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的事。“山上守着的是何人”忆君又生出疑问。“一小半是夏家,其余归天子直接统领。”曲四朗抱臂淡然,尚家军以这种怪异的方式存在由来已久,记得初被选中亲卫跟随郎君来到此处,他也在心中忿忿不平,气尚氏不得天家信任,被人严密监控。时间长了,他能心平气和想通此事。尚家军是利器,若不好反倒伤及主人。天家为他装上剑柄配上剑鞘,深藏在深山中,待到用时拔剑出鞘势不可挡。郎君也是天家的一把剑,现前这把绝世宝剑大有被人沉寂搁置的意思。捧着粗陶碗喝过热茶,又吃下军士们炖得稀烂的牛肉,月上树梢,黑色沉沉,尚坤才踏着风雪归来,进屋扯下肩上大氅,搂着忆君问她可是吃过饭。“用过了,牛肉炖得烂,正和我的胃口,那茶也吃得香。”忆君边说亲吻他的嘴唇,正巧厚布帘掀起,一个人刚探头进来,见情形又慌里慌张缩回去。尚坤乐不可支,他的阿圆比他都要厚脸皮,伏着忆君的肩头笑声不歇,胸膛震动个不停。“讨厌,后面跟着人也不同我说一声,白白让我出丑。”忆君恼怒,轻捶他的胸口。尚坤抓起那只手放在唇边亲吻,忍笑解释,“这屋里一应铺盖全无,我命人搬出营中的被褥,先将就一晚,若不然,你去何处安身”“郎君去哪儿,我就在哪里。”忆君微偏头,俏皮地说着情话。面前那张俊脸缓缓凑近,吻上她的唇,浅品轻尝,带着无尽的怜惜,临了在她唇边轻啄一记。把人带到角落里的条凳上坐下,尚坤冲门外吩咐,“阿显,把东西送进来。”厚布帘掀起,一股冷风袭进,两个亲卫紧缩着脖子走进,放下怀里的被褥床铺,拿下曲四郎的披风放到一旁,转眼间铺好土炕。尚坤惯用的绫罗绸缎放在土屋里是那样的不相配,虽然全是素锦花色,无声表露低调的奢华,实在想象不出来会在土屋里安家。忆君带着新奇劲在炕上打两个滚,单腿盘膝,另一条腿横在炕中央摆姿势,这全是陈宫人教她的健身的招数。她原本身子弱,骨骼柔软,很容易摆成各种各样的形态。“为了我,你要吃回苦头,回头我要重谢你。”忆君坐在炕上笑嘻嘻说。土屋建得低矮,尚坤站在那里头抵着屋梁,随着他走动,头上金冠划落灰尘下扬,听见她说话,转头故意做鬼脸,瞪大眼睛,吐出长舌头装吊死鬼。忆君也鬼脸给他看,手指绷住眼睛和嘴巴,变成一个丑八怪。尚坤大笑,冷酷的面部曲线再一次变得柔和,事实上半年多来,他很少像以前一样绷着脸,冷冰冰地不苟言笑。外人是不知道,尚坤开口说话要比常人啰嗦许多。命人撤去火盆,关好门窗,他也躺下搂着忆君说话。“那帮军士全是打猎高手,又擅长做野味,明天让人给你烤野兔、山鸡,再让他们在火盆里放两块地瓜烤,光闻着香味让你流口水。”“我现在就流口水。”忆君把手搭在他胸前的伤疤处,话中意有所指。黑夜里,头顶上的人吃吃轻笑,在她耳边戏语,“小馋猫,今儿偏生馋着你。”好罢,想滚床单的话全是戏语。小土屋四面漏风,窗外大风呼啸而过,屋里刮着小寒风。忆君脸上冰凉,鼻子直吸溜,可身底下烫得像烙饼。她不停翻身,尚坤扯过自己的大氅一半铺一半盖把她裹在其中,又在大氅上盖上厚被。搂着身边的人安睡,他不曾问过她,是否嫌弃这里简陋苦寒。只进门那一刻,阿圆仰着笑脸,双眼亮晶晶对他叽叽喳喳一通,所有的疑问一目了然释清。他在何处,她亦在何处、第90章 雪地猎鹿初春的北方清晨,干冷异常,呼出气息在眉间发梢上结满冰霜,说出的话也似要冻住,在山谷中回声不断。待到太阳初升,又是另一番寒冷的滋味,田野山间、还有枯木怪石间凝聚的寒气慢慢挥散,丝丝缕缕从脚底周遭空气中传播至人身体内。饶是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皮毛大氅,忆君仍是打个寒颤,围着篝火在林间空地上打转,寻思着尚坤这厮该不是带她出来就为冻得她生病。她身后几个军士搭建出一个简易的帐篷,可容两三人并坐,中间置着火盆,四周围上熊皮挡风。