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捕头颔首,接着道:“属下赶过去查看,恰好遇到收潲水的林婆子。林婆子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在各个坊道里收潲水,据她所说,昨日这个时候过来的时候,并不曾看到坊墙上有这个印记。她说得十分肯定,想必这个血印子,就是昨晚申时到丑时这个时间段留下的。”叶敖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个时间段,正好与苗仵作尸检记录推测的那具男童尸体遇害的时间段吻合。“即刻彻查整个平安坊”他下令说道。秦捕头应了声是,在临出堂屋之前,又停下来,转头问叶敖东道:“属下记得,嘉仪县主的府邸也在平安坊,是否也”叶敖东一怔,旋即想起来,摆手道:“不必”查一个男童失踪案,竟查到嘉仪县主府上去,回去看韦大人不骂死他不管是从动机还是意图,都完全无法跟嘉仪县主府扯上干系,叶敖东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不必花费多余精力人力去做吃力不讨好招人恨的事情。萧景泫和沈修和对叶敖东的决定没有异议。秦捕头颔首领命,大步走出堂屋。很快,停尸房那边传来了消息。叶敖东十分惊愕的看着他们问道:“都不是”风不屈又再次看向自己的儿子。他刚刚并没有进去看那具男童尸体。风大郎担心上了年纪的父亲受不住刺激,便拦着他,不让他进去。在停尸房外呆着的那半刻钟。对他而言就如同经历了一辈子那么漫长。他像一个孩童那般,嘤嘤哭泣着,心里想过了最坏的结果,只是这想法冒出来,就如同钝刀在心头来回切割而过那般,让他痛得不能自己。幸而,儿子出来后对他说了一句:“父亲。不是。不是”真的不是么儿子没有骗他的吧风大郎点头,声音坚定道:“不是,不是我的两个孩子”叶敖东又看向其他人。秦主簿显然是呕吐过。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呕吐的秽物,神情复杂的说道:“也不是我家洛生,我家洛生的个子,要再高一些”他说完。还不忘比划一下自家儿子的身高。叶敖东嗯了声,望向荆世男。荆世男道:“宏哥儿的个子。没有尸体那么高”如此说来,竟然没有一个是那那具男童尸体就是何人的那失踪的那几个小郎君,究竟身在何处叶敖东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他被这谜团一般的案子。搅得心神不定。“都不是的话,那些小孩,应该还活着吧”片刻后。沈修和温润的嗓音打破了现场的沉默。叶敖东却好似想起了什么,抬眸巡视一圈。问道:“几个小郎君失踪的时候,可有带随身小厮”这个问题抛出来后,秦主簿适才缓和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他的儿子秦洛生身边,的确有个年纪相仿的侍读。儿子贪图玩乐,不肯念书,他便从族中子弟里挑出一个乖巧懂事的男童给他做伴陪读,那孩子是年后才从陕北祖家来过来的,今年才刚满九岁。儿子秦洛生失踪之后,他一颗心都扑在儿子身上,竟然忘了随同他一起出去的男童里面,还有那个孩子。“有,是我家洛生的伴读”秦主簿终于想起来了,颤抖着说道:“那个孩子虽然面目尽毁,可看身量体型,竟跟洛生的伴读,十分相似”叶敖东看着秦主簿默默咽了一口血。敢情自家的孩子是宝,别人家的都是草么在上报失踪人数的时候,竟然只报了自己儿子的,真是够了“案子本官和赵大人一定会尽心尽力全力以赴,几位就先回去吧,那具男童尸体,照例要先保存在停尸庄,等案子完结后,秦主簿再派人来接回去”叶敖东说道。众人完全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他们经历了一场心理上的紧绷和挣扎,此刻早已疲累的连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风不屈全靠儿子支撑着他,他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叶敖东,点了点头,步履蹒跚的走出堂屋。