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你和琉璃从前认识吗能跟我讲讲琉璃从前的事吗”“你喜欢听旧事今夜烦闷睡不着,那我讲给你听吧。”曲寒收起思绪笑了笑:“那时候她很美,穿上大红嫁衣坐于榻前一动也不敢动,她本不是这个性子,却怕新婚之夜在侍女下人面前丢了他的脸。她只敢抿唇笑,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失态。我趁着新郎未进房时施术迷了侍仆是神志,我要带她走,可她不走。”紫槿怅然不敢信:“她从前嫁过人”曲寒望着月圆迷了眼:“她说,她爱他,她要做他一生一世的妻。我说你梦未醒,醒来会后悔的。于是,她便当着我的面毁了自己的仙根,她一边忍着痛处一边跟我说,这样,便无谓天尽头了。”“天尽头”紫槿忍不住重诉他的话,“琉璃曾经是神仙”曲寒未驳,良久后拿过她怀里的玉杯又斟酒饮了一口:“殿前的玉桂就是她从广寒宫外折来的,她说玉桂好看,比人间虚荣浮华要清雅多了。那时我笑着问她,你嫁给我好不好她说,若一月之内再遇不见心仪的男子便考虑考虑,我竟当真了。”“后来呢”“后来,鸿琰称雄魔界降了许多不甘臣服的妖灵,天庭忧心任其发展久成祸患便决定举兵围剿东南山。那时师父耗尽毕生修为助我以重明幻境剥离了鸿琰的魂魄,奉虔救走了他的身体撤兵退回殿内竖起毒烟屏障,我们以为鸿琰死了,且师父那时命不久矣,便也收手回天了。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小璃的一月之期于凡间的时日算便是三十年,我在风华宫等了她二十年,却输给了那个人”曲寒失神笑了笑又饮了一杯,直到壶里再也淌不出一滴酒。紫槿吸了口气:“那个人便是害琉璃重伤差点死掉的人,是么”曲寒酒过三巡醉意更深,颤颤巍巍站直了身子享受那夜风拂面:“他是蜀国公子,后来的蜀国国君,叫齐墨。那日他去围场狩猎惊了马匹险些坠下悬崖去,那一年,齐墨年有弱冠,小璃喜欢他的白衣。”紫槿起身扶他:“后来的事仙尊不说我也猜到了,凡人皆是朝三暮四,何况还是人间帝王,琉璃自断仙根没了自保的能力必是被他伤的不轻。”曲寒忽而双手护唇向圆月的方向喊得歇斯底里:“小鱼,我想你”“小鱼”紫槿不知他所喊的意思,皱了皱眉并未多问,只学着他的模样扯着嗓子响彻夜空:“小鱼,仙尊想你,仙尊他想你”“小鱼,我想你”“小鱼,玩够了就回家,仙尊一直都想着你”两个人的回声荡尽山中每一处角落,空落落的夜里无人允答,回应只有竹林涤荡的山风,还有竹林摩娑。曲寒道出心里话便觉得心里舒缓了不少:“紫槿,答应仙尊一件事好么”紫槿点头,曲寒想了想又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小璃。”紫槿想知道为何,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了。夜风袭袭吹拂了散乱的发,她半晌笑了笑,只浅浅道了一声好。翌日鸿琰一早穿上衣服就走了,走的时候神色有些不自然,许是因凶器的事烦心气恼,我也不便多问。澄萸一早打了清水进门笑话我,我裹在被子里嚷嚷着要她取衣服过来,羞红了脸埋进被窝里平白受她好一顿洗涮。今日换上的衣裳是鸿琰一早命人备好的橙红广绣锦袍,袍角以百花做衬绣的极为精巧灵珑,既不单调也不显俗气,单抚着料子便知是名贵的上品。澄萸将我按上镜前为我梳妆,我问她今日梳什么发好,澄萸食指轻点下颌想了半晌才道:“奴婢给娘娘梳双刀髻吧,再配上这些步摇发饰一定好看。”我点点头由着她弄,我信她定会弄得很好,若是不好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再找红羽重新弄,顺便把澄萸剁吧剁吧煲汤喝,也算搞定了一顿午餐。“今天主上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澄萸一边为我束发一边嘟囔,我对着铜镜皱眉疑虑:“是在烦心往生珠的事吗”澄萸摇头不知:“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吧”阙宫的侍仆不敢进去,成列站着低头守在宫门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宫门内传来乒乒乓乓的瓷器破碎,鸿琰砸尽了每一个可砸的东西,床前的罗账被他撕开口子弃于一旁犹如不值钱的破碎布帛,奢华气派的阙宫上下狼藉一片。