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眼中雾气弥漫。“可你毕竟没去找我,不是吗”他盯着她,似盯着一个可笑的跳梁小丑,“你在这里快活得很看我来了看到了什么你给他擦汗,好生亲密啊你们在一个桌上吃饭,他还给你夹菜,十足的夫妻模样临了,还拿走了你耳朵上的耳坠子你跟我说不是我想的那样的,你说我想的是哪样的你们能是哪样的”“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我们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却是他住西厢,我住正房他偶尔过来一起吃顿饭,我能把人家撵出去吗打情骂俏你哪只眼看见我在跟他打情骂俏”恩和冷哼一声,“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他住西厢,你住正房哪个主人会把自己的正房让给客人你说他不在这里住,谁信”哈日珠拉忍了又忍,眼中的泪终是落了下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不管你怎么说,怎么想,我等你的心一直都没变”看着她脸上的泪珠,他的心似被刀扎般痛,他深吸一口气,狠狠闭上眼,平复下满腹的惊涛骇浪,平缓下铁青的脸色,伸手揽过她,“别哭,好,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哈日珠拉,跟我走,跟我回去,好不好”“嗯”哈日珠拉哽咽着点头,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不能再在这里拖累他,她想要的一直是恩和,一直都是“原来你在这里,倒累我好找”一个娇嗔的声音骤然响起,哈日珠拉吃了一惊,猛然回身,却是一个人都不见。恩和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揽着她的手,哈日珠拉呆呆地看他走到门口。“啊”猛然响起的尖利惊叫吓得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口,生怕一个不慎,便要惊呼出声战战兢兢地抬眼望去,却是一个娇俏活泼的蒙古少女,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扮着鬼脸从门口跳了进来,两只眼睛如两颗宝石般闪着幽蓝色的光泽。“咦,你们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莫不是都被我给吓住了”她笑盈盈地上前挽起恩和的手臂,“谁叫你来这里都不带我,就是要吓你一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她似是突然发现了哈日珠拉般惊叫一声,“呀原来你竟是瞒着我来会情人的说她是谁”她抬手指着哈日珠拉,一脸的蛮横煞气,似宣誓领土般,将他的手臂紧紧搂在胸前。哈日珠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背影,颤颤地喊着,“恩和”“别胡说,她是我的表妹哈日珠拉”他慌忙开口打断她的话,回身沉沉地看着她,“哈日珠拉,这是萨仁格日勒”她是我的表妹她是我的表妹她是我的表妹哈日珠拉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原来,自己只是他的表妹看他惊慌的模样,这个才是他的新欢吧亏他刚才还那样一脸痛苦受伤的模样来质问自己,却原来,另有新欢的竟然是他她突然觉得想笑,哈日珠拉,哈日珠拉,你还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你凭什么以为他就会不一样你凭什么以为他就会为你放弃三妻四妾却原来,你在他的心里不仅不是唯一,甚至连第一都排不上萨仁格日勒,她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吧看他生怕她误会生气的模样,他何时这样紧张过自己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初见时他的冷漠,再见时他的剑拔弩张,以至后来那若有若无的关心与甜蜜,原来自始至终,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一个人的自作多情吗她泪眼模糊地看着萨仁格日勒骤然放大的脸,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原来你就是哈日珠拉表妹,早就听他说起过你了,果然是个美人呢”她噙着泪看着他越来越模糊的脸,“是吗我竟是第一次知道你呢”他竟跟她说起过自己,可他却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她呢是觉得自己不配知道这些吧或者,是他根本就不屑于跟自己说这些“萨仁格日勒,别闹”他轻轻将那红衣的娇俏身影拉到一旁,转头看着她急切地说:“这是萨仁格日勒格格,喀尔喀车臣汗的女儿,漠北草原上最尊贵的公主,她听说你有麻烦,便也跟着来了”车臣汗的女儿,难怪难怪他总是那么神秘,他的野心,他的筹谋,他的布局,他从不跟自己说。