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浩天的手上有一本账册,里面详细地记录了与他有过银钱来往的金莲教众的名单,以及交易的时间地点和数目,这也是他借以要挟那些明面上是朝廷官员或者正当商人,而私底下却是金莲教教徒的一把利刃。这本是只有雷浩天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机密,却在有一次跟孙冠勤喝酒的时候不小心透露了出来,被有心一直留意着的邵文听了去,同时,两人喝得半醉,得意洋洋的时候说起的,还有他们陷害宋希琰的妙计。听完之后,邵文犹如五雷轰顶,原来他所以为的一切都是假的,只不过是雷浩天专门为他设计的一个圈套,那封信是雷浩天伪造的,特地放在书房让他发现,为的就是让他帮着他们一起算计宋希琰。邵文紧紧握住双拳,强自按捺着想要冲进去杀了他们的冲动,继续伏在门外偷听,可是雷浩天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吐露那本账册藏在什么地方。邵文让人继续往房中送酒,自己悄悄地往雷浩天的书房走去,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出那本账册,刚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声熟悉的女子尖叫,猛地踢开门冲进去,果然是秋涟在里面,右腿被一个巨大的铁夹子夹着,整个人倒在地上挣扎着。“秋涟,你怎么了”邵文忙冲过去扶她。秋涟急切道:“先别管我,有一本很重要的账册在床底下的暗格里,你快点拿了出来,这是能置雷浩天于死地的罪证。”到这个时候,秋涟还是不敢说这是救宋希琰的证据。邵文立刻跑过去取账册,由于事先布置好的机关已经被秋涟引发,他并没有太难地就拿到了账册,刚把账册放入怀中贴身藏好,雷府的护院就冲了进来:“发生了什么事”邵文站起来故作镇定道:“没什么,这个丫鬟打扫的时候不知怎的触动了机关,你们快来帮忙把这夹子打开。”各护院们将信将疑地互相看了看,没有人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雷爷身旁新冒出来的红人,他们不想得罪他,可是雷爷说过书房重地,是不许人乱进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眼生的丫头打扫卫生“快来啊,都愣着干嘛想惹雷爷生气吗”邵文厉声道。有沉不住气的走了过去帮忙,瞧这女子眉眼清秀、落落大方,不像一般丫鬟的样子,说不定是雷爷特地藏在这儿的呢。秋涟的脚伤得严重,就算是脱离了铁夹子也动弹不得,邵文用力搀着她,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门外,嘴里说着:“下次可千万别这么不当心了,否则雷爷怪罪下来,我们谁也担当不起,我现在带你去看大夫吧”邵文双手掌心里都是冷汗,到房门口短短的一段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完似的,每一刻都充满了变数。正在他的一只脚就要踏出门槛之际,雷浩天突然出现在眼前:“站住,把这两个人给我抓起来。”邵文心知如果被抓住了的话,今天他和秋涟两人就不要想活着出雷府了,因此把秋涟往身后一拉,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竟唬得那些护院愣了一下。可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能是身高体壮的护院的对手,不过两下就被人反转了手臂扭住,雷浩天扫了一眼床下,“蹬蹬蹬”地走过来,一把揪起秋涟的衣领:“死丫头,账册在哪里”秋涟把头一扭,一副任人宰割可就是不说话的态度,气得雷浩天重重地一挥手,一个耳光就要扇到秋涟的脸上。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里来的一个飞踢腿,一脚正踢中雷浩天的手腕,趁他一愣神的功夫,手下的秋涟就被来人抢了过去,原来是张远之和邵武及时赶到。张远之和邵武都是曾得名师指点的练家子,武艺比起一般的护院武师来自然是高了许多,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两个人要面对十几个护院,也是应付得十分吃力。邵文见此也抄起地上的一张条凳,毫无章法地挥舞起来,竟也被他闹得几个护院乱了阵脚。雷浩天跳着脚怒喝:“快来人,把这几个人往死里打。”秋涟趁没人注意到她,一点一点地挪动到雷浩天身后,抽出头上尖利的发簪,猛一用力刺进雷浩天的后背,雷浩天怒吼一声,反过身来抓着秋涟的手腕一扭,只听“咔嚓”一声,手骨应声而断。