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一切顺利。”诗青蓦地笑出声来:“这次回去,估计也要娶个夫君了。”丹冬闻言微怔,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次主子史无前例问询的那位公子,心头一跳,道:“主子偌大的摄政王府,是该有个王君为主子操持了。”“云儿也发了话,不娶,也得娶了。”诗青并不是怵严浓云。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十载,说是适应了,可也略有些寂寞。虽然公事繁多,每日需要她忙碌的时间基本上可以填满她用来胡思乱想的空白,可是闲暇下来,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丈夫背叛,小三挑衅,自己死的冤枉身在其位,则谋其政,她懂。就是为了小皇帝,也要娶上一房夫侍,塞堵天下悠悠之口。“主子,陛下也是为了主子好。娶夫纳侍天经地义,以后还有小世女承欢在主子膝下”“报”丹冬话未尽,便有兵士铿然出声,立在帐外。诗青抬手止住丹冬,沉声道:“说”“兀术王携子来降,格力王镇守王庭没有露面,属下请将军号令”“果然。”诗青抿唇一笑,食指敲了两下帐案:“搜身后放行,请到侧边军帐中会客。”“是”“这仗,要完了。”诗青淡淡出声,阖上地形图招呼上丹冬,道:“与我同去会会这个兀术王。”“是”同一时间,奕京歌舞升平,文武百官列队入宫,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一抹清瘦的男子身影翩然出了醉情楼侧门,面色不佳。“胭脂,上好的胭脂”男子充耳不闻,回到弄堂处的家,进了屋后掸了掸衣裳,对前一日才见过的两个男人道:“走吧,就去见一见。爹,虹儿,我一会儿就回来。”、第011章 主夫万臣奏对以万人空巷来形容毫不为过,南来北往的各位官员面色肃穆,在朱雀大街、青龙大街两条主街上堵满了身着官袍的女人们。沿街的商铺鳞次栉比,大家公子们戴着面纱时而往街上瞅瞅,目光看见美貌些的官员便羞红了脸缩了回来。夏烨煊随着那两位男子穿梭其间,一身打着不起眼补丁的布衣干净清爽。他身上还残留着糕点的香气,不像其他公子,涂脂抹粉地呛人。艳丽男子看了他一眼,掩唇打趣:“公子若是脱下这身布衣穿上华服,定是翩翩佳人”夏烨煊微抿了唇角,却不答话。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沉稳地打断艳丽男子,平板地开口说:“公子,这边请。”他们带夏烨煊去了一处别院,小巧精致,颇有些江南的味道。奕京地处北部,建筑多是大气,气势恢弘的,这处别院却是别出心裁,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看上去分外婉约。“公子,请。”夏烨煊随着他们进了角门,不自觉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比起别院中穿梭的奴仆,他这一身衣裳都显得寒酸了。艳丽男子看见他的动作,扬眉直笑:“公子,一会儿换过了衣裳,可就别有一番韵味了。”他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有些不妥,可还不待他想清楚,另一男子就道:“主母大人前去皇宫参加万臣奏对了,公子先换身衣裳,随我去给主夫大人请个安后再做打算,如何”夏烨煊低声叹了口气,他也猜到若和夏家再有牵扯,势必会面对主夫大人,他名义上的父亲。略整理了一下衣裳,夏烨煊沉声开口:“走吧。”别院东边一处主厅,坐着个眉眼精致的男人,虽然已有四十岁上下,但保养得得宜,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他下首坐着两个年轻公子,皆是未出阁的打扮,一个沉静,一个好动。“爹,为什么要把那贱人找回来,白白给自己添堵”好动公子不满地嘟嘴道:“还说给他安排什么婚事爹他嫁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您真是”“音弟,不得胡说。”沉静公子轻声开口,话音轻,并没有带苛责的意思,可是好动公子愣是不敢再多话,眼巴巴地望着上座的男人,顾自生闷气。“修音,你也学学你哥哥,为人做事沉稳一些。你这性子以后到了妻家,可如何是好。”上座男人嘴角勾起,脸上划过一丝嘲讽:“爹叫他回来自然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你们的娘也是默许了的。