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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哄道:“那现在见到我了,就不想了。”“还想。”诗青从他身上抬起头:“想,很想。”诗青眼里藏着隐忍和愧疚,夏烨煊微微皱起眉头。她轻放在他肩上的双手有些颤,因为这拥抱而带来的外间的冷风迟钝袭来,竟让他打了个喷嚏。诗青急忙拥着他进了阁楼屋中,反身关上了门,拉着他坐到了暖垫上。暖垫下是御赐的软貂暖塌,是江南一带上贡之品,诗青在夏烨煊来的时候就吩咐了玉总管搬到了浣溪院。席上暖意融融,诗青却觉得自己将要出口的话仿若是含着坚冰。她要如何开口要如何告诉面前这个男子,她要食言了,她做不到她的承诺“有什么话,告诉我吧。”她眼里的纠葛他如何看不清因为看清,所以心痛:“别憋在心里,会难受的。”“烨煊。”诗青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在他眼帘处印下一个吻,翕动着唇瓣,终于说:“对不起,正君你不能”诗青话哽在喉咙,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夏烨煊恍惚间想起醉青楼初遇,想起河边偶遇时她的赠玉,想起双十节,想起天上居客,想起蓝锦衣裳,想起顾渚紫笋,所有的回忆渐渐凝聚,夏烨煊看向诗青,伸手握住她的手,定定地喊道:“远山,诗青。”诗青手一颤,猛的抬头看他。夏烨煊缓缓绽出一个笑,清淡如风:“我相信你,以后,都相信你。”“烨煊。”“别痛苦好不好,我会难受的。”如何能不相信她能接受残花败柳的他,给他一处极好的住处,事事过问时时关心,给妹妹找了夫子,请来大夫给自己和爹爹看病,对挽究掷地有声地表明对自己的心迹,她说的一切话他都记在心里,如果他还不能信任她,那在这个世上还能信谁娘早已成了他的记忆,本以为这一生就只有爹和妹妹成为他一辈子的温暖,却来了一个她。是上苍垂怜,他早已知足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诗青还如坠云雾。从他嘴里发出的音节缓慢地从她的脑海里游过,诗青觉得心里绽放出了花,那般美,却也那般苦涩。她站起身蹲在了他面前,双手捧住他的手,一言一句地承诺:“即使不是正君,你也是我的唯一。”夏烨煊笑着点头,诗青执起他的手轻吻,蓦地笑出声来。“怎么了”“你爹叫你烨煊,陈家公子也叫你烨煊,我以后,就不叫你烨煊了。”“嗯”“煊儿。”诗青侧头偏在他腿上,得意地道:“我以后就唤你煊儿,你爹抢不到,陈家公子也抢不到,谁也抢不到。”夏烨煊失笑,却温顺地捋着她的头发点了点头,想到她看不见,又加了声:“好。”次日一早,诗青专程到了右相府拜访右相顾大人,先是谈论了些河工之事,论述了下洛阳瘟疫后的工作,接着就昨日大殿之上的提醒忠告言辞感谢了一番,话锋一转,诗青到:“顾大人,本王还有个不情之请。”“哦摄政王但说无妨。”“昨日大人在殿上说的,不无道理,本王也很清楚,但侍君之位未免太过低了。”顾大人梳地光洁的头发银光微闪,诗青目光放得很低,她虽是自称“本王”,但态度恭敬,语气和煦,透着尊重,不发一言地等着右相的回答。顾大人沉默半晌后轻笑出声:“摄政王,希望老臣如何帮”“认烨煊为孙,堵大臣们之口,于皇上面前提议,封他为摄政王侧君。”大荣公主被封为王,在拥有至少侍君以后才可被称为王妃。正君、侧君、侍君的份位差距十分明显,相当于男尊女卑社会中妻、贵妾、妾的地位。侧君虽然比不过正君,但好歹比侍君好些。顾大人锁了眉头,提眉道:“摄政王意已决”“是。”“罢了。”顾大人叹了口气,却又笑了一声:“老婆子我就帮摄政王这个忙了。”诗青拱手谢礼:“多谢顾大人。”“摄政王客气。”顾大人摆摆手:“年轻真好啊”当日诏书下,言右相之孙,秉德柔嘉,持躬淑慎,纳顺罔愆,合珩璜之矩度,服勤有素,膺褕翟之光荣,特赐婚于摄政王严诗青为侧君,于三月后完婚,特此,昭告天下。三月后,春暖花开。、第046章 落定“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稚嫩的读书声传出书房,诗青披着黑色斗篷站在外面,不时点点头。