奉虔大着胆子推开宫门诧异望着眼前的一切:“主上,您怎么了”鸿琰伏在案前红着眼睛:“出去。”奉虔皱眉思虑了许久:“难道是应是妖后怎么了”鸿琰如发疯一般拂去了桌上的文案信纸向他嘶吼:“孤让你出去,出去,都给孤出去”奉虔脸色铁青转身步至门前停住,回头忍不住又道:“主上,有些话纵使不当讲奉虔也不得不说,当初先君是如何着了佛戾山的道我们心里都清楚,奉虔忠言逆耳,希望主上能对自己尽责,也对东南山尽责。”奉虔说罢转身带门而去,鸿琰双手攥拳掀掉了案上的明黄桌布喃喃自语:“你不是完璧,不是完璧”、嫌隙渐生阙宫外传来声响:“主上,千绝回来了。”鸿琰闭上眸子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缓缓道:“进来。”嘎吱段千绝进门来见阙宫凌乱一时怔了怔:“主上,这是”鸿琰摆手不许他再问:“没事,孤让你办的事如何了”段千绝拱手作揖:“找到了,随身携带琉璃珠的姑娘属下寻到了五个,再一一问过主上所道的那些问题便只剩下一个人了。”鸿琰指尖触动眉目恢复了些神色:“谁”段千绝不敢犹豫:“是个孤女,叫丁妙余。”“丁妙余”鸿琰起身踱步,“好熟悉的名字,是不是在哪听过”段千绝目光微眯想了想:“属下想起来了,那夜伏城主上让属下护送娘娘回佛戾山,好像娘娘提过一个叫妙余的女子,不知属下不记得与所寻的女子是不是一个人。”鸿琰止步想了想,那夜,伏城“不爱自己的人,何求旁人垂爱”鸿琰脑中有了思绪便当即追问:“人在哪儿”“回禀主上,在伏城,蜀国宫城墙外不远的一处凉亭中,属下嘱咐丁姑娘在那儿稍候片刻,主上可是现在去吗”鸿琰点了点头,行至阙宫门前不忘回头叮咛:“这次孤自己去,此事切记不可同任何人讲起,一定不能让娘娘知道。阙宫不成样子了,你嘱咐下人将宫殿收拾收拾。”段千绝低头应了他的话,鸿琰这才放心转身离开了东南山往伏城方向去。一路驾云不禁加快了速度,心心念念只有当年的玉镂殿,还有殿前盛放的绝色牡丹。伏城入了春便格外热闹,冬天气候凉,出门掉个眼泪就能冻成冰柱。伏城的人最讨厌冬天,却喜欢春天的暖,既不酷暑也不寒凉,还能赏赏百花盛放的奇景。蜀宫是皇城,皇城外环了一圈是平民百姓不可擅入的禁区。禁区外的不远处有一浅池,池水清澈撒了些被风垂落的无名花瓣。鸿琰到时丁妙余正在浅池旁的凉亭中捧一受伤的云雀,她穿了极美的浅粉牡丹裙,裙侧的牡丹盛放栩栩如生,就如真的一样。雀鸟双翼沾了些鲜血,丁妙余抚了抚它的伤口撕下了袖间长纱为其缠绕止血。云雀尚不能飞,只能在亭中立着小爪子颤颤巍巍蹦跳几步。丁妙余被它的滑稽模样逗得捂唇笑了笑,眉目清丽竟比从前更美艳了几分。鸿琰瞧得有些出神,靠近几步却惊了正与雀鸟玩耍的曼妙佳人。丁妙余收起笑意似是受了惊吓,后退几步低头伏膝问了一声礼:“公子安好,我方才方才逗它玩儿呢。”鸿琰愣过半晌后方才笑了笑:“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公子与我见过吗”丁妙余步下亭外石阶,未出最后一步却脚下不慎打滑往前跌了去,心中害怕闭上眸子尖叫一声,整个人却跌入了突如其来的怀抱柔软。“方才脚下有碎石,姑娘没事吧”鸿琰护住她的背脊关切追问了一声,丁妙余后怕一阵方才敢睁开眸子,明眸正对上他的眼却不禁脸红,当即起身踉跄退了几步煞是不安:“妙余无礼了,请公子不要见怪。”鸿琰摇头无谓:“听说你身上有一颗琉璃珠,可否给我瞧瞧”“琉璃珠倒是有,只是公子瞧这个做什么”丁妙余好奇不已,却还是取出珠子递了上去。鸿琰接过琉璃珠一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颗珠子似有好久不见了,如今想想,倒也算是故友。“方才有个奇怪的人问了我很多奇怪的问题,可他问的问题我都觉得莫名熟悉,玉镂殿,牡丹花我最喜欢牡丹了,总觉得这花和我有什么联系,却又想不起来。”