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皇太极站在前面,冷冷地看着她。“不是我”她朝他大声喊,“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哲哲扑过来一把抓住了她,手中的簪子眼看就要扎上她的心窝,他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毫不理会她的哭喊。她拼命挣扎,猛地睁开了眼,口中大口大口地喘着,不安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蓦地,炕地另一头坐着的那个身影令她身体一僵,霎时忘记了呼吸。他与她隔着一个炕桌,斜签着身子坐在炕上,一手支头,两条剑眉紧紧皱在一起,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得摆脱白日的烦恼。她的心不禁缩了起来,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恨恨地回过头去,既然当初不相信她,又何必再派人回去救她如今又摆出这么一副模样来伤人心,当真可恨呢他叹口气,“你醒了”她的心猛然漏了半拍,扭过头去,“你没睡”“打了个盹儿,却发现你已经醒了”泛着血丝的眼含着点点笑意看着她。“哼打盹儿还能发现别人醒了狡诈”不知怎么,她心里的怨一点点消散,嘴里却忍不住恶言相向。说完了,心里空落落的,又隐隐的有些不安,偷眼看过去,却见他唇角含笑,没有丝毫不悦。“你睡着的时候翻来覆去,没一刻消停,一会儿哭一会儿喊的,如今安静下来,肯定是醒了啊,我就算是打盹儿也很容易发现的吧”他站起身来伸个懒腰,“还能骂人,可见是真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格格是不是先吃点东西,补充些体力,到时候收拾起我这狡诈小人来也有力气”她愕然地看着他,这人没毛病吧他当真是皇太极还是病糊涂了,在这里说胡话呢她抬手想去摸摸他的额头,不想胳膊从被子里一拿出来,一股酸腐的臭味直冒了出来,差点没把她自己熏晕过去看着她紧皱着眉头,苦着脸,一脸嫌弃的模样,他脸上的笑意更深, “外头有给你备下的粥,我让她们给你送些来,你高烧了一天了,先吃点东西吧”高烧她恍然,难怪身上这么臭身上的衣服也不知被汗浸湿了几回,黏黏腻腻地贴在身上,难受得紧他好笑地看着她抬起两个手臂嗅了嗅,又拽起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转眼看着自己,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意思说。他俯身过来摸摸她的额头,热度已经退下去了,带着点温润的细腻的感觉,“等下再让她们给你准备点热水,好好洗洗澡。”看着他那含笑的眼,她忍不住也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嗯,冷冰冰的,没发烧直到他闷笑的声音传来,她才恍然回过神来,脸霎时通红,一把缩回手,藏在被子里再不肯出来他遗憾地看看自己方才放在她额上的手,早知道就不出声了,这下倒好,她直接变身小乌龟,缩在被子里不出来了,“那里面的气味恐怕挺独特吧我去叫塞娅和卓娅,你出来吧,别憋坏了”直到他的脚步消失在门外,她才探出头来,狠狠地喘了口气,他大笑的声音远远传来,令她又气又羞,倒给那苍白的脸上添了点喜气。两个丫头端着粥和几份小菜进来,在人前倒还勉强维持一副端庄模样,一掩上门便是一阵欢喜笑闹,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她这才发现自己岂止是身上臭那汗渍将贴身的白绸里衣都染成了黄色,油腻腻的贴在身上难受得紧,脸色黄黄的,脸上的油渍够做份小菜的头发乱糟糟的似鸡窝,都打了绺儿,贴在头皮上,痒得难受“天呐”她惊呼,自己刚才在他眼里就是这么一副见鬼的德行他竟然还不动声色地跟自己说了半天的话他是怎么逼着自己在这里守着的是谁说,一个女人的丑态都落在了一个男人的眼里,她除了杀了他,就只能嫁他了想想自己方才这副邋里邋遢的丑态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她的脸就忍不住发烧,惊得塞娅又赶忙上前摸摸她的额头,说什么都不肯给她准备洗澡水了。