大雪纷飞的日子渐渐过去了,三月之期将近,一切都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右相的说服力起了关键的作用,大多数朝臣因右相而闭了嘴。不过,诗青却是因此欠上了一份人情。诗青正欲转身离开,书房中出来个教书夫子打扮的人,年约五十岁,长相温和,不过左边脸有道疤,生生破坏了这柔和之感。“宋夫子。”诗青朝她点了点头,往书房内看了一眼,道:“小姐学业如何”“回摄政王的话,小姐天资聪颖,老身得此佳徒是老身之幸。”诗青满意地颔首,却也不忘提醒:“宋夫子按着自己平日授课规矩教导便是,不用顾及本王面子。该说的地方要说,该罚的地方也要罚,切勿让她有骄躁之心。”“老身明白。”宋夫子拱手拜了下,接过一旁小厮送上来的四书之尚,冲诗青示意了一下,方又回到了书房。宋夫子是诗青请来教授夏扬虹学业的老师,此人本供职翰林院,因家逢变故而不得不辞官。她为人爽直,学识渊博,且温文尔雅,诗青一向欣赏她,科举创设后专门开了个国学院,宋夫子由诗青亲自请去其中担任授课夫子。因为国学院刚刚创建,很多都不完善,并不为百姓熟知,所以宋夫子目前还比较闲。诗青想着她重实践轻理论,引导启蒙入学正好,于是便将人请来了摄政王府。转身离开书房,过了条回廊,正看见夏烨煊掩着衣襟慢慢行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端着托盘,其上有一盅。诗青快步迎上去,掩实了他颈部漏风的地方,笑道:“来看扬虹”“嗯。”夏烨煊轻轻点头,视线移到身后侧顾满端着的托盘上:“近日虽然快到春天了,可气候还是有些寒,爹煲了鸡汤,我拿暖炉子温着,给虹儿送来。”“没我的份呐”诗青装作埋怨地喟叹,顾满难得见自家主子露出这般神情,低垂了头发笑。夏烨煊倒是不知如何是好,嗫嚅道:“你要是想喝,浣溪院还有”“那我们去吧。”诗青说着便打了个手势,示意顾满端着那盅鸡汤去书房,自己顺势揽了夏烨煊往回走。过年的气氛还没淡去,摄政王府中依旧挂着大片的灯笼,红砖绿瓦,窗棂处贴着倒福,府中人皆着了新衣,一派喜气洋洋。诗青手挽着他的腰,一路上淡笑着说话,问着夏烨煊何处不适应,哪些地方还觉得不周到,关切之心溢于言表。夏烨煊只说:“都很好,都很好。”对诗青的问话全都是这般回答。诗青也知道他并无讲究,也就不问了,瞧见梅林里一株触手可得的梅花,便折了下来拿在手中把玩。“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夏烨煊听诗青话中有一股感慨之意,随着她手上的梅花看去,白色的梅花瓣晶莹剔透,高贵圣洁,在她如玉般的手上衬托得颇为雅致。他悄悄伸出手来看自己那双因做活而有着老茧的手,不自觉地缩了缩。“煊儿可知,这句话是何意”诗青唇角含笑,侧头望他。自从说让自己拥有对夏烨煊独一无二的称呼,诗青便改了口,唤他“煊儿”,夏烨煊初时觉得难为情,后来被叫习惯了,也就不怎么害羞了。不过他极少唤诗青,逼急了,也就细细地叫一声“诗青”便罢。夏烨煊眨了下眼睛,回道:“我未曾读过书。”“可你识字的。”诗青宠溺地看着他:“既然识字,那么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诗的含义。”“诗青啊”夏烨煊这话带了点儿撒娇的味道,诗青甘之如饴,拿着梅枝往鼻尖一嗅,轻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夏烨煊眼波微闪,随着诗青静静走到了梅间一处亭子里。亭子矮小干净,上书“梅花亭”,左右竖匾写着一首词,上阕是,“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下阕是,“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诗青撤下身上斗篷,叠起来垫在了石凳上,让夏烨煊坐了下去。夏烨煊静静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她:“前几日还没有这阕词,何日填的”“信手偶得,便让人做成了竖匾挂了起来。”说着便带了得意:“你瞧着可好看”“词是极好的。”“我说的是字。”夏烨煊扑哧一声笑出来,摇着头嗔怪道:“要想人夸”诗青闷笑,望着梅林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以往我觉得你似幽兰,后来想,大概梅花也适合你。”