邵文见状红了眼,顾不得好几个人手中的刀子正向他招呼而来,只管举着手中的条凳狠狠地往雷浩天头上砸去,身上中了几刀的同时,雷浩天也被砸中了脑袋,直直朝后到处,落地的一刻,背心处的簪子又被自身的重力压进去了几分。趁着几个护院分心去照看雷浩天的当儿,张远之和邵武飞快地解决了手边缠着的几个护院,一人一个提着邵文和秋涟两人,飞快地冲了出去。一直跑到安全之处,邵武把浑身像个血人似的邵文放了下来,抖索着拿出金创药:“你忍着点,我这就给你包扎。”邵文虚脱地制止了他:“等等。”用眼神示意自己的怀中,“这里有一本账册,取出来交给瑞王爷,赶快”张远之闻言伸手去邵文怀中,果然摸出了一本册子,翻开看了一眼,马上就明白了:“我这就去,邵武,这儿就交给你了。”邵武点点头:“放心,我会照看好的。”邵文挣扎着告诉邵武:“宋爷并不是我们的仇人,全都是雷浩天的奸计,如果我今天撑不过去,你一定要替我向宋爷道歉。”邵武忍着泪,粗声道:“好了,你不会有事的,自己做出来的糊涂事,道歉的话你自己去说。”终究是失血过多,邵文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邵武给他包扎好身上的伤口,见他一脸苍白的模样,狠了狠心,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把热血灌到邵文的口中:“该死的,不管怎样也要撑下去,你这条命是宋爷的,要死也要等宋爷发话才能死”瑞王府那边,瑞王爷已经让叶随云准备好了代替宋希琰被斩首的死囚,正准备悄悄送进刑部大牢中偷梁换柱,张远之及时送进来了账册:“王爷,证据拿到了。”瑞王爷接过账册仔细翻了翻,好几个政敌的名字赫然在目,不由得心情大好,哈哈大笑了起来:“干得好”转身朝慧清郡主道:“要委屈你那心上人多在大牢里呆几天了。”慧清郡主跺脚道:“为什么要多呆几天啊,这不是有证据了吗干嘛还不直接放出来”“胡闹,就算有证据,没有审理清楚之前怎么能随便放人何况这件事牵扯了不少朝中重臣,看来是没有那么容易解决的啊”瑞王爷道。“那怎么办那宋大哥还要在里面受苦多久啊”“清儿放心,父王会让人多送些上好的伤药和用品进去,不会再让他吃苦的。”“什么伤药宋大哥受伤了我不管,我要去看宋大哥。”瑞王爷摇头叹气:“真是拿你没办法,随云,你明日带郡主走一趟吧本王先进宫把这本账册呈上去。”这是一个千载难逢清洗政敌的好机会,瑞王爷可不愿意当中出了什么岔子,还是要越快行动约好,万万不能让他们得了风声逃了出去。一夜之间,京城风起云涌,皇上的锦衣卫连夜行动,许多人还在睡梦中就被绑进了天牢,一整晚四处响起的凄厉哭喊响彻京城。慧清郡主关心的就只有宋希琰而已,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便死活缠着叶随云带她去见宋希琰,叶随云无奈,只好带了他去刑部大牢。才一进去,慧清郡主就捂住了鼻子不肯再往前走:“臭死了脏死了,这怎么是人能去的地方”叶随云凉凉道:“你的宋大哥可就在里面呢”慧清郡主皱着眉看了看里面黑黝黝的通道,硬着头皮道:“那走吧”、娇蛮郡主一直走到通道尽头的最后一间牢房前,叶随云指着里面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道:“那个就是你宋大哥。”慧清郡主看着那团分辨不出人形的物体,害怕地尖叫起来:“我不要看了,我要走,我要出去”叶随云没好气地打开牢门上的锁链:“真的不进去如今的雪中送炭可是比平日里的锦上添花更能让人感动百倍啊”慧清郡主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里面的恶臭有一次熏得她几欲呕吐,捏着鼻子蹲在那团人形旁边道:“宋大哥,是你吗”宋希琰没有出声,侧了侧头算是回答了,叶随云道:“宋公子,你这桩案子王爷已经有了新的证据,你再忍耐几日,应该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多谢”宋希琰艰难地出声回答。慧清郡主听到他嘎哑粗砾的嗓音大惊失色:“宋大哥,你的嗓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原本明明是很清朗动听的啊这时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牢房里昏暗的光线,慧清郡主终于能看清躺在眼前的这个人,枯瘦的脸庞胡须拉喳,头发凌乱,好些地方脏得都已经结块了,身上更是可怕,整件衣裳都破烂不堪,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上面一块一块的也不知道是血块还是脏污,还有各种飞蝇盘旋不去。