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叶敖东待所有人都离开停尸庄后,整容赶回京兆尹衙门。西斜的残阳渐渐沉入山间,霞光在天际燃烧着最后一抹余晖。冬阳渐渐收缓着缰绳,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前头骑在黑色马背上的长风取出腰牌,守城门的城卫看了一眼后,立即拉开路障,将人放进去。金陵城内出了男童案后,各个城门的出入口,都设立了路障排查。现在是进城不易,出城更难马车放缓速度后继续前行,约莫进入坊市,喧嚣声乍起。萧景泰斜靠在软榻上,挑起车窗竹帘的一角往外看。外面暮色如同暗纱覆盖大地,两旁商铺门前,升起了明亮灯火,饭菜的香味,远近萦绕。晨曦闻道香味凑过去,用力吸了吸鼻子,伸手抱着肚子,而五脏腑此时也十分应景的咕咕叫了起来。萧景泰就看了她一眼,在昏暗的视线里,越发显得她的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晨曦半分不觉得尴尬,嘟囔着说道:“从清晨一直赶路到现在,它现在才叫,已经很厉害了”萧景泰被晨曦这句话逗笑了,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陡然轻松了许多。“案子会有人跟进,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先去吃饭吧”他说道,似在跟晨曦说,又似安抚自己。晨曦澄亮的眼眸里流泻出笑意,点头道:“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干活”萧景泰扯了扯嘴角,心道需要你干什么活冬阳得了萧景泰的吩咐,曳动缰绳拐上了东市的长街。他们在一家寻常的小吃店门口停下,晨曦率先出了车厢,身形轻轻一跃,稳稳落在车辕下。她环视了一圈,兀自寻了一张四方大桌几坐下。萧景泰紧跟着下车,进店里的时候,晨曦已经将饭菜都点好了,待小儿转身下去安排的时候,她忽的又唤住了他,吩咐道:“一份要单独的,麻烦小二哥帮我用不同的碟子分出来”第一百零九章前往现场晨曦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行上的僭越,浑忘了自己身为一个低等婢女该有的觉悟,俨然一幅女主人的模样。冬阳却是半点儿也不觉得违和,他嘿嘿一笑,对萧景泰道:“郎君,儿刚刚看晨曦点的饭菜,都是您喜欢吃的”萧景泰微一挑眉,然后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在桌几边敛衽跽坐下来。“单独的那一份儿,是给你自己的”他问道。晨曦嘻嘻一笑,点头应道:“是,我吃饭不能跟别人掺和”她这算是大实话,半点欺骗的水分的都没有,毕竟以后是跟在萧景泰身边伺候的人,有些习惯,还是让他尽早知道的好。萧景泰嘴角一抽,瞪了晨曦一眼。早上在小溪边的时候,她说丝帕被自己用过,不要了,现在同台吃饭,还要单独一个人吃分餐,他竟是这么招人嫌弃么还是被一个小小婢女嫌弃真是够了晨曦一心只等着填饱肚子,并没有理会萧景泰陡然转变的不满情绪。对于这样的神转折,她早已习惯成自然。很快,小二便将饭菜上齐了,其中有一份拼盘,是晨曦刚刚交代小二办的,里面各色菜品跟萧景泰用的都一样,只是分量上少了些。晨曦一个人端着托盘,挪坐到桌几的一角,拿起筷子开动,吃得十分欢实。被大周百姓同化了两年,晨曦也已经习惯每日三餐的生活。虽然不吃饭并不会对身体的能量系统造成损伤和影响,但晨曦内心却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或者应该这么说,被同化不过是借口。其实她骨子里根本就是吃货一枚看着晨曦大快朵颐,萧景泰的肚子也咕咕叫着,食道里好似有酸水跟着冒了上来。他拿起筷子,闷闷的往嘴里扒了一口饭。晨曦吃的快,很快便搁下了筷子,她伸手探入袖袋,想要取出帕子擦嘴。结果左摸摸右摸摸。没有找到。她愣了愣,抬头的瞬间,正好对上萧景泰那双冥黑幽深的瞳孔。陡然想起来了。早上她把帕子送给萧景泰擦脸了得,大方送人,结果这会儿自己没得用了萧景泰轻笑一声,故作不见。继续慢条斯理的用饭。