难怪他竟能从那察哈尔的丧家犬,科尔沁的寄居者,摇身一变,变成能同大金国和林丹汗相抗衡的一大势力,原来是有了车臣汗这个坚实的后盾喀尔喀车臣汗的女儿啊自己一个科尔沁的弃子,一个被宣布了死亡的格格,凭什么跟她比选她而弃自己,多聪明,多现实的选择是她傻,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在犯傻她在心中冷笑,哈日珠拉,你总算明白自己的身份,总该看清自己的处境了吧你还要跟着他,去做他不知排在第几位的小妾吗他迟疑了下,似是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她却不想再听,狠狠抬手擦擦脸上的泪珠,“原来是萨仁格日勒格格,倒是哈日珠拉眼拙,失敬了”“哈日珠拉”他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青白,一丝陌生的目光从他眼中一闪而逝,不等他说话,哈日珠拉急急打断了他,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再没勇气说出来“想来表哥跟萨仁格日勒格格的好事应该将近了吧,只可惜哈日珠拉身份卑贱,无缘参加你们的喜事,实在遗憾得紧,哈日珠拉身体不适,实在不便招待你们,更何况表哥事务繁忙,哈日珠拉便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请回吧”恩和踏前一步,还想说什么,却被萨仁格日勒拽住了手臂,“既然哈日珠拉表妹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别打搅她了,叫她好好休息吧”她冲着哈日珠拉露出个甜甜的笑靥,“表妹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得闲了再来看你”哈日珠拉翘起嘴角,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她不能在他们面前哭,不能在他们面前落泪,她的软弱,绝不要在他们面前露出来她笑着,似是极开心,发自内心地愉悦在她的颊上绽放,直到他们的身影在她面前消失不见,她还在那里僵硬地笑着“格格”塞娅和卓娅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来,担忧地看着她,身后跟着乌恩其和巴图。哈日珠拉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淡了下来,伤感痛苦的神色在她脸上一闪而过,继而转化成无谓与漠然,她看着眼前焦急忧心的塞娅,再看看她身后的乌恩其,“你主子已经走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你,可以回去了”“格格”塞娅终于没忍住,哭出声来。“如果你想跟他走,我不会拦着,不过你可想好了,他的主子能弃我而娶那萨仁格日勒,他乌恩其就能一辈子对你一心一意,不会有其他女人吗”她看着乌恩其微微冷笑,“待他厌倦了你,身边又有了其他女人的时候,你一无权势二无身份,又该如何在他身边立足”乌恩其勃然变色,“格格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真心待她”“呵”哈日珠拉的唇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就说一个察哈尔的台吉,他恩和的左膀右臂,会为了一个侍女放弃那满园的吗待她年老色衰,你身边又围绕着更年轻,出身更高贵的女子的时候,你让她怎么办”“这些话你以前怎么不说如今跟爷闹翻了就迁怒于我,你觉得这公平吗”乌恩其心中极是愤怒,面对哈日珠拉也没了以前的尊重。“以前以前我以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良人以前我以为你们主仆是可托付终身之人”她冷笑一声,“可惜事实证明,是我哈日珠拉有眼无珠,识人不明我已经是一错再错,如今连家都回不去了,可塞娅却还有机会”她拉着塞娅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当初还想着,反正有我在,他再怎么也不敢委屈了你,可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你自己想清楚了,要是你还想嫁他,我依然会给你办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嫁过去可以后的日子如何,是生是死,是好还是坏,就全凭你自己了若他当真负你,我却是再也护不住你了”说着说着,她再也忍不住,眼中泪水潸然而落,声音哽咽难言。塞娅跪在她的身前,抱着她的腿,哀哀地哭着,眼泪如线般滑落,“格格,我不嫁,我谁都不嫁,我就跟着你,哪儿也不去,谁也不嫁”“塞娅”乌恩其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对着哈日珠拉怒目而视,见塞娅毫无转寰的态度,恨恨地一跺脚,扭头便走,只余塞娅抱着哈日珠拉嘶声大哭着、欲语泪先流哈日珠拉狠狠一抹脸上的泪,拍拍塞娅的肩膀,复又转头望着卓娅和巴图,语气里满是肃然森冷的寒意,“今天你们也都在这儿,巴图你听着,你既与卓娅两情相悦,那就一心一意地待她,若他日你敢负她,我必不饶呢”她恨恨地捶着桌子,心中已满是忿恨凄凉与不甘,只愿身边人能得圆满,也算是聊为安慰了。