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付终于是按捺了下来。隔了会,揽光转过头去,冰冷的目光在林沉衍的脸上游弋了一番,像是在揣测着他此时此刻心中的念头。而那人回迎着的目光,却也是坦坦荡荡,没有半分虚假。揽光不可确定,习惯性的抿了抿唇,茶色眸中似乎暗上了几分。她隐而不发,只将方才看见的东西都藏在了心中,但她面色却已经是十分难看。林沉衍亦不好发问,只在这时候,车外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越的声音。“姑姑”是裴衾揽光怔了一下,随即倾身前去撩起了车帘,几乎同时,外头的人也的正好踏了上来。“衾儿你怎么”小皇帝裴衾如今也只作了寻常小少爷的打扮,他见了揽光的惊诧,一脸得意,眉开眼笑着道:“我就知道要吓姑姑一大跳。”说着,他一溜烟的钻了进来,偎依在揽光的的身边,又朝着里头另外一人打量。“胡闹。”揽光忍不住轻声责备了一声,他前几日才发病,不过几日功夫,哪里就能彻彻底底的将身子养好了更何况还是出宫她旋即又冷着声音对外面开口道:“今日都是谁带皇上出宫的”外头“哗啦啦”一阵响,有几人跪了下来,心知兹事体大各个也都不敢开口狡辩。倒是裴衾,撒娇似的摇了摇自己姑姑的手臂,“姑姑莫要动怒,衾儿不过是想见一见”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只是眼咕噜一转瞥向了林沉衍。原来是想见见林沉衍,揽光不由得心底苦笑,这孩子原本林沉衍还能置身事外,可现在只差没直接指名道姓了,如何还能敷衍过去他随即在这略显狭窄的车中跪了下去行了大礼,“草民林沉衍见过皇上。”气度从容,不卑不亢,倒不似他平常的松散。揽光诚然是没有想到裴衾会突然出宫,她揉了揉他的额头,告诫着说道:“宫外危险,衾儿不要胡闹,立即随我回去。”裴衾的脸霎时耷拉了下来,他费劲心思出宫,不过才见到揽光就要被带回去,着实不情愿,瘪着嘴委屈道:“姑姑要嫁人了,衾儿却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他极力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来,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这倒真是她的疏忽了,揽光柔声安慰道:“衾儿,你这不是见到吗”“你真的要迎娶我姑姑了”裴衾看着他,神色极为认真的问道。林沉衍维持着叩拜的姿势,在这狭小空间中略显得有些难受。恍似没有听见这问话,他抬起头时,眸眼间似笑非笑,没有回答。在揽光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后,他才慢吞吞的说道:“是。”这语调古怪,若是年长几岁的人定然会听出里面的心不甘、情不愿。但裴衾却忽然小脸沉了下来,他缓缓的抬起一只手指着林沉衍,吐字清晰的开口道:“朕不许你娶朕的姑姑。”揽光脸上诧异,她没有想到先前还雀跃着裴衾这时候又是这样含着怒气的面孔。“衾儿。”裴衾却是半点都不理会,一本正经,又字正腔圆的重复了一遍,“朕不许你娶朕的姑姑。”林沉衍也不如先前一般拘谨,他浑身都松懈了下来。分明那个“好”字已经到了嘴边上,可他又咽了回去,反而是带着几分情真意切的说道:“草民与公主两情相悦。”裴衾狐疑,转头看了一眼揽光,他的眸中似乎有东西想要询问,可又不愿意真的听见她说话。几乎是没有多想,他就脱口而出道:“宁叔叔怎么办”宁邺侯揽光听到了她的名字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又有林沉衍在场,她立即低沉了声音斥责:“衾儿你胡说什么”她从来没有这样口气不善的和他说话,裴衾眼中忽闪,脸上也是一阵白一阵红,委屈至极。他扭头看了一眼林沉衍,心中说不出的不喜欢。