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叹息,也觉得远处那对俊男俏女太剌目,若是别人,他能强压着娶妹妹为妻,但是尚坤不行,强压平安奴一头,等于把阿妹送到绝境。人间风月无数,各人姻缘不同,一切随缘吧,七妹终会有疼她的人,不必只对着尚坤一人痴心错付。、第69章 谨小慎微骑着枣红马在击鞠场小跑半圈,说是跑和走差不多,马儿认生不太听忆君指挥,忆君也怕被甩下马背,再说尚坤一直跟在身边,可想而知她骑得有多慢。“如何”尚坤扶下忆君,大手抓抚马的脖颈问她话。忆君略为犹豫一下,就听那个人问道:“还想着纤离。”她点一下头,汗血宝马虽好,论起温顺不及纤离一半,更不说纤离和她之间那股默契天生投着缘分,不用她多说话,它都能领会得当,良驹难寻。尚坤微点一下头,把马交给身边的亲卫,扶着她的手往回走,碰上太子,两人似有机密事要谈,甩下忆君对着七公主大眼瞪小眼。七公主眼圈微红,目光跟着尚坤打转,不时看一眼忆君,微微笑一下,风光霁月,坦坦荡荡。远处两名男子,一个偏高挺拔,另一个适中俊秀,说到痛快处,相视哈哈大笑。太子温厚宽仁,尚坤偏又是肆意张扬,两种风格相得宜章。太子对着尚坤格外宽厚,顺带对忆君也是礼遇有加,他出门不方便带着太子妃,领来受宠的良娣同忆君坐伴。女人之间说什么话不要紧,打紧的是身份相配。有七公主在,那名良娣退后两步,始终不发一言,端着适宜的笑容做陪。忆君一直静静等着尚坤谈完正事回来,场边的杂人也都散个一干二净,看台上有几家贵妇临走时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对自己的女儿们说着悄悄话。尚家的次媳,武英侯夫人的名头着实吸引人,何况尚坤又生得俊美无双,论才干论家世全是一等一,有人仰慕他很正常。等着尚坤走到眼前,忆君方才伸手迎接他,手放在他的大掌中同七公主道别。“阿圆,改日我做东,借阿兄的宝地吃酒品花,你不许爽约。”晓得晋阳大长公主不喜欢她登门,七公主欣然邀请忆君,有种说不出的缘由使得她想接近罗姬。尚坤动一下眉梢,很是警觉:“阿圆不胜酒力,又服着药,府医特地叮嘱过滴酒不沾,我看算了。”七公主偏头嫣笑,一派娇憨天真的女儿之态,不依不饶道:“表兄怕我吃了阿圆不成,放心罢,人是怎么出府的,最后依是原样送回来,不会少她一根毫毛。”忆君也发怯和皇家公主过于亲近,她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别人捧着她奉承她,全看在尚坤的面上。再说七公主对尚坤的爱慕之情昭然若揭,按常理情敌见情敌非得对掐起来,偏生人家笑吟吟要和她交好,她倒不适应。“谢公主诚心相邀,不过,我可真是不得空,要按时吃药不说,又想抽空去看我阿娘。她身子一直不好,难让我放下心。等过了这阵子,再向公主讨杯酒吃,万望到时候赏脸。”忆君婉转表达拒绝,尚坤领她出来在人前交际,好多时候放手让她自己面对,虽说有人撑在她身后,也要她先立起来。七公主嘟起嘴轻白一眼,俏丽明媚,甩下团扇气鼓鼓道:“算了,你说下次还不得到猴年马月。天也凉了,花了谢了,等着腊月里赏雪罢,又要推说身子不好怕冷畏寒,更是不出来。”说完,她自己倒笑了,神神秘秘伏耳过来悄声道:“阿圆,一定要看牢平安奴,惦记他的不止我一个。”话说完,赶在尚坤发怒之前,拉着太子溜之大吉,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浅绿裙摆旋起一朵花,人影消失击鞠场内,却依能听到皇家兄妹两个细碎的说笑声。顺风入耳,尚坤怒目瞪向远处,祖母别的都好,唯独给他取的乳名不好。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让人唤一声平安奴,尚坤不用猜也能想到那帮军士们背地里的顽笑话,起先他和太子就因为乳名的事由,打过一次架,那时候年少力蛮,心里憋着郁气,差点没揍死武三郎。