巴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再顾不得规矩,抬头直直地凝视着她,眼中满是坚定忠直之色,“格格放心,巴图今生必不负格格所托,一定善待卓娅,绝不敢违”却不料她竟摇头,“我不要你不负我所托,我要的是你的真心,你对卓娅的真心我要你从心底里爱她,善待她,若你不爱她,只是为了我刚刚说的话,那我收回,毕竟这对你也不公平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爱不爱卓娅,你能不能善待她,一生一世”巴图怔了一下,他扭头看看身旁的卓娅,她也正深情而期盼地凝睇着他,他的脸色一肃,“是,我是喜欢她,我会爱她,护她,善待她一生一世”话音未落,一旁的卓娅已是喜极而泣,喏喏地说不出言语。哈日珠拉含着泪,欣慰地点点头,还好,还好还有个巴图,让她对爱情不至灰心绝望还好有个卓娅,能得到爱情,得到幸福,让她对人生,不至悲观消极虽然从卓娅和巴图那里得到了一点点安慰,但依然难以平复她不甘忿恨的心绪,傍晚皇太极回来时,只见她身上还穿着那身揉皱了的衣裳,耳上只戴着那只落了单的珍珠坠子,呆呆地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着那天边灿烂的晚霞,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个金色的迷离轮廓,让他瞬间有点恍惚“怎么不多穿点衣裳太阳一下去,湿气就上来了,在这里坐着可容易着凉的”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小心地披在她的身上。她骤然回过头去,带着浓浓的鼻音道:“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就在这惊鸿一瞥间,他才猛然发现,她的脸上竟满是泪痕,他慌忙转过她的身子,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哈日珠拉,别这样,别糟蹋自己的身子”“四贝勒府的后院,什么时候成了闹市,任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了一个两个的放进来,你是怕我的心伤不透吗”她柔顺地靠在他的怀里,任泪珠一颗颗滑落,“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进来,为什么不拦着他们,叫我永不见他们若不见,或许还会在心里存那么点期盼,留那么点念想,如今我是什么都没有了,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她的泪,一滴滴落在他的心上,每一滴都似一把刀,任是再坚硬如铁的心肠,也生生凿出了一个洞。他的心,自初见她的那一刻起,便早已是千疮百孔,可依然难抵此刻锥心般的痛。“哈日珠拉,别这样你还有我,我一直在这里”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也已沙哑,他紧紧搂着怀中默默流泪的人儿,他宁愿她跟他打,跟他闹,也不愿她像现在这样,消沉得了无生机这结果,他想过,也听过,却都抵不上亲眼目睹时带来的锥心刻骨的痛,末了,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想怎么惩罚我都行,我只求你别再这样了,哈日珠拉,别再折腾自己,别再糟蹋自己”“你有什么错”她在他怀中含着满眼的泪,嘴角却含着不明的笑意,“我应该谢谢你才是”他的身体微微一僵,不可置信般低头俯视着怀中瘦弱的身影,夕阳已落下树梢,她的脸隐藏在昏暗的光影间,朦胧而虚幻,明明是近在咫尺,紧搂在怀中的人,却仿佛是他心中朝思夜想幻化出的一道魅影,他不敢用力,生怕稍一用力,这幻影便消了,散了,再无一丝痕迹留下“我该谢谢你是你让我认清了他,也认清了我自己哈日珠拉,草原上最尊贵的格格,说起来不过是笑话一场”她飘渺的声音终于让他知道,他怀中的是人而不是影她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带着三分萧索,三分悲凉,三分孤寂,还有一分意味不明的嘲讽这笑容太快,快得令他心头恍惚,一闪而过,仿佛只是他刹那间的错觉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自天边隐没,月亮斜斜的挂在树梢,他长长地叹口气,抱起怀里的人走进内室,小心地将她放在榻上。“哈日珠拉,不管发生什么,我总在这里,在你身边相信我,不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别为了不值得的人糟蹋自己,永远不要”她面朝里躺在榻上,静静地听着他离去的脚步,一行清泪缓缓滑落因着这一连串的打击,哈日珠拉做什么都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