慧清郡主惊得后退了两步,脚下正踩在一只出来觅食的老鼠身上,吓得她尖叫着蹦了起来,像一只树熊一样死死攀在了叶随云身上。叶随云默默地把身上的慧清郡主扒拉下来:“宋公子,在下先帮你把身上的伤口上些药,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吧”说完让人去打一桶清水来,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可是他轻轻一揭宋希琰身上的衣裳,宋希琰就痛得“嘶”地吸了一口气,那衣裳早就被污血凝结在伤口上,根本无法轻易揭下来。叶随云皱眉道:“在下粗手粗脚,宋公子稍待片刻,在下让人去找一位细心的侍女来。”慧清郡主跳了过来:“不用去找别的女人,我来。”叶随云把下属刚刚送来的一桶清水放到慧清郡主手边:“那就有劳郡主了。”慧清郡主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物事:“这该怎么弄”叶随云告诉她:“先用清水沾湿湿伤口,把衣裳揭下来,然后把伤口清理干净,敷上伤药,包扎起来就可以了。”他说的简单,对于从来没有干过任何活的慧清郡主来说就是天大的难事了,而且还嫌弃伤口脏污,一双纤纤玉手丝毫不肯碰到任何脏处,只肯用指尖捏着布巾操作。叶随云看不过眼:“郡主,您这样弄,半天也弄不好。”慧清郡主本就心浮气躁,被他一说,一着急就把一片衣裳用力掀了起来,带起一片新鲜的皮肉,宋希琰痛哼一声,忍不住道:“郡主,要不还是换个人来吧”方才那一下早就把慧清郡主吓得手脚发软,此刻再忍不住,把手中的布巾一扔,“哇”地哭了出来。弄得叶随云一个头两个大:“郡主要不先回去这里属下自会安排人妥善安置。”慧清郡主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再顾不得什么,捂着脸冲了出去。她心目中的宋希琰,一直都是初见时那个相貌俊美,白衣如仙,言笑晏晏,温润如玉的男子,今天看见的这个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男人,她一点也不想再记得。瑞王爷没有食言,宋希琰很快就被放出来了,而陷害他的人,也都大快人心地全被抓紧了大牢,雷浩天没被秋涟的那一簪子扎死,也必定逃不脱被砍头的命运,毕竟他才是真正与金莲教交易,卖了大量的兵器给金莲教的人。宋希琰被接到了瑞王府里养伤,大夫检查过后,才知道不但是身上的皮外伤,右腿的腿骨还被打得骨裂了,只得用两块木条夹住,外边用布条缠裹起来,一两个月内都下不得床了。趁旁人不在之时,宋希琰悄悄地跟给你他看诊的钱大夫商量:“钱大夫,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希望钱大夫能相帮一二。”“宋公子不必客气,有什么话只管说。”这钱大夫惯常给大户人家看诊,早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的本领,来之前他就听说这宋公子很可能就是王府将来的乘龙快婿,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于他。“如果府里的慧清郡主问起在下的伤情,还望钱大夫能说得严重一些,特别是这腿伤,如能说得往后都不能正常走路最好。”“这”“宋某日后必有重谢”钱大夫暗道这莫非是试探郡主的心意的意思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心思里的弯弯绕绕可真多,不过这么说也无碍,反正也只是说可能不好而已,到最后长得好了,岂不是说明自己的医术高明于是便爽快应道:“宋公子放心,钱某知道该怎么说。”自从那日从刑部大牢中回来,慧清郡主就一反常态地呆在房里不肯出来,也不大肯吃饭,平常挺爱吃肉的一个人,这时候一看见有肉菜端上来,就忙不迭地挥手喝退,只肯吃点清淡的蔬菜。这宋希琰接进来王府已经两天了,可她还没去看过他,一直在慧清郡主身边伺候的丫头金蕊不由得觉得奇怪,往日里她家郡主可是一提起宋希琰这个名字都要神魂颠倒,恨不得立马就能出现在他面前的,这时候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了到后来连瑞王爷也觉得不解了,她不是一天到晚想着要找宋希琰吗在狱中的时候也迫不及待也要去看他,这会儿好不容易人都接到家里来了,自己也松口同意了这桩亲事,她自己反而不着急了这天府里的下人又来回禀说郡主不吃饭的时候,瑞王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清儿啊,那宋希琰已经接回府里养伤两日,你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