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于天涯了。“她说她想离婚,”范总监说,“而我也同意了。”异地之苦,并不是随便说一说就可以消弭掉那段真实的距离,对方冷时不能为他加衣,对方病时不能为她守护,不能碰触,甚至看不到对方的脸,在一次次需要温暖却求而不得之后,两颗心渐行渐远。在每一天的分隔中,身边又有那么多诱惑,一次不动心、两次不动心,然而日复一日地不可见,终于让别的人走进了那扇心扉。“那为什么”艾唯一问不下去,为什么没有离婚这话如何加诸在一段看成典范的婚姻之上范总监苦笑着摇头,说:“父母年纪大了,接受不了这种事。”老年人有老年人的世界观,在他们的心里,一旦结了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把两个人的名字同时写进族谱,那就是只有生死才能拆散的姻缘,多少先祖隔山隔水不得见,多少前人两两相望不成眠,才不过异地而已,老人们对此表示嗤之以鼻。“那”艾唯一不知该怎么说,是安慰还是跟着唏嘘范总监却坦然地微笑,说:“没什么,习惯就好。”习惯艾唯一不知道这要如何习惯范总监说:“也许今年或者明年,我们打算要个孩子,到时说不定会好些。”有个羁绊,拴住两个人,是他们为这段穷途末路却了断不了的婚姻想出的最后的法子。可艾唯一也做过母亲,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她还是忍不住想,没有父母发自真心地疼爱,这个孩子会幸福吗可能是看出了艾唯一脸上那感同身受的悲戚,范总监还是解释了一句,说:“我们两个都在努力,或许她会申请调回来,相处久了会好起来,毕竟,”他复又低头,“我们曾经相爱过。”艾唯一相信范总监的话,他虽然脸比较冷,但对待自己的下属却真的是竭力爱护,那对待自己的孩子,肯定也不会差。范总监看着艾唯一,给了一个他所能给出的最灿烂的笑容,并说:“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博取你的同情,只是想让你知道异地的辛苦。没有多少感情真的能抵挡住考验,尤其是距离和时间这种无力改变的东西。”艾唯一默默听着。范总监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又说:“我明白你们刚刚开始恋爱,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说,“也许,并不是每段恋情都会被打败。”其实艾唯一并不是不信,正相反,正是因为相信,才会为范总监感到难过,她相信他们夫妻两个是真的诚挚地爱过,可是,相爱的时候不能在一起,不爱了以后却不能分开,可以说所有的艰辛都被他们尝遍了。晚上回到家,艾唯一还在琢磨这件事,当初欧阳跃跟她告白的时候就很明确地提到过这个问题,当时艾唯一觉得,两个人,即使像牛安琪和田齐峰那样是同事,也不可能做到同进同出,总该有一些自己的隐私和空间,这也是从她自己上辈子婚姻中总结出的结论,全身心地奉献固然伟大,但失去自我却更加可怕。至于对待这段新恋情的看法,艾唯一的态度是乐观而保守的。一方面,因为对欧阳跃的了解,让她直觉上对这个男人比较放心,但到目前为止,她都不敢完全交付真心,上辈子用命换来的教训,尤其是经过了今天,甚至那些曾经笃信的都轰然倒塌。不过,艾唯一还是挺想知道欧阳跃怎么想的,于是给他打了个电话。平时艾唯一挺少主动给欧阳跃打电话的,欧阳跃还觉得挺新奇的,接通了。艾唯一把范总监今天跟她讲的话说给欧阳跃听,然后问他:“你觉得呢”“我觉得”欧阳跃反问,“我以为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重要的话不说第二次,决定的事就不会回头。艾唯一仰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轻声问着:“我们会输给时间和距离吗”欧阳跃很肯定地说:“我们不会的。”艾唯一笑了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不过也没多想,还嘱咐他早点休息。放下电话,欧阳跃还在想艾唯一的问题,“会输给时间和距离吗”他的答案是不会的,无论时间还是空间,他都经历过,他当初也以为自己会放下,甚至都以为自己放下了,常年的失去联系,他觉得自己已经把那个跑步时偶尔遇到的女生忘记了,可在再次看到她的一瞬间,那些被阻断的,无论是日子还是太平洋,都变得不重要,她就在眼前,仿佛彼此都从未变过。