鸿琰不自觉红了眼睛,失神无措间隐忍住了心中的酸楚:“原来是你,竟然是你。”“你你哭了吗”丁妙余踌躇不安往前了几步,卷起袖襟为他拭泪,“公子,你怎么了,好好的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鸿琰忽而抱住眼前佳人破涕为笑:“没什么过不去的,眼下什么都过去了,是我对你不住,原谅我”丁妙余一时惊慌推开他道:“公子有话好好讲,你这是做什么”鸿琰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欲言又止间丁妙余却早已跑远。行出一段距离却又折回拿走了他手里的琉璃珠:“这这是我的”“鱼儿”鸿琰心下一急想去追,踏出一步却又退了回去,事到如今能说什么,该说什么丁妙余躲在一处房檐后瞧着鸿琰转身远去:“怎么办,他走了。”曲灵执箫到她身侧:“走了就走了,反正还会回来的。你每日这个时候就到此候着,他一定会来。”丁妙余不禁勾起戏谑:“你就敢如此笃定”曲灵直言:“有何不敢的,男人不都是这样吗想做妖后娘娘就得学会等,学会忍。”丁妙余拂去了薄纱袖上的雀鸟血渍陷入了沉思:“她待我不薄,我这样做会不会太狠了轻絮不曾帮过我什么,可是琉璃我不想恩将仇报。”“是吗,可是风华宫的人放过你了吗他们看着你掉下山崖救你了吗别忘了助你恢复容颜的人是我,你现在什么都得靠我。”曲灵指痕拂过她的肤色胜雪,“幸福是争来的,你不争心上人可就是别人的,自己好好掂量吧。”曲灵说罢转身便走了,只剩丁妙余倚着墙根闭眸不语。往日屈辱历历在目,自己便是这人善被人欺的好例子。从前的苦日子不想回去了,真的不想回去了。幸福,是争来的我坐于桌前双手撑着下颌气鼓鼓,今天心情差,今天心情极差。“娘娘,这个点儿了主上怕是不会来了,这羹汤您喝了吧,您的体质若是不吃东西会饿肚子的。”澄萸将汤碗向我跟前推了推,我低头舀了一匙,眼瞅的美味却怎么也吃不下去。本是看他忙了一日才叫人备的羹汤,可都这个点儿了竟然还在浮生殿未出,议的什么事需要一整天啪我叩下一声响动拍案而起,澄萸吓得小身板颤了颤:“娘娘,您这是干什么您您您您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我将汤碗摆上餐盘起身端了出去:“他没时辰过来,我送去总行了吧”澄萸这才舒了口气顺便拭了拭额角的汗:“呼,我还以为您要拿着砍刀冲到浮生殿去呢。娘娘,端汤的活计我做就行了。可是浮生殿我们去不得啊。”澄萸说着要过来端餐盘,我往后挪了挪不许她动:“我来就好,浮生殿去不得我就端去阙宫等他,总不能在浮生殿议上一宿吧”我答后便欲出琉宫,还没走出内寝便忍受不住身后的尾巴回头下令:“你们几个都不许跟上来,我自己去。”其他的婢子还好,反是澄萸跟我耍别扭纠缠了好半天,直到我一脚冲她鞋上跺了去才算老实。我仰头一哼小蛮腰一扭转身便出琉宫去了,留澄萸在原处抱着小脚叫唤个不停。这就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五天不打楼阁拆垮。我入阙宫时便犯了困,架不住眼皮打架本想着放好羹汤就走,回头未出几步却听得身后有动静,进去瞧了瞧他却伏案阅卷勤奋的不行。“你你不是在浮生殿吗”鸿琰被我突如其来的问话一惊,起身皱眉似是不悦:“外头的妖兵怎么不知道通传”我放下羹汤挺不好意思的:“我以为里头没人所以让他们不必多此一举了,可你不是说在浮生殿吗”鸿琰眼神动了动才向我道:“刚回来,还未来得及派人去琉宫告知呢。天色晚了,羹汤搁这就好,你回去休息吧。”他不给我回答的机会便传来了殿外守卫:“找个人送娘娘回去,若有差池提头来见”我脑中一懵就被人原模原样请回了琉宫,驻在琉宫外院时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我好像才说了两句话。“娘娘,您这么快就回来了”澄萸一瘸一拐出来迎我,红羽揉了揉眼皮也跟着出来:“方才困倦打了个盹,澄萸你的脚怎么了”我心苦闷,没搭理她们回屋爬上锦榻便合眼睡了,今天只见着他一面,还是我自己去的,且还只说了两句话我怎么觉得我这会儿比雪灵童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