总感觉用处不大,她干坐在里边依是没觉得热乎,不如多走动几下还能疏通经脉。远处林间飞鸟盘旋,雪雾腾起半边天,马儿嘶鸣,猎犬狂吠,尚坤带着一帮手下亲卫并军士们正在狩猎,说要猎一对活物为定国公出征祭旗。忆君伸长脖子张望等待,身边曲四郎比她还要焦急。难逢一次雪地狩猎的机会,他因要护卫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们大展身手,想着一会子吃别人打来的野味,他折断手里的树枝,心有不甘帮着几个小军士生火添柴。那几个小兵丁才顶替父辈加入到尚家军里,十五六岁的少年不时偷瞄篝火旁的佳人一眼,头上各挨曲四郎一记大掌,并数落他们,“把眼睛收回去,那人轮不到你们来看。”小兵丁们挤眉弄脸,缩脖子做怪脸,说着悄悄话,“夫人生得可真美,怪不得迷住了郎君。”“那还用说,也不看郎君是何眼光,他挑中的人岂能有差。”曲四郎与有荣焉。尚坤骑着紫骅骝从林间冲出的一刹那间,也觉得他的阿圆美艳不可方物。天地一片苍茫,抛却一切杂乱纷扰,他只瞧见立在篝火前的人儿,雪白狐裘大氅将她衬得冰清玉洁,双眼盈盈发亮只等待他的出现。紫骅骝风驰电掣般从林间冲出,震动林间高大乔木上积雪落如飞瀑。尚坤穿过一片白雪迷雾现身,直冲到忆君面前。她的心似要停止跳动,不知是漏了哪一拍,眼睛里只有他的存在。尚坤飞跃下马,笑容满面拉着她的手指向身后,“瞧,这对鹿儿你可喜欢”忆君惊讶,他要拿鹿来祭旗听口气又不是,那这对小梅花鹿大概要送给她她围着一对半人高的梅花鹿转圈,一个劲儿说喜欢,生怕尚坤说要杀了它们。“还有别的猎物留给父亲祭旗,这对鹿送给你带回府里养。”他说着话,从靴旁抽出匕首,扯住公鹿的鹿茸割开一小口,那边就有军士递过碗接下小半碗新鲜鹿血,尚坤拿起递到忆君嘴边催促她喝下。又喝她都不知道喝了多少这玩意儿,忆君苦着脸接过闭气喝下,心中盘算着这对鹿还是放归山林去,带回大长公主府迟早要被吃了鹿肉,转念一想她够天真的。尚坤放过它们,仍还有人会来狩猎,说不准它们又落到别人手里,成了盘中餐。食肉多年,鸡鸭鱼羊,那一样不是要杀生,何时她变得这么圣母。自出了城,尚坤心情一直不错,吩咐手下人剥兔皮、拔鸡毛,架到火上烧烤,又命支起大锅炖汤,林间一时弥漫着烘烤食物散发的香味。忆君偷偷把手伸到他的衣领中,顺着手指灌下一颗小雪球。颈间一股凉意下滑,尚坤够到后背,那个冰凉的东西早化为乌有,他故作恼怒,扛起忆君就势要扔到火里。“郎君饶命,都是阿圆的错,我再也不敢把雪球放到你衣服底下。”忆君笑着求饶,双手紧缠着他的脖子,身底下就是大堆柴火,万一他失手了可怎么办。尚坤无语,当初他怎么没瞧出她一肚子坏水,光生了一别讨喜的相貌。这林间有多少人拿眼睛偷瞄阿圆,他只作不知,阿圆本就生得美,不怕被别人看去。再者,她眼中只有他,根本不会在意那些人的目光。得尚坤手下留情,忆君逃到安全处,落下脚又在他耳边偷语,“我往你被窝里放雪球,晚上全化成水,看你怎么睡得下。”等尚坤想起要抓她,她已逃到小帐篷里,放下帘子只留了一条缝,双手合什做告饶状。尚坤带笑摇一下头,从身边军士手中要过一壶烫酒并酒杯,也回帐中歇息片刻。厚重的黑熊皮挡处风口,小帐篷就像是一个小小的避风港,忆君蜷在他怀中看尚坤喝下三杯,伸手挡住酒杯口,不让他再喝。尚坤嘴中仍有半口酒,偏过头按住忆君的头,和着檀香小舌做了下酒菜,临了砸巴嘴巴得意洋洋,“酒是好酒,不敌阿圆醇厚香甜。”真是不识好人心,忆君挡着不让喝全是为他好。他镇日杯不离手,逢餐必喝,虽从没吃醉过,总对身子无宜。“以后,每顿只喝三小杯。”怕他耍赖,忆君特意指着面着的银酒杯说话。她身边的人早已不老实,亲吻她的耳垂含糊应一下声都依你。忆君接受他的亲吻和爱抚,她也在积极回应着,跪坐在他双腿间,觉察到某个小兄弟又十分不老实,明白在这种情形拿她没招,她使出浑身解术挑逗。