“我瞧格格这脸还红得很,只怕还没好利索,这时候洗澡再受了凉就更糟了,格格还是忍两天,等好了再洗吧”忍两天她一秒钟都忍不下去了死活磨着两个丫头,“他都说我好了,能洗澡了,你们两个丫头倒拦着了谁给你们的胆子啊”塞娅和卓娅立时抱头笑做一团,哈日珠拉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拿“他”说的话来堵她们的嘴,活该送上门去被她们取笑两个丫头平日里没少被她打趣,这次总算逮着了自家格格的把柄,肆意取笑了半晌,怕她病后着恼,却也不敢太过分。等她吃完了,两个丫头收拾了碗筷,又将早就备好的浴桶和热水抬了进来,让她好好洗了个澡,换上身干净的衣服,只觉浑身清爽得很,那最后一丝不适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还说什么不能洗澡,这不是把洗澡水都备下了,故意的来呕我,我怎么那么命苦,摊上你们这两个小没良心的”她故作生气地剜她们一眼,嬉闹半晌,这才静下心来听她们讲这事情的经过。一心想断了他的念想,没想到自己反动了心,一心想离他远着点,却不料还是进了他的后院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只会越陷越深她在心中告诫着自己,你想嫁的是恩和,不是皇太极,不是“巴图和乌恩其怎么样了他们没事吧”“没事巴图的伤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好的至于乌恩其”卓娅快言快语地说,却被塞娅打断了。“乌恩其也没事格格只管放心”她点点头,“那就好,等下你让他过来,我想让他出去办件事”塞娅一阵紧张,“这,是什么事”“我想让他帮我送封信,我想去找恩和”塞娅暗暗松口气,“那可怎么好四贝勒一把格格接来,他当时就找恩和贝勒去了这时候,也不知到了哪里,早知这样,当时说什么也该拦着他,等格格醒了再去啊”“哦那倒也不要紧,左右他说的跟我想让他说的也差不多”塞娅惊愕地抬头,格格这是打的什么哑谜什么叫他说的便是格格想让他说的她心中糊涂,却也不敢多问,更怕说的多了引起哈日珠拉的疑心,赶忙拽着卓娅收拾了她沐浴用的东西,又将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一出门,却看到皇太极站在门口,正仰首看着庭前那株花瓣稀疏的桃花。塞娅心下一慌,赶忙拉着卓娅行礼,也不知这四贝勒在这里站了多久,她们说的话他听到没有心中担心,面上却不敢露,只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待她们走远了,皇太极才回过头来,庭中那株桃花,经过前日那场桃花雪的摧残,好些花儿都落了,只余三两朵稀疏地开在枝头。那他和哈日珠拉呢经过这一切,他们之间还余多少感情剩下他心下黯然,原本她的心里想的便不是他,就算有几分好感,也在哲哲策划的这场闹剧里挥霍得尽了吧如今她一醒来便迫不及待地找人去给恩和送信,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尼喀一进院子,便看着皇太极在院中站着,他赶忙上前行礼,“贝勒爷,大汗派人来传令,叫爷赶紧进宫议事”皇太极一怔,进宫议事这时候有什么时好议的自己那好父亲终于要出手了吗他看看那大红猩猩毡的门帘,对着尼喀使了个眼色,“在我回来之前,除了那两个丫头,谁都不许进这个院子,就是福晋或大汗来了也不行她若少根头发,我也决不轻饶”尼喀慌忙跪下,“贝勒爷放心,咱们可不是布善那群蠢货咱们暗卫里可没有墙头草,软骨头”皇太极满意地点点头,他又看了那猩红的万字流云门帘一眼,无论自己那好父亲想做什么,他都不会让步汗位军权或是其他,谁想要就拿去无论这代价是什么,都不会让他放手,无论生死,他认定了她,这辈子谁都别想将她从他身边抢走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哈日珠拉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因为还在吃药,她们便不肯让她喝茶,她的茶盏里只有蜜水,可此刻喝进嘴里,却只觉满嘴的苦涩。她也不想伤他,可她决计不肯做那短命的海兰珠,她不要做他后院女人中的一个,天天想着怎么去争,怎么去斗,她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他的好,她看在眼里,可她想要的,他却永远都给不了、爱江山更爱美人因着大病初愈,身体不济,她早早就睡下了,却不知这小院儿的外面,整个四贝勒府里,早就乱做了一团。府门被封了,皇太极却还在宫里没有出来,整个府里都人心惶惶,唯一没有被影响到的,就是她这个小院儿了倒不是哲哲体恤她身体不适,故意不叫她知道努﹡尔哈赤一派人来叫皇太极,她便知必是为着哈日珠拉的事。