晨曦有些窘的舔了舔唇,问道:“郎君。你还有干净的帕子么”“没有”萧景泰不假思索的应道。“郎君,儿这儿还收着一方新的”冬阳闻言,放下碗盏,屁颠屁颠的将身边的包袱打开。取出里面用白色棉布包着的一方蜀锦兰绸帕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多准备一些衣物帕子之类的东西有备无患。冬阳认为很有必要。萧景泰一直是冬阳贴身伺候,所以一应物事都是由他安排保管着。晨曦眼睛一亮。雪白皓腕飞快从萧景泰跟前掠过,接过了冬阳递上来的那方蓝色帕子,笑眯眯道:“这方就送给婢子用吧,反正早上婢子也送了一方给郎君,正好算是礼尚往来,对吧”她说完,也不顾萧景泰答不答应,莹润小巧的朱唇便印上了帕子。萧景泰默然不语。那是他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敢不问自取,更不敢随便使用。他以为自己会非常不满,然而却没有。萧景泰看着晨曦用帕子擦了嘴之后,小心翼翼的收进袖袋里,眼底流泻出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清浅的笑意。冬阳却好似愣在原处,半晌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还在回味着晨曦刚刚说过的话。交换帕子郎君竟然跟晨曦私下定情了哎呀呀,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了冬阳心里一个劲儿的瞎兴奋,奈何两个当事者就跟没事人一样,这让他一颗八卦的心像是被猫爪挠过似的。待萧景泰用罢,冬阳唤来了小二结账。在找银子的当口,有三两个食客进入店,挨着他们边上的桌几坐下。三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只不过长得十分粗壮,身形也是孔武有力。萧景泰望着他们,目光不经意的从他们捏着茶杯的手上掠过。三个人虎口上都有陈年老茧,应该是常年握刀习武之人。他没有着急起身,依然老神在在坐在原处。晨曦兀自倒了一杯茶,刚抿了一口,便听隔壁开始谈论起来男童失踪案的问题。从三人的对话中不难分析出他们的身份,都是京兆尹衙门的捕快。萧景泰和晨曦都不曾想到,金陵城内近日发生的这一起男童失踪案竟然如此的残忍。当他们二人听到男童面容被撕咬,面目全非的那一刹那,萧景泰再也坐不住了。他唤住了三人,命他们将案情的细节,告诉他。三个捕快看了萧景泰的玉牌后,不敢隐瞒,即刻将案子的进展一一告知。“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么”萧景泰黑沉着脸问道。其中一名身穿松脂色袍子的捕快拱手回道:“只有在平安坊的坊墙上发现了一个血印子,目前还有查到这个印子是属于何人的,而陵园那边也没有发现血液痕迹,叶侍郎已经确定陵园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遇害的那个男童,身份确认了么”萧景泰带着几分忐忑问道。“是秦小郎君的伴读”那捕快回答道。直觉告诉萧景泰,小伴读的死只是凶手拉开这起凶杀案的一道序幕,剩下几个不知所终的男童,眼下的处境非常危险。浩哥儿还在他手中,不管是出于公义还是私心,他都必须尽全力将他们解救出来萧景泰抬眸看了一眼天色,起身对晨曦说道:“去陵园看看”晨曦哦了一声,敛衽起身。“萧侍郎,某带您过去吧”松脂色长袍的捕快说道。萧景泰摆手,道了声不必了,便大步流星的走出小店。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萧景泰拧着眉头沉思,他在分析凶手的犯案时的心理,以及他的杀人动机。辰郎君在他撰写的案件手札里提过,每个凶手犯罪,都有一定的犯罪动机。而犯罪现场和抛尸现场,都一定有凶手残留的蛛丝马迹。虽然现场衙门的人一定勘查过,但他还是想亲自去看一看。萧景泰在想失踪的几个小郎君,他们不过是少不更事的孩子,生活简单,养尊处优,不可能与别人有直接的冲突关系。那么凶手抓了他们,再将人如此虐杀,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