挨了打,这对兄妹仍明知故犯。尚坤心里不爽,拉着忆君往回走。“平安奴”,忆君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话,眨巴眼睛作无辜。尚坤黑了脸,以后更不能让阿圆和七公主常来往,看都教坏了。知道他不生气,忆君可劲在车上粘糊,一声声唤他平安奴,换来尚坤恼怒成羞,按着她一顿狼啃,糊一脸口水。她笑着拿过帕子拭脸,偏头不服输。人的感觉最准,觉察到尚坤无限度纵容她,忆君真是完全放开,在他面前想说就说,想笑就笑,生气使性子,这样的日子总归会有头罢转眼之间阿圆又变得消沉,尚坤搂过人静静不语,缕缕馨香引入鼻中,他下巴轻蹭阿圆的头顶,想起太子说过的话。大战之后不足一年,盟约上墨迹犹未干,西边突厥妄想食言,游兵散勇屡屡侵犯边陲,总有一天,还要有一阵大仗歼灭敌寇永消战事。马车进了大长公主,云尚仪笑吟吟等候多时,行个万福,“郎君,大长公主有要事找你商议。”赶在尚坤说话之前,忆君抢着道:“可否容我回房先更衣,玩了大半日,浑身出汗,腻着怪难受。”尚坤点一下头,看头她换车去了聆风院,才同云尚仪两人去见大长公主。爬在浴桶里,忆君手下撩拨着热水,暗叹不能再让尚坤这么明目张胆宠下去,两位公主已经透露出不满的动向。最开始她们沾沾自喜尚坤的改变,可瞧着他们俩一直没有同房,尚坤又行度无度,晋阳大长公主当面敲打过忆君,告诫她要收敛守本份。怎么守,她又不能冷着尚坤。那个人,一点点吃住她,性子又是说一不二,惹翻他,忆君更没好结局。忆君无声叹息,神情黯然,阿苒轻轻开解道:“夫人,郎君真心待你,不好让他失望,夫人先接下,徐徐图将来之事。最要紧,眼下袁家要来人,听说几位嫡女个个养得知书达礼,奔着上京城的俊杰而来,万不能掉以轻心。”“哦”,忆君随口应一句,用过晚饭才见尚坤兴冲冲回来,见她靠在床上翻书,一把夺过去放到旁边,带丝埋怨:“灯下读书伤眼睛,你又不用考取功名做官,用不着太刻苦。”“闲着无事,我就想翻两页。”忆君淡淡道,掀开被子自己先躺下。尚坤自我感觉奇好,凑过来压沉声音嘻皮笑脸追问:“我只一会儿不在,你就嫌闷。等明天出城四五日,你该要哭了罢。”忆君定定看着他,没有发笑,也没有像平常那样斗嘴,她庄重的神情吓到尚坤。他也不去后堂更衣,躺在一边闷声问她怎么了。“郎君,我有点怕。”“别怕,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不会嫁那袁家的孙女,凭他是天仙,也不会多瞧一眼。”瞧,阿圆在吃味,尚坤笑若灿阳,心里暖烘烘的。没有袁家的贵女,还有别人,忆君把这句话咽到肚子里。“不是这桩事,是郎君太宠着我,时间长了,两位公主难免心里不痛快,外人眼里阿圆只是罗姬。”忆君话说得委婉,不知尚坤能不能听得懂。尚坤沉下脸,冷声道:“谁道你是罗姬,府里何人这么大胆,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看吧,跟他说事真是没法沟通。忆君只有明说,拉近那人到跟前,“郎君只在这屋里宠着我可好,出去了不必时时记挂阿圆,有你在,没人敢慢待我。可是,郎君把我捧在手里头,阿圆成了众矢之的。”尚坤这回总算是听明白,睇目轻嗤,那股狂劲上来,觉得阿圆有什么可怕的,他也没出做格的事,宠着一个女人也成了不是。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劝,忆君委委屈屈挤下两滴泪,“我一心念着郎君的好,可郎君不体谅阿圆的心。我只要你收敛着点,又没说两人从此生分。再者,你做再多的事只为让我看见,在院里和外头收效都是一样。非要大张旗鼓一意孤行,让别人记恨又是为何”阿圆落泪,尚坤手足无措哄着她,检讨他考虑不周,拖累阿圆不得安宁,保证以后不在人前张扬。忆君破涕为笑,搂紧尚坤脖子,心里却是真的想哭。他待她一片赤诚,把一颗心摆在她面前,她却要略施小伎俩,不为别的,只为在他身边呆得长久。