他怎么能取姑姑呢他娶了姑姑,那宁叔叔怎么办林沉衍像低垂着头,倒是平静,只是他似乎又是不小心窥得了什么是宁邺侯宁祜南裴衾心中不忿,还要张嘴说些什么的时候,揽光抢先一步让林沉衍下了马车,又意极其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几驾马车就陆续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林相府。林沉衍驻足抬头看着门匾上正悬着的这几个字的时候,心端不由得浮起复杂晦涩的情绪。林相林易知和长子林缜思惊闻公主驾到也正出来参拜,但见到的只有潦倒的林沉衍一人立在那儿。林易知只觉得自己只要一看见这孽畜,心中就会无端升起股无名怒火,他寒声道:“孽畜,还不进来”林沉衍目光微垂,脸上又赫然一副嬉闹不羁的模样,“多谢爹。”他有意将这个爹字拖得长长的,带着市井无赖的痞气。其实正应了那句话,纨袴不饿死,儒冠多误身。林沉衍好就好在,于关键的时候一点都不拘泥于原则。他能屈能伸,既能端起架子,也能放段,一切都能随着他的心思而动。他又重新回到了相府。不过,被扫地出门的时候惊动四邻,到了回来的时候,却显得悄无声息了。林沉衍扯起嘴角,嗤笑了一声。、欲,中毒已是四月初,揽光安抚好裴衾回明月宫的时候,天都还是亮堂堂的。直到今日,她真正才意识到在裴衾心中宁祜南的地位已经过高了。她这回来的一路上,都不免担忧,这种感觉就像是裴衾迟早有一天会和他站在一处去。然而,宁祜南是个什么东西旁人不知,她裴揽光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要的是大膺的江山,而她和裴衾不是他手中的两把刀子。等到将大膺的腐肉都割除干净后,他迟早是要将她们二人也都一一剔除掉的。他们不过是一时目标一致的盟友而已,迟早有一日要反目。揽光面上无甚表情,心中念道,裴衾绝不能再和宁祜南亲近下去,他是虎狼,而裴衾是一只嗷嗷幼兽。见她回来,明月宫数位公主齐齐跪下迎接,而揽光匆匆扫了一眼,目光游移,竟像是在寻找一人。她径直走到了大殿深处的耳房,那是她寝殿的耳房,里头住着的人是詹春。揽光见床榻上锦被铺展开隆起,似乎正有一人在里头睡觉。可青天白日,又睡什么觉揽光不发一语,脸上不善的将那被子不留情面的掀了开来。她见了床上的情景,脸上越发一紧,直接将那抓在手中的被子负气似的扔在了地上。“詹春”床上那人赤身裸体,再无半物遮羞。他听了揽光的话才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双眸,惊诧朝着她眨了眨眼睛。那双眼中含着雾气,似乎笼在那黑漆漆的瞳孔上面,叫人看起来朦朦胧胧,并不真切。詹春当真是裸着身躯躺在床上,即便是的如此袒露在一女子面前,他也不遮不掩,没有半点尴尬。揽光目光也只定在他的脸上,她邪笑着扯起了自己的嘴,“青天白日,你这是做什么”詹春神情自若,坦坦荡荡,他将眉眼眯得细长,“公主以为我在做什么”他声音暗哑含笑的说完这句话后,又突然眉眼间神色一变,极尽妖艳了起来,“身为男子,定然是有身为男子需要纾解的事情。”他说了这话的时候,一面将手缓缓伸到那腹下动作,脸上渐渐浮起酡红。那些绵长且带着春意的呼吸声,一道道的传到揽光耳中,那张绷住的脸也一寸寸裂了开来。她眸中的瞳色越来越深,带着不耻咬牙切齿的说道:“不如让本宫成全你叫你辈子都不要受这事情折磨。”“哈哈哈。”詹春的笑意封不住,直接从口中冲了出来,他挑着眉,连着耳后都被镀上了一层粉红,“这哪里是折磨,这是世上最快活的事情。”说着,他稍将身子抬起了几分,越发想要靠近揽光。房中的气味渐浓,原本积压在胸口中质问已如同是生了根长了芽,牢牢的占据在了心底,怎么也吐不出来。“你很好”揽光故作镇定的吐出了这三个字才步伐奇快的走了出去。詹春原本在动作的那手越发加快了速度,蓦然停顿后,他发出了满足的鼻音,带着似梦非幻的神情。停歇了片刻,他身上奇异的绯红又一点点的消退了下去,一双眸眼黑白分明,哪里还有半分的模样他坐在床边,弯腰去够着拎起了床底下的一条绯色衣裳。