如今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除掉这个祸根,皇太极必然前程一片光明,眼前的危机自然迎刃而解,到时候他就算怨,自己也有得说,总不能为个哈日珠拉失了圣心,丢了前程吧只可惜皇太极竟严令不许任何人进这个小院儿。她一早就派人传令,要哈日珠拉去见她,却不想她的人被拦在外面,连院门都没能进去,更遑论要哈日珠拉来听她教训了她想故技重施,带着人浩浩荡荡闯过来,却见整个小院儿被围得铁桶一般,带队的人她竟从未见过原想摆出福晋的款儿,把这群不知哪来的土包子唬住了,她们就好行事,却不想这些人油盐不进,不论她说什么,怎么威胁利诱,就是不松口。她带着满府里,可以称得上主子的女眷,站在门口费了好一阵唇舌,对方却反诘,你是谁你说自己是四福晋,谁能证明没有四贝勒亲口跟他们下令,他们不认识什么四福晋她被气个倒仰,她做四福晋这么多年,如今竟被人指着鼻子说是个赝品这四贝勒府的后院儿,向来是她的天下,哪个人敢不看她的脸色,不听她的命令如今倒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蔑视,她咽不下这口气“冲都给我冲进去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当着我的面儿杀人不成”她带来的几个心腹侍卫摩拳擦掌,早就想在自己的主子面前表现一番了,此时听她一声令下,立马抖擞精神往里冲,却不想眼前这毫不起眼的,木桩子似的人竟当真敢拔刀相向。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被一刀砍翻了,剩下的便也没了那等冲锋陷阵的气势,他们说白了都是四贝勒养在府里的家丁,哪里当真上过什么战场,杀鸡时见的那点血就是他们的极限了,此时见了同伴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们没当场晕过去就很对得起自家主子了,哪里还敢再往上冲他们没晕过去,他们的主子却是当真晕过去了她一介女流,何时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在四贝勒府的后院里,她自己的地盘上被人如此羞辱,令她顿时背过气去。她的那些心腹如释重负,在其他福晋幸灾乐祸的嘲讽中,哭天抢地地将她匆匆抬了回去。这一切的一切,哈日珠拉听到了,却有些不明所以。哲哲不会轻易放过她,就算她心里还念着那么一点点姑侄情分,在那汗位和后位的诱惑下,也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可她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到后来她简直是在自取其辱了四贝勒的后院儿乱成了一锅粥,两白旗也是人心浮动,几个皇太极的心腹将领想要进宫替自己的旗主说话,却被大汗好一阵申斥,他们跪在皇宫外面,执意不肯走,直到当夜子正时分,皇太极才从宫里出来。一见到自家旗主,他们立时放下心来,一窝蜂地围了上去,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料四贝勒缓缓摇头,“你们太鲁莽了,大汗已经将正白旗交给了多尔衮,镶白旗交给了多铎,从今以后他们才是你们的旗主,好自为之吧”他的话如晴天霹雳,将众人震得晕头转向,“什么”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多尔衮,多铎那两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他们身无半点功勋,凭什么执掌两白旗凭什么皇太极却没有再多解释的打算,他含笑拍拍他们的肩膀,转身来到牵马等候的侍卫跟前,接过缰绳,翻身而上,一扬鞭,打马而去。“一个不掌旗务的贝勒,在大金国里就是空有高位却什么都不是你甘心吗”“作为一个战功卓著,威望甚隆的阿哥,你以为父汗百年之后,新汗登基的时候,他能不猜忌你,能放心地容你无忧无虑地跟你那心上人比翼吗”“到时候人为刀俎,而你为鱼肉,你,甘心吗”“难道你要让父汗百年之后还要为你们兄弟担心,为大金国担心你当真要让父汗死不瞑目吗”“驾”他狠狠抽一下胯﹡下骏马,父汗,你说晚了,当他第一眼看到哈日珠拉的时候,就晚了他已经陷了进去,无论别人说什么,都是枉然无论是两白旗还是汗位,他都双手奉上他只知道,这辈子,她生,他也一起生,她死,他也绝不独活这辈子,他对得起额娘了,他为了额娘,跟那个女人斗了这么多年,虽然她如今又复立为大福晋,但毕竟已是风光不再,跟她当初春风得意的时候没法比他也对得起父汗,对得起大金国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