时间和距离欧阳跃呵呵一笑,只有这个是他最有把握的。有些人会变,因为诱惑太多,可有些人不会变,因为死心眼儿。、chater 35除了程远婚礼上的意外,艾唯一这段时间还是挺顺利的。那件事想通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以前还觉得因为她的关系,程远的婚姻被她影响了,现在看来人家两个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么想着,最后的那一点愧疚也消失了。欧阳跃也跟了一个大项目,他们那个行业的所谓大项目涉及资金相当大,最近都没什么时间回来,两个人只能偶尔通个电话。欧阳跃觉得挺对不住艾唯一的,不过艾唯一说:“工作重要,不要因小失大。”欧阳跃说:“在我心里你不是小事。”艾唯一说:“嗯,我知道就行了。”“唯一,”欧阳说,“谢谢你。”艾唯一说:“不客气。”其实艾唯一有自己的想法,她觉得两个人刚刚开始,一下子进展太快她会觉得紧张,倒不如细水长流来得长久,而且她还有点小私心,现在这样,一旦出现问题,分也好分,如果感情深了再分手,到时候彼此都受伤。这不是她对欧阳跃没信心,而是对感情本身没信心,经过程远的事,她能接受欧阳跃就已经说明很信任他了。不知为什么,和欧阳跃在一起总能让她觉得放心。不像牛安琪他们两口子上班下班都腻在一起,艾唯一下班早的话就会直接回家,帮她妈干点家务。她妈这两年眼神不太好了,想给艾唯一她爸缝一下扣子,线却怎么都穿不过针孔,艾唯一就把针线接过来,穿好后还给她妈。艾唯一她妈边给那条线挽扣边说:“老了,看东西都模糊了,盯了老半天,楞是没找到针孔。”艾唯一在她妈手上蹭了蹭,说:“妈,你不老。”艾唯一她妈笑了,说:“你都这么大了,我怎么可能不老,你瞧你爸,老得我都不乐意看他了。”艾唯一她爸正坐在靠着墙角的藤椅上看报纸,听见那娘儿俩提到他了,赶紧放下报纸说:“我乐意看你就行了。”艾唯一她妈脸一红,瞪了自家老头一眼,又转头对艾唯一说:“前两天我跟你爸去公园遛弯的时候碰到个卖保险的,卖那个叫重大疾病险,我跟你爸都觉得挺好的,就一人买了一份,将来我们病了可以找保险公司赔,你的负担还轻点。哦,对了,我们还买了份家宅平安险呢。”艾唯一想了想,人有旦夕祸福,保不齐有个生病,自己父母有这个意识挺好的,不过她有点不放心,找她妈要来那份保险合同认真看了下,是家正规企业,知名度挺高的,看来是保险公司做活动的时候被她爸妈赶上了,当即没说别的,从自己的账户里转了第一年的保费给她妈,她妈忙说:“不用,我们有钱,你的钱自己存着。”艾唯一说:“已经转过去了,以后每年到日子我都给你们转,妈,别跟我争,这钱我还付得起。”艾唯一她妈不懂银行转账那么高科技的东西,不知道怎么把钱给艾唯一退回去,她真没有要艾唯一钱的意思,不然也不会买完再告诉她,孩子可以挣钱,可挣再多在当妈的眼里都是辛苦钱,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花。不过艾唯一倒是挺大方的,钱转了过去之后又把保险协议书收到自己柜子里。倒没有别的意思,主要她父母房间里东西多又杂乱,她怕她妈把协议乱塞回头又忘记了,需要的时候找都找不着,她收着也方便每年帮父母交钱。艾唯一现在明白了,谁亲都没有爹妈亲,给父母花钱是最不心疼的。工作依然忙碌,标书的制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参与的员工都摩拳擦掌,就等着开标那天了,越是投入越是有信心,他们的这份作品虽然算不上呕心沥血,但也是集合了全公司精英的智慧和汗水,虽然没人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份标书的价值和诚意,势必能在在众多投标者中脱颖而出,连价格都是经过反复演算,既不会让“鹏展”吃亏,也尽量做到让客户满意。开标会是范总监亲自去参加的,带着同组的两名大能,三个人都穿着得体的西装,尤其范总监,可能是阅历和职位到了一定程度,带着一股从容自信,特别有气场。因为人员限制,艾唯一没能参加,跟其他同事一样在公司里等消息。所有人都在忙自己手边的工作,但心里都无一例外地关心着开标结果。下午的时候那三个人回来了,刚一进门艾唯一就觉得气氛不对,有迎上去的同事,但都被范总监身上阴郁的气场逼回来了,另外两个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范总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嘭”地一声把门关上。