哄着阿圆收了泪,尚坤大松一口气,绕过屏风到后堂,除了衣衫跳到汤泉里,游过几圈后靠在墨玉池壁上思索,更加坚定有朝一日去西域定居的念头。京中形势复杂,皇子公主满天飞,名门贵女大把可抓,没一个能进得了他的眼,那怕是即将到到的袁家,在他心里仅是一个快衰落的姓氏。武氏开国时尽灭大族,却在百年后又兴起另外一拔根基深固的大家族,尚家首当其冲是别人最想砍倒的那棵大树,怎么能安然保下尚氏,又不伤元气的确要好好规划一番。穿上衣服出去,外屋仅亮着床前一盏灯,阿圆偎在被里眼睛明亮等着他,尚坤上床把人搂到怀里,抚摸她的后背,轻声道:“睡罢。”忆君把头埋得太深,手伸进他的寢衣下,指尖在胸口的伤疤上游走,他身上大大小小几十处伤口,唯这一处和后背那道剑痕最为显眼。尚坤握紧阿圆做怪的手,带丝无奈,“别闹,我明天早起要出远门,须要养足精神。”好像他真能干出什么,纸老虎,忆君也是困了,偎在他胸前沉沉睡去。、第70章 初画紫薇一轮明月照在床前,并排两双鞋履,一双绣金线海棠花镶明珠云台履,另一双厚底雪白皂靴守护在一旁,天明时分只剩下那双精巧的绣鞋等待主人起床。忆君醒来下意识摸向身边,人肉靠垫不在床上,他又去了后堂洗浴,或者在练武厅里舞枪弄棍喊了声郎君,半天得不到回应,她把头脸在枕上再蹭一蹭,这才想到尚坤出城去接人,明天赶傍晚回京。“阿苒”,她冲门外喊道,应声进来十数位侍女。阿苒打起纱帘,先服侍忆君下地,挑出一件淡雅绣着丹桂的衣裙,边帮她穿着衣裳说话:“郎君寅正起床,用过早饭带着人出城去了,临走吩咐让夫人多睡一会儿,不必叫你早起。”忆君对镜微笑一下,全当是尚坤在对面,能看得到她的笑脸,吩咐几个婢女,“挽成同心髻,只用一对珠花别着,不必太繁琐。”大周流行鲜花装饰发髻,可怜忆君穿越来三年有余,没敢往头上用一回鲜艳的花朵。阿苒捧过一盘珠钗让她挑,琳琅满目,忆君信手捻起一枝芙蓉花枝金钗递过去,嘴里问道:“大长公主那边有没有动静,派个机灵的人到云尚仪跟前打问一句,有消息了早点告诉我一声。”阿苒稳稳替忆君别上发簪,微笑应下,“不用别人,奴这就去。”郎君的正室说有就有,阿苒不为自己服侍的主子着想,也要替自个做打算,总而言之和云尚仪处好了对大家都有好处。派个别人去太急功近利,倒让云尚仪心里厌恶,不如她亲自跑一趟,也能打探出一点口风。忆君点头首肯,梳完妆带着人回东厢,尚坤不在家,正房里牵涉书信机要,照例让亲卫打扫完上锁。尚坤没在身边围着她打转,忆君写了一会字,嫌难看放下,又读了两页书,心烦气燥,好不容易甩掉那个烦人精,她反倒不高兴。想起尚坤老喊着让她绣个香包,忆君自觉手艺太差拿不出手,推三阻四好几回,那人生气直哼哼,她才勉强答应得空了给他做一个。喊来两个婢女描出花样,平步青云的老图,她又觉得太俗,那个说不如绣松柏常青,更有人说紫气东来的花样不错,全被忆君否决。研了笔墨,铺上白宣,忆君伏在案前细细绘制紫薇花,她来时枝叶繁茂,花苞初结,待到夏秋交结之时花开红满天,映得聆风院炫烂似火,尚坤赞道这是花开最艳的一年,全因有了她。想起那个人,忆君不自觉嘴角上弯,足足磨了一早上才得一副绣花样子,在几个婢女的帮忙下挑出丝线,起针绣制,至晚揉着发麻的脖子,望着一朵绣好的花骨朵叹气,她可真是渣手速。阿苒带笑宽慰道:“夫人用了心,不管能不能绣成,等郎君回来准高兴。天也不早了,灯底下伤眼睛,快收了罢,明天再做。”边说拿走忆君手里的绣绷子,已经开始为她卸首饰解发髻。“阿苒,你也有十八了罢,可有相中的人,早点做打算。”忆君带笑问道,像是自叹,“趁着我在郎君面前得宠,替你们几个都求份好姻缘。女儿家生得娇,不比那些儿郎,有个稳妥的人家,后半身也有着落,做那情投意合的好买卖。”屋里其他几个婢女抿着嘴笑,推推搡搡不让同伴揭自己的底,阿苒手底下动作不减,极为秀气垂眸,“夫人心善还想着奴婢们,奴也不急着嫁人,再多陪夫人几年,最好能亲眼见你生下小郎君小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