即使尚坤自制力够好,仍有一种想按着她在小帐子里行事的念头,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在阿圆面前还有自制力这一说“坏心肠的小东西。”他发狠,手解开衣扣探到她的衣裳下,寻找熟悉的柔软,犹不解气,按住她的嘴唇深吻,全是索取和掠夺。帐外小军士喊着肉熟了,两人分开吊着银丝的嘴唇,互视一眼,全成了煮熟的大虾。从她衣裳底下抽出大掌,替忆君系好衣带,尚坤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袍,轻捏她的脸颊发话,“呆在帐子里,我去拿烤熟的地瓜和兔肉。”动情的她太美,双眸灿比天上星辰,脸颊染飞霞,更不说嘴唇水润红嘟,这个样子再是万不能让旁人看见。瞧着尚坤装模作样走出去,忆君窃笑,双手捂向发烫的脸颊,暗道自己越来越没节操,敢当着一帘之隔公然和人亲呢。再粗陋的吃食摆在他们面前,都觉得是山珍海味,有个小军士私藏了一把火棘,化了雪水特意洗干净,说是让郎君尝个鲜。颗颗红艳艳的小果子放在粗陶碗里,忆君一见爱得不行,一小会儿全喂到肚里,她吃了一半,另一半被尚坤从嘴中硬抢了去。真不相信,他没吃过个野苹果,忆君捂着嘴唇深深觉得不能见人,她的嘴皮都快让他给吸破,有一处发肿生痛。“色鬼”,她狠狠抗议一句,招来尚坤更加放肆的举动。所以回城的路上,忆君只有拿帕子捂住半边脸,只露出眼睛坐在尚坤身前。他背后负着弓箭,经过一片林子,挥手示意众随从都停下,带着忆君进到林中,紫骅骝深知主人心意,脚步轻轻不发出一丁儿声响,直奔猎物所在的方向。干枝横斜的枯木后,一头麋鹿悠闲自得,全然不知有危险靠近。尚坤取下背上的大弓,搭上白羽箭,抓住忆君的手拉满弓瞄准那头鹿,紧帖着她的耳边低语,“阿圆,你有鹿肉可吃了。”忆君手心中全是汗,不知该不该射出这一箭,正想着出声提醒麋鹿离开,尚坤拉起她的手冲天空放一箭。唿哨声响彻天际,麋鹿受惊飞驰出去,一头扎进密林深处不见了踪影。她惊愕回头,对上尚坤深不见底的双眸。在这一刻,突然她生出一股陌生感,尚坤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放过那头猎物,因为她吗尚坤注视麋鹿逃离的方向,淡淡道:“阿圆,我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凡事都出自你心甘情愿。”与他处得久了,忆君也变得异常敏觉,犹豫半天仍是问出,“平安奴,有人强迫过你杀人,是老国公对不对”他收回目光,瞳孔收缩半垂下眼帘,又从背后抽出一支白羽箭,拉着忆君的手瞄准草木,无波无惊问道:“这回换成果木,你敢不敢射箭”“敢”,忆君不假思索回道。“倘若再换成人,你还有胆量射出箭矢”“要看何人,与我不相干的人自是不能,可是仇家又另当别论。”忆君的语气真挚无比,她又补充一句,“其实,我只是空口一说,事情没逼到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也是下不了狠心。”尚坤搂着她微点一下头,思绪又不知飘到何方,只松开手中的满弓,将那白羽箭复放回箭囊中。风声过耳,紫骅骝驮着两人小跑步回官道,与等待在那里的亲卫们会合,又在郊外接上阿苒等人,忆君换乘到马车中,在天黑前回到上京城。忆君的身体真是比以前好了许多,在外受冻竟然只小病了两三日,服过几剂汤药,躺在床上静养几日就大好。尚坤只要得空在府中,就围着她团团转,语调温柔得像哄小孩子,极尽温柔小意。她瞧得出来,他嘴上虽不说满心愧疚,定是为她的生病而不安。没关系,她总要跟上他的脚步,而不是让他一直来迁就她。何况,他愿意带她去尚家营,更是肯对她袒露心声,一点小病吃药,在她眼中不算什么。“平安奴,你恋着我什么”服过药,忆君躺在被中问傻话。“恋你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