那两个大能也回到自己的座位。艾唯一和其他几个同事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往平时比较好说话的那个年轻大能的座位边凑,希望能讨到一个说法。年轻的业界大能看着聚在自己周围的一圈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人先发问:“落选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年轻大能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再调到相册界面,然后把手机一举,等着别人来看。艾唯一心里急,但她离得远,拿不到。手机被一个男同事拿在手里,艾唯一也凑过去看。这会子智能手机还没上市,即使的大能也还在用老式手机。像素不够,图片模糊,而且看得出来照片拍得挺急的,有几张画面明显都糊了。但这些都不重要,围着这一圈人,都是直接参与到此次标书制作的,对每一页上的内容都很清楚。很快,有人发出质疑:“这个是我们做的”马上就有人反驳他:“不对,框架不同,颜色也不对。”那手机在几个人手里传了一下,艾唯一也抢过来翻看着。看了几张她整个人都懵了,手机里拍到的这几页纸跟他们的标书很像,t是艾唯一亲手整理完成的,她为了整体显得活泼一点,还特意从网上找了几个图片做插图,有一个人形图片挺严肃的一张脸,他们几个还在背后笑着议论过很像范总监。现在那页标书上的图片被切走,其它东西基本都保留着。又翻了几页,大同小异。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了,但没人说话,直到年轻大能亲口说:“这份是中标的标书,我们找人偷偷拿出来看了一眼。”艾唯一说:“那不对啊,他们的东西是按照我们的框架改的,但是难道不是我们做得更有诚意吗”大能意味深长地看了艾唯一一眼,说:“但是他们更便宜。”这句话噎得艾唯一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他们更便宜,说明“鹏展”不仅标书,连同低价都被泄露了,艾唯一扭头扫视了一下同事们,真的很难相信,这些一起协同工作的人里,竟然有人出卖了他们的成果。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只艾唯一,好几个人都像她一样扫视着周围的同事。这件事挺残酷的,无论对艾唯一还是对“鹏展”这个新晋崛起的广告公司。有脾气暴躁的同事脸色都变了,刚想说点什么,范总监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所有人立刻噤声。范总监手里端着他的笔记本电脑,点了他手下的三个人,叫他们到会议室等着,准备开会。没有人敢怠慢,这三个人立刻往会议室走,刚才围在一起的人也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公司一把手去了外地出差,二把手那位领导出席了这个会议。会议室的气氛也很压抑,范总监先开口:“我的错,所有参与设计方案的人都是我挑选的,标书和低价泄露是我的责任。”二把手的脸色也不好看,但他没有指责范总监,说:“人是你选的,但是我和老总批准的,我跟老总都有责任。”一句话把失败的责任揽过去大半,艾唯一忍不住看了二把手一眼,平时很少接触领导层的人,没想到还挺讲道理。这个时候,领导发脾气把他们,尤其是范总监骂一顿都不奇怪,但是他不仅没骂人,还分担了范总监的压力。不过他说:“这件事要彻查,这种毒瘤我们公司不能留。”所有人都暗自点头,留着这种祸害,以后都别想太平。本来竞标失败后的这个会议应该是全员参加的反思会,反思为什么失败、差距在哪里,可是因为标书泄露,范总监就只让自己的三个手下参加,而且也没什么需要反思的地方,既然中标的标书是抄了他们的,说明他们的标书没什么问题,要不是中标公司知道他们的底价,他们也不会输。但心情始终好不起来。牛安琪那边今天也知道了结果,他们大公司,这种事经历多了,更没遭遇标书泄露,何况他们公司的报价本来就偏高,对这次竞标也只是抱着平常心,既然对方公司是以价格为最终标准,那对牛安琪他们公司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