记住,见到他客气一点儿,别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甩脸子。几年未见,还不知当初那小子现在长成什么样儿了。”“爹。”沉静公子斟酌开口道:“昨日骅老板回来,说他现在出落地很好”“修景,你怕什么”男人眸里划过一丝狠厉:“他不过是块垫脚石,要不是偶然从那老仆口中得知他们到了这奕京,我也不会寻回他来。等到以后他用处没了,再放他离开便是。”“儿子知道了。”名唤修景的公子微微点了点头:“那爹,他那爹和妹妹,可也得看住。”“那是自然。”男人从座上站起,施施然走到两个儿子身边,满意地打量了一番后道:“修景,你今年十七,正是好年纪,务必要在京中攀上一家高官显赫,提拔你姐妹,也好为你弟弟将来的婚事铺路。”“是。”夏修景沉稳应道:“凭儿子的才华和智慧,应该不成问题的。”男人点点头,侧过头对小儿子说:“你别一天到晚就贱人贱人的,尽说浑话。你也十四岁了,谈婚论嫁也就明后年的事情,不要到时候你哥哥给你铺好了路,你却出岔子。”夏修音瘪瘪嘴,不满地扭过了头、“爹是为你们好,爹只有你们两个儿子,千方百计把那人撵出去了,你们可别辜负了爹一番苦心。”“知道了,爹。”“知道了。”夏修音闷闷不乐,嘟了嘟嘴从座上弹起,一溜烟从后门跑了出去。“主夫大人,公子来了。”夏烨煊穿着一件薄衫,外罩着一件披肩大氅。做工算不得最好,只能是中上。他略微瑟缩地进到厅中来,僵硬地弯下腿杆,道:“烨煊参见父亲”“免礼。”男人,也就是夏家主夫坐回了高座,出声高傲,平平压人一头。夏烨煊咬了咬唇,慢慢站起,头微微上抬,眼睛一看,夏修景正沉着地望着他。他不由自主地轻轻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夏修景没有回应,淡淡瞥了他一眼后转回了视线。“煊儿这些年长得越发好看了。”夏家主夫轻抬眉眼,不咸不淡地夸赞了一句。夏烨煊略微尴尬,也只能低了头,以微笑掩饰心中的不安。“虽然说你爹偷人,但你到底是夏家的骨血,总不能你爹那时候就偷人了吧。”夏家主夫咯咯笑了起来,夏烨煊听着异常刺耳,正要反驳,夏家主夫又道:“往事不咎,我也不提了。只是煊儿,说起来你也十八九岁了,这年纪要是还没嫁人,可说不过去。”夏烨煊一怔,夏家主夫已经拿出了一叠画纸,一一介绍道:“这是洛家小姐,年三十八,膝下二子二女,前年死了夫君,现在在找填房,这是顾大人,年五十,也是没了夫君,想找个温婉的公子陪她度过余生,这是赵大人家的小姐,才二十四岁,人虽不怎么好看,可是赵家家底殷实,她正缺个侍夫。”一张张画纸介绍下来,夏家主夫似乎越说越满意,抬头看向面色发白的夏烨煊道:“怎么样在其中挑一个吧”“不。”“什么不”夏家主夫掩唇轻笑:“若不是修景不愿意,这等美事怎么会轮到你身上”夏修景在一边附和道:“煊哥,嫁了这里面其中之一的人,你可就不愁吃不愁穿了。你还犹豫什么”电光石火间,夏烨煊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他只知道现在他的婚事在被人端到了台面上说,他的角色不是夏家公子,而是一个替身,是一个悲哀的替身“我不嫁。”夏烨煊斩钉截铁地开口:“我现在不是夏家的人,来这儿也只是想看看我娘而已。其他的,您没有资格过问。”若说先前进门时,夏烨煊出于礼貌和尊重,以及为着自己的爹爹恭谨地喊了夏家主夫一声“父亲”,那么现在,这声父亲也免了,能用尊称已经是他极有涵养的了。“真不嫁”“不嫁”“好有骨气”夏家主夫阴森地放下手中的画纸,端起茶盅喝了口茶,“啪”地将茶盅按到了桌案上:“我就看看,你这份骨气能给你带来什么骅老板”门口进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正是昨日去往夏烨煊家的男人之一。他莲步轻移,上前笑道:“夏主夫,何事那么大火气”“我这庶子不听话,可就仰仗着骅老板调教调教了。”夏烨煊惊恐地后退两步,一边摇头一边不可置信地道:“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拦住他”夏季主夫喝令一声,立刻有两个健壮的小厮左右擒住了他。夏烨煊慌忙挣扎,夏家主夫嗤道:“我就料到,有些人敬酒不吃,偏吃罚酒。骅老板,交给你了,下药什么的,你掂量着办。”“小人懂得。”骅老板大手一挥,沉声道:“封口,带去卧花阁”、第012章 屈辱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一样的每一天日落月升,一样的每一日十二个时辰。