大长公主定于四月九下嫁林相二公子林沉衍。这事情来得突然,好在揽光并没有身在的外地的藩王叔伯,需要连夜赶回来。裴氏向来子嗣单薄,如今江元王已死,除了当年宫中大火侥幸没死的几位老太妃,也再她的长辈。只是这短短三五日,揽光过得也并不消停。“公主。”崔道携带着消息入宫回禀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声音沉重。“那刺客被人杀死了”揽光并未显露出一丝惊讶,“死了就死了吧。”她正低垂着头,细致的得到着挑选着堆满了一盘盘锦盒的首饰珠翠。崔道所说的刺客,自然就是当日在祭祀龙神的时候行刺未死那人。崔道当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但揽光却是半分波澜都没有激起。她抬起头,见到眼前那人不解的神情,浅笑着说道:“人死了就死了吧。”揽光喜欢笑,笑得柔弱无害。像是芬芳娇嫩的花苞,揉一揉都能将之彻底摧毁了。可崔道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假的,都是表象而已,她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神。“可是”崔道逼近了一步,有些发急,“那人在,他或许还能将引得那背后之人”“又岂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揽光这模样,显然不期待能再从这人的身上套出什么来。她心思微转,平平静静的说道:“这些也绝非背后指派人去做的,而是闵家。”她早已经是不将这事情放在心上,稍稍点了几句也显得随意得很。崔道被这话一惊,转眼想了想,果真是有七八成的可能。迟迟寻不出背后主使,但却是叫那盆脏水都扣到了闵氏的头上。闵家除了让卢似念来个死无对证,最紧要的还是泼那脏水的人。对于闵氏而言,那人死了才能真正的一了百了。崔道低沉着头,却又不禁摇了摇, “他们的胆子太大。”万一失手,岂不是更急坐实了罪名无胆如何行大事揽光将捡出来的几件东西有逐一摊在了自己面前,指尖一一拂过,似又在做新一轮的甄选。神情专注,此时的她也只是一心耽于美物的寻常女子。自然而然露出一段白洁光华的后颈,那肌肤竟是比跟在桌子正当中那一碟子白玉糕还要细腻。乌发皓肌,相映成辉,虽然只是素淡的颜色,交叠在一起就是惊心动魄的美。“你拿去。”揽光捡了里头一只点翠的簪子端在眼前仔细的看了几眼后,递在了崔道的面前。“这”他哪里想到公主会突然赏赐他这东西,当即是后退了一步,推辞道:“公主喜好之物,臣不敢收。”揽光站起了身来,“我记得崔大人昔日心仪一位苏姑娘。”她蹙着眉想了想,像是在竭力那事。而崔道却是羞赫了起来,“公主,臣”“苏姑娘也心仪崔大人,何况大人若按年岁来说也早该成家了。”揽光略微有些感怀,将那簪子塞入了面前青年的手中。崔道喉中发哽,有些歉疚,他紧捏着那簪子,低沉道:“多谢公主。”他的确是有负于人,但心中也只将儿女之情排在第二位。揽光口中吐出第一口血的时候,崔道不过才告退,身边也无一人伺候。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殷红血迹,不由得蜷起了拳头。“来人”当值的女官应声而入,见到揽光的嘴上斑驳血迹大吃了一惊,“公主公主”揽光瞥过目光看了她一眼,带着告诫的意味,那女官惊了一惊,闭了嘴立即在原地瑟然发抖。“你再说一遍,这食盒是谁送来的”女官不用想,哪里用得了想呢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是谁捧了这糕点过来的。可此时真要她说出来来,她却不大敢了。“说”揽光像是费劲气力才从口中吐出了这个字,短促有力,但语毕时候却又喘息不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