身上衣服,见他每动一下都要皱眉,定是牵到身上的受伤处,行动不便。反正她迟早也要嫁人,尚显又是罗家相中的女婿人选,经接触后也觉得人不错,忆君决定给自己一次机会,试着交往拉近距离。“十六郎”,忆君慢慢走近尚显,微笑道:“让阿圆来帮你。”说着,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为准备尚显拍打身上碎草土屑。尚显身子微偏,倒让忆君的手扑空。见她抬头神情微讶,尚显轻声问道:“你的伤,要不要紧”伤忆君才想起来自己胸口被刺破皮,经一提方觉得有一点儿疼,她笑着摇头:“不要紧,只划破了一点皮。倒是十六郎和我阿兄,都是因为有我在,你们才不能脱身。”忆君真心实意说抱歉,她对子君不是十成十的当成亲哥哥,至于尚显更是才见面三次,说萍水相逢都不为过。坐拥他人十足的诚心,让五分心仍在神游的忆君着实难安。尚显只略扫一眼忆君真挚的神情,将头别过,望着对岸,“郎君要来了。”他似是在等待着什么,对了,他在等待武英侯。忆君也望向河对岸,曲江这么宽,水虽流得缓,河水会有多深连人带马,对岸的人要怎么过来像是印证他的猜测,尚坤领头,河对岸十几骑蹄踏碎石,伴着哗啦水声一齐入河,马蹄扑腾打起河水升雾,一片白光浮影,河中的人带出几丝神秘色彩,人与马更像是在云雾中穿行。随着马儿轻嘶声,黑色骏马率先上岸,晶莹水珠顺着马身上的毛滴落,嘀答在草地上,马上的人屹立不动,瞥过地上四具死尸,轻声冷哼。尚显早拉子君过去半跪行礼,“郎君。”不用猜,郎君现在心里怒火冲天,尚显硬着头皮唤过忆君,代为介绍,“郎君,这是阿圆,子君的妹妹。阿圆,快见过郎君。”忆君垂头福身,算是行过礼。尚坤盯着地上站的三个人,尚显这臭小子原以为是给他自己相媳妇,却原来尚显站离忆君三步远,脸上脖颈带着伤,衣襟也被扯破,微勾着头不敢看武英侯。自小一起长大,尚坤岂能不知身边长随的脾性,哼,臭小子也来操心他的人生大事,真是多管闲事。尚坤从小出入宫廷,常在京中权贵圈中走动,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罗家阿圆还没到让他一见倾心的地步。只不过方才在河对岸见她还算刚强没哭出声,心中还暗自夸道能配得上阿显。尚显有心,尚坤不忍拂了亲信的一片心意,再次仔细打量忆君。见她面白得无一丝血色,秀眉若黛,鼻子小巧且挺,樱唇微抿,一双眼睛笼着水雾,欲语还休像是会说话,清雅典致,是位娇艳可人的小美人。只不过,尚坤没兴致,美人他见得多了,不缺忆君这号显而易见的病弱美人。尚坤下马将缰绳交到亲卫手里,吩咐道:“过去向夏家人提个醒,敢伤我的人,若再有下次,城南那处宅子里的人都别想活。”尚府亲卫暗道庆幸,只要郎君没要夏家族中几个子弟的性命,已是万幸。经此一回,夏家人胆都要吓破,还会有下次。亲卫一路慢走过去,前后左右扫视一圈,惨让连连,除了当场毙命的四个,其他人受的伤也不轻,肯定是没人能骑马回去报信。报信这种事,尚府的人才不会去干。他逮住一个领头的人,传达了尚坤的原话,又从官道上截下一队商人,打发赏钱,让他们去安国公府上报信。事情办完,亲卫轻嘘口哨往回走,心中暗道子君妹妹确实长得美,不枉他成天吹嘘妹妹如何,比起尚家几个府上养的女孩也不差,倒便宜了尚显那小子。尚显可不这么想,他看中阿圆一半是因为子君性格开朗,费尽心思约郎君出来,怎么也要有所收获。“郎君,阿圆虽体弱,可性子着实好,留她在你身边,陪你说话,咱们聆风院就不那么冷清。”尚显小心翼翼用词劝道。对着平缓流淌的曲江,尚坤手下轻捻马鞭,眸色湮黑无边,侧头却问道:“以你的身手原本不用这么狼狈,今天却是为何”尚显愣住,郎君能信意杀人,他却不能。他是可以致夏家人于死地,没这么做,一来不想给尚府招来事非,二来因为阿圆在。身边有个娇弱多病的女孩儿,尚显怕城池失火殃及池鱼。尚坤勾唇冷笑,“阿显,你还是操心好自己的事,我的事以后再说。走,回城给你们疗伤。”尚坤行事雷厉风行,他说回城,亲卫们都已整装待命,子君和尚显也都能勉强上马,唯独剩下忆君难办。前面又打又杀,套着车的马受惊跑得没影没踪,等马儿再次回来时,它身上套的车厢消失不见,曲江河畔树林并列,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回来。妹妹体弱,子君有心带她并骑一马,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