诗青说着折回了身,夏烨煊仰着头看她,女子眼眸如水,温暖及人心脾。“要出嫁了,你可紧张”夏烨煊动了动嘴,从唇瓣里发出了两个字:“紧张。”“因为右相认你为孙,所以必须从右相府里出嫁了。”诗青带了丝愧疚望他,说:“当初说好了让你从朱雀大街那处你们一直住的弄堂口出嫁的,可我,又要食言了。”诗青握住夏烨煊的手,男子手略有些凉,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可表情还是有了一丝难过。诗青摩挲着他的手,一边搓着给他取暖,一边说:“不过就算不从那儿出嫁,也可以过那儿的。放心,送嫁队伍一定会在那儿停留一下,以往对你家有过照拂的街坊邻居可以在婚前发个帖子说一声,让他们来道贺。”“诗青。”“嗯还难过吗”诗青蹲下身子,双手包住他的手:“我只能做到这一步,毕竟如果不从右相府出嫁,会被人说闲话的,这样对你不好,那些人说不定”“好。”诗青话未尽,夏烨煊已然绽出温暖的笑:“这样就好了,我很高兴,诗青,谢谢。”“傻瓜,是我该说谢谢才对,不只是谢谢,还有抱歉”男子的手虽带着薄茧,摸上去不光滑,却还是柔软的。诗青带着他站了起来望着过不了多时就会凋谢的这片梅花,看着落梅纷纷,不自觉地搂住了男子单薄的身体。“不要紧张,婚礼我都筹备好了,只等着那天到来。”诗青捻下一朵飘落在夏烨煊肩头的梅瓣,回望着他偏过头来看她的眼:“即使不是正君,这辈子能与我的名字相并在一起的,只有你。我的一些承诺虽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不能做到,但这个,我会以我的性命坚持。煊儿,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记清楚了,我承诺了一次又一次,天地为证,这辈子都不会抵赖。”夏烨煊微微红了双眼,诗青拉了他的手,将梅瓣搁在了他手心:“香自苦寒来,苦寒将过,便是春天。”大荣历史上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也是最受人争议的婚礼,是大荣一代贤德兼备的摄政王迎娶侧君的婚礼。这位历史上劳苦功高,却淡泊名利的摄政王妃除了她的功绩和魄力,其痴情之名也是闻名于后世。野史上关于摄政王的记载篇幅太多,其最终结局也是众说纷纭。这些身后之事诗青自然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要迎娶她心爱的男子,将这一缕清泉,从此掬在手心。大荣帝历一百三十七年,圣悫帝十年二月十八,摄政王娶右相义孙,为侧君,其时,万人空巷。一个“娶”字,令后世史学家反复推敲,咀嚼争议,而因此百味丛生。、第047章 花嫁“快,快胭脂”“配嫁衣的簪子呢放在哪儿了”“哎呀,陈公子,麻烦您到绣阁里边儿去吧,这外面儿太忙乱了,不好招呼您的”“齐叔,红绸子拿来了。”右相府内忙成一团,夏烨煊静静坐在绣阁楼上,听着楼下交杂成一团的急乱声音,再瞅了瞅自己身上一袭大红的嫁衣,止不住清浅地漫出一个笑来。“烨煊,我耳朵疼”陈挽究忙慌慌地进来,两手堵着耳朵:“外面炮仗声响了,震耳欲聋的,受不了受不了”夏烨煊忙挪开位子让他坐,陈挽究“扑哧”一声笑道:“烨煊,你真好看。”男子微微红了脸,好友的打趣让他撇过了头,正待说话,进来一个言笑晏晏的中年男子,手拿着雕花象牙筒走来,一边道:“王君可吃好东西了”夏烨煊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出嫁的男子在整个婚礼仪式里不能吃一点儿东西,这是规矩。诗青怕他饿着,特意从宫里拨了个人来照顾他,嘱咐他吃点儿,免得到时候身体发虚。“那奴才可就给王君涂上口脂了。”中年男子手里托着华贵的雕花象牙筒,从梳妆台上拿了面铜镜,陈挽究接了照着夏烨煊,中年男子便翘起小指从筒里抹了点儿红色润泽的东西,打算给夏烨煊涂口脂。陈挽究目不转睛地看着,夏烨煊微微仰了头,纤细的脖颈露了出来。口脂颜色艳丽,他一向是朴素装扮,涂上这大红色彩,竟有了一份妖艳。“好了,王君看看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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