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揽光矮了大约有一个头,仰面望着她,喃喃间已经是泪流满面。“明月姆妈的明月怎么会”揽光不避不让,她甚为熟悉这个声音,虽然的脑海中搜寻不到分毫,但身体却似乎很渴望这样的亲昵。“姆妈的明月怎么会丢了眉梢的红痣”那个黯哑的声音停了一下,颤抖着反问。她似乎更多的不是疑惑,而是疼惜。魏一泓脸色骤然变化,“姑姑,你这难道不是大长公主”揽光目光沉沉,微抿着唇看着他,气势逼下,魏一泓倏然闭嘴。而那人却不曾理会,至死至终的将视线都胶粘在了自己近前之人的脸上。揽光心中思付,这人必然是熟识自己的了,能如此称呼自己的也非得要是亲厚之人。何况自己眉梢有红痣,若非是细看,根本不足为外人知道。“她自然是明月,姆妈怎么会认错了明月”那人一面哭泣,一面颤声喃道。她的整个人都颤动着,似乎不堪承受那件裘皮的包裹。“难道明月不记得姆妈了吗”她才将这话说得完整,宛如整个人都再支撑不住这样强烈的情感冲击。揽光透过她的那双眼,似乎能一触到那深埋着的即将要轰塌的悲伤,她心中一悸,也似被什么东西重重的锤了一记胸口。“你是谁”揽光张了张嘴,这几字从她的口中盘桓良久才慢慢滑出。而那一瞬间,又好像又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缓缓开了道裂缝。姆妈林沉衍看揽光微拧着眉头,雪白的肌肤上似乎透着青灰,好似她想到了什么却又有极大的震动。他知道魏一泓是来禀奏极其重要的事情,却没有料想到这重要的事情是和皇宫有关。说不定,是和当年的皇宫失火的内情有关。“姆妈”揽光又重新将这两个字在口中吟念了一遍,随之而来的是愈加明显的神情变化。“姆妈的明月儿呜”那将全身都裹着的人,发出了近乎呜咽的哭泣声。只是她声音粗粝黯哑,犹如这西北边地荒夜中呼啸狂虐的风声。“姆妈”揽光疑惑的神色愈发清晰肯定了起来,她伸出手,握住了那人悬在半空中的手,“你当真是秋颉姆妈”那是在她约莫三四岁时候出现的人。那人点了点头,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揽光。像是付尽了全部的气力一般,她此时此刻很不得将揽光刻入到自己的骨肉中。“明月儿姆妈的明月,姆妈终于见到你了。”揽光垂着眉眼,较之方才已然平静了一分,她深吸了口气,“明月记得姆妈,记得当年落下湖,是姆妈下水去救了明月。”“姆妈怎么会让明月儿有事”提及往事,老妪依然悸动。“明月仍记得,那日姆妈腿上也被划了好长一道口子明月当时,吓坏了。”老妪停止了啜泣,她慢慢后退了一步,站定了才低声沙哑着道:“姆妈当时伤的手腕”说着,她将那只手腕漏了出来,只是再不是记忆中雪白细嫩的皮肤,取而代之的是宛如被大火燎烧过一般,呈现出黑褐的龟裂。“啊”饶是揽光,见到的那一刹那,也不由得深吸了口气。该是经历了何种变故,才会有这样可怖的伤痕。“只是旧日的伤口,后又被新的伤口覆盖了去”老妪缓慢的开口,她用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在那只手腕处比划。“原本应该在这处才是。”揽光目光挪转到那处,眸中宛如有泪光闪烁,戒备较之前不知卸下了多少。她再度开口,已经有了几分哽咽,“是明月的错,可是姆妈当年为何会忽然不见,又怎么会在此处的”那老妪听后却是明显的一滞才缓缓说道:“也有些变故,到后来便是皇宫一场大火,我几经曲折才投奔了侄儿。只是不想身体就此落败,我一心想要去京都,但却是有心无力。”她的声音中透出着孱弱,身体早已经是被掏了个空,勉强撑着一口气说话而已。“姆妈,你”揽光将那老妪搀扶着坐在小塌上,只觉得附在自己身上那那具身躯就如同棉絮一般。林沉衍对着魏一泓看了一眼,领着他一同出了屋子,又妥帖将房门合了上去。余光扫见那老妪颤颤巍巍的揭开了兜盖在脸上的围布,露出一张被会毁得几乎无可识辨的脸来。他心头一沉,再没迟疑的退离出去。二人穿过中庭,沿着廊檐小道行进,林沉衍目睹方才一切,自然是惊疑盘亘。他与那老妪没有往日交情,此番置身在外看那事情,又多了几分审度的态度。他速来小心谨慎,不露神色的开口问道:“今日下午才见过魏城主,不想又见,想来沉衍和魏城主也是有缘分在的。”