可是有的时候,同等长的时间,有的人人会觉得犹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便消失无踪,而有的人,会觉得那好比千年万年,缓慢至极。现在已经渐进冬天,朱雀大街上还上演着繁华。万臣奏对是大荣的一件大事,客栈驿馆,青楼红阁,酒楼饭居处,灯火通明,吆声赫赫。远处渐渐走来一个男子,瘦削清剪,一身布衣紧裹。他似是受不了这初来的风寒,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双肩,一步一步走得艰难。“胭脂,上好的胭脂,公子,来盒胭脂吧”男子顿下步子,缓缓回头看着一脸殷切望着他的小贩。“胭脂能遮住什么”小贩似乎没有听清,却仍是好脾气地想留住这个客人,殷勤介绍道:“公子,我们家的胭脂味道香而不腻,价格公道,您来一盒”“香而不腻”男子低声喃喃,却是神情恍惚地一笑,偏过了头拢紧衣裳,对小贩说:“遮不住的,遮不住”小贩不解,正待询问却见客人已经慢慢走远,喊了几声也不见反应,不由讪讪地缩回手,啐了一口,嘀咕道:“大晚上的还在街上游荡,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公子”弄堂口的青苔小片,间或夹杂着一两根还在寒风中摇曳的小草。往里望去,尽头处是他的家,是他一直以来力量和温暖的来源。可是这个时候,他顿在这弄堂口,不敢跨出一步,也不敢大声说了话。他怕自己一旦出声,或者一旦挨近那还泛着微黄烛光的地方,就会玷污了那方洁净。他觉得,脏。他忘不了,卧花阁中淫笑的女人望着他一脸猥琐的样子;他忘不了,自己被灌下春药抑制不住的情潮;他更忘不了,锥心之痛袭来之时他一瞬间的灵台清明,却没有推开那还压在他身上的女人,反而迎合上去的荡夫模样。为什么他还没有死还没有死“夏公子,你就是倔。要是你依着了你父亲的意思,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事后,骅老板,也就是卧花阁的主事这样对他说:“这是你的初夜,讨好了冯家小姐。这冯家依附左相,权力也很大。冯家小姐很满意,说了会回去和她母亲冯大人商量,扶持夏家一把。你也算是好运,多多巴结她,说不定能迎你回去做个侍夫”男子缓缓蹲在青苔前面,出神地望着那一抹绿色,嘴角划出苦笑,他也就真的笑了,可是眼却就顺着笑涡流了出来。“你别怪我狠心,这都是夏家主夫的吩咐。你回去好好养两天,破身之痛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以后你还要生孩子的话,可得顾惜自己的身体。”骅老板叹息一声,眸中有着一丝同情:“用你来讨好那些大臣,的确是委屈你了。不过只要你不说,没有人知道你这些过往的,夏家也不会那么愚蠢地广告天下,说他们拿庶子来铺前程。说到底,还是主夫嫉恨你们,也是你脾气太冲”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错了呢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而是顺从了主夫的意思,事情会不会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今的他,在青楼中失了身子,算不算也是那风尘中的男子了“哥、哥哥”迟疑的唤声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夏烨煊,他缓缓转过头,就见到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妹妹正诧异地看着他。妹妹稚声稚气地问他:“哥哥回来为什么不回家爹还等你吃饭呢”他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夏扬虹不满地嘟起了嘴:“哥哥说一会儿就回来,可是到了晚上才回来”“对不起呵。”他无法反驳,他甚至不能将这样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妹妹和卧病在床的爹爹。那是怎样的一种打击他多愁善感的爹又会哭成什么样子他连男女之事都不懂的幼小妹妹又怎能了解这样龌龊的事情,她还那么小“哥哥,你怎么哭了”夏扬虹慌乱地给他擦泪,一边擦一边说:“我不是生气,我没有生气,没有怪哥哥,哥哥别哭,乖,别哭”夏烨煊一把抱住她,哽咽着流着泪。他的视线尽头是温暖的家,可他没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