魏一泓跟在他身后两步之遥,半垂着头,凝眸仔细听着,立即回道:“情非得已。”他咬了咬牙,才又重新道:“驸马不知,那人乃是下官姑姑,自幼将下官带大,大约四年前,姑姑才重新出现,只是只字未提当年失踪那几年的事情。若非今日姑姑忽然病重”“你说她忽然病重”林沉衍截了他的话,驻足侧头问道。魏一泓神情凝重,“正是,姑姑病重召下官去床前嘱咐了下官一些事情,下官这才知道此事与大长公主有关。下官随即将驸马之事告与姑姑,姑姑竟又好转迹象可是,只怕终究”他到底是行伍出身,虽然面露悲伤,但是到底还是能够克制。林沉衍负手,他停在原地,目光朝着空旷之处看去。微微皱着长眉,紧绷的侧颜叫人不敢出声惊扰。魏一泓早些时候,也有这位林相二公子放荡行径的耳闻,而今日一见,却不得不要感慨流言风语未必可尽数相信了。更何况,此人下午一番口才,句句打消自己疑虑,叫人心生折服。他虽然身处边地,但对京都的形式却也是知晓几分,可眼下,他才真正体会到大膺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样繁荣昌盛。这早已有涟漪的表面之下,是巨大的跃跃欲试的漩涡。他隐约觉得,就在这两年,朝堂之上必然会有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现在看来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大长公主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大的权势,那么京都根深蒂固的权阀世族又会有什么样动作呢,魏一泓不知。他只知道他眼前不远处的那个欣然长立的青年,必然会有番作为,再不可能由着旧日那些流言诽身了。、第143章 回,摧泽日落之后,西北之地的萧瑟也一下子笼了上来。微弱的光亮中只看见几骑马和一架马车匆匆从后院驶离的剪影。那马车上还系了铜铃,一路的叮叮作响,渐渐远去。“死了人了”秦叔将那一行人送走,抽出别在腰间的旱烟杆子凑到嘴巴吸了口。他压低着声音喃了句,声响并不大,混在吐出青烟中显得不真切。烁方转身回去,走开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回头讶异了一声。烟壳子堵住了,秦叔将烟杆子在墙上砸了两记,他下手重,将墙面砸出了两个小坑来。“你没瞧见车上挂了铃铛么”“铃铛”烁方挠了挠头,“铃铛又怎么了”“那叫招魂铃,这一带的风俗,若是人死在外头,要亲人用招魂铃将落在外面魂魄召回家去。”秦叔见烟枪被堵住了,心里头也犹似被堵住了一般,有些烦闷,索性将之又别在了腰间。走出了两步,又回转过身来对着烁方道:“这次非同小可,你同二爷”烁方见他满是担忧,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秦叔放心,二哥的事情我自然留一万个小心,和往常一样不会有事的。”“好。”秦叔收回目光,只往后院中去,刚进院子,就见五六人在收拾行囊安放马鞍了。他远远看向那屋子,只见两只人影重叠,宛如相互依偎。烁方从后面追上,“咦”了一声,道:“这就要走了”屋内,揽光面色青白,手脚都有些发软。一想起之前屋子发生之事,她胸中又是一股子翻滚,措不及防地又俯下身干呕了起来。呕得眼眶都犯了红。她握紧了拳头将手肘撑在了桌上,仿佛不凭借此,就会就此瘫软下去。林沉衍从旁扶着她的双肩,“不舒服就歇一晚。”他这话还未说完,揽光就猛的抬起头,目光直逼视着他,字字清晰的吐道:“不行”林沉衍见她说得坚决,毫无转圜余地,深拧长眉。“你”揽光盯着他望,不知道为何一时有些悲从中来,口气也弱了下去,“你不知道”方才房中到底发生了事情,林沉衍的的确确不知道。他从外头进来时,只见到是之前那老妪倒地身上蒙了一床被子。只是那被子下露出血色,粘稠得几乎难以流淌紧接着,就是城主魏一泓将之带走了。林沉衍余光扫见地上那一趟血,腥气异常。“你以为只是这样么”揽光忽地惨笑了一声,她深吸了口气,想要平复下情绪。“好了,再不走,我们只能被人牵着走了。”说着,当先走了出去,一抬头,见几丝黑云后明月悬起。揽光直愣愣望着,神情恍惚起来,她心中悲戚,默念道:父皇,在你心中真的视我如明月一般吗林沉衍在外面,见她举头望着夜空,身形单薄欲坠。他眸色愈深,只觉此时胸臆间唯有一个念头便不叫她再受人摆布欺凌,再不受权势争斗之苦,让她万事都不必再去费心思量琢磨。“揽光”,林沉衍上前,轻轻的唤了她一声,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执起了她的手。“走吧。”经夜赶路本就难为,加之各城日落城门便落了钥,一行十数人只得经由小道折转南行。如此日夜兼程,换了几波马,七八日过后已经到了摧关泽。此地距离京都,已不足一日半的脚程。摧关泽只是大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城池,也并不富庶,只因为早几年,它隶属京都,后来官员重新划分有意较之划入旁的城。然而,这一带的百姓自古京都人士自居,万般不肯,如此才折中给这带独立安了个城池名头。一行人并没有全部深入,只揽光和林沉衍带了烁方骑马入内。摧关泽也少有人往来,虽然接壤京都,实质不在官道旁,偶有外人经过。掌柜的起初坐着打盹,等人喊了第二声才猛地惊醒,愣了愣立马赔笑招呼起来。“三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呢”林沉衍视线在这小小店中转了一圈,才轻笑着开口道:“住一晚。”掌柜的喜笑颜开,目光跐溜在揽光面上转了转,殷勤着道:“小娘子面色不好,可是赶路着急了咱们这倒是有个仙人,灵得很,弄着灵符烧了化水,保管好。”他见人不回应,唯恐得罪了这难得客人,紧接着道:“客官楼上请,我唤小女去烧盆热水,好叫客官们洗把脸。”揽光随他入了屋中,忽地开口道:“掌柜留步。”掌柜一愣,也止住了步子只听她吩咐。揽光伸手抚了抚额头,低声道:“掌柜的方才所提的仙人真的那样灵验”“当真灵验”掌柜的瞥了瞥屋内背对着的林沉衍,也压低了声音道:“这仙人在我们这,可是家家户户都恨不得跪拜的活神仙。”“如此”揽光从袖子的香囊中拾出了四五颗金瓜子,“可否麻烦掌柜的,我想见一见那个活神仙。”那掌柜登时眼中一亮,低着头将那金瓜子都接了过去,口中忙不迭的连连应了下来,“夫人只管放心,我一定帮夫人如愿”他想了想,又面露为难了起来,“只是那活神仙不外出他的屋子,到时候只怕要夫人亲自过去才好。”揽光点头。林沉衍在屋里头,等那掌柜的退了出去,才出声道:“江湖骗术,哪有什么活神仙,你明知是假,又何必亲自去一遭。”“他既能忽悠了这么多人,想来也肯定有旁人不可及的口才,更何况,我们到了这一时半会也未必查的到什么,不如往人多的地方看看。”揽光晏晏而笑,透着一股子轻快。只是,这连日奔波,脸色有些发白。林沉衍迟疑了片刻,到底是将心中疑虑问了出口,“那日在车上你说的可是当真”揽光嗤的一笑,笑着又透了几分淡漠,“我倒希望是假的。”言语幽幽,又像是透了虚弱。如若当真如若当真了,那这些年,就不过是一场荒诞可讥的闹剧了如若是真的揽光不敢细想下去,可一切的一切又好像推着她去想那种如若。你可知你父皇的野心林沉衍望着她的侧脸,只见她脸上神情恍惚凄婉,又好像被什么心事郁结震慑。一切原本起来并没有不妥的地方,若不是魏城主带来的老妪为何,她会意指先帝有阴谋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阴谋,要揽光不辞亲自来此地验证林沉衍伸过手去拉着她,温和道:“是真是假,到时候夫人让那老仙人掐指一算不就得了”这话中分明已经了有了调笑的口气在里头。揽光轻微晃了下头,才侧着勉强笑了一记,“大约,也只能如此了。”她这边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吵吵嚷嚷了起来。那响动大人很,其中又牵扯了几句狗屁活神仙什么的。二人对视了一眼,林沉衍开了窗子露了缝朝外面看。他们的屋子正是临街,并不清闲,不过只要一开窗,街面上也事情也就一清二楚了。外头一行人,皆是着了粗麻孝服,约莫有人,手中又持着哭丧的子孙棒。当人那人几乎站立不稳,被人从两旁扶着,掩着面哭骂道:“什么不要脸神棍,装神弄鬼的来诓骗我家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