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感想?】
04号兴致勃勃地问。
祝槐:“……”
“小别致长得真东西。”她诚恳道。
kp:“?”
成虫生物密密麻麻到令人头皮发麻,和其他画面一起构成了一幅庞大壁画。洞穴里异常静寂,只听到三人些微不稳的呼吸声,而目光无一例外地全都凝视着这诡异的壁画。
正在她准备再迈出一步时,一种强烈又稀薄的不祥的预兆感忽然笼罩住了她。
她站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耳边响起漫无边际、逐渐作响的嗡鸣声。那预感阻止她做出接下来的任何一个举动,这是人类本能在面临危机前一瞬间——可以称之为“第六感”的东西,仿佛真执意前行就会招致万劫不复。于自身,于人类,探究整个世界的奥秘并非是任何意义上的明智之举,超出想象和理解范围之外的事永远只会带来不幸。
但总是得有人去揭开真相的。
渺小的蝼蚁就是这样愚蠢到不自量力的生物,哪怕明知是那只挡车的螳臂,最后还是要不死心地向南墙撞去。
祝槐慢慢地抬高了手电筒。
单论大小,那与之前的所见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画面。
深入石壁的壁画展现于眼前的刹那之间,已然足以唤起最本能的恐惧。
那说不清是什么工具造就的刻痕,连“笔触”都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能力,明明深到足有一两英寸却仿佛轻飘飘地在眼前舞动,连带着海啸般的窒息感也呼啸而来。
于是她仿佛从灰黑岩壁上看出了那些斑斓球体炫目耀眼的光辉,团团黑云在旁边挥舞滴着黏液的触手。背后有着一对狭长翅膀的臃肿怪物匍匐起身,面孔与人类极为相似的巨型蜘蛛踩在蛛线织成的桥梁上,无限扭曲的活火焰将周遭的一切焚烧殆尽,还有——
祝槐注视着这一角褴褛的袍角,真正的敌手还在另一侧,自那边被驱使着的眷族和不死仆从们早已在铺天盖地碾压式的差距下溃败,但似乎并未影响什么。
她的脖子都快仰酸了,终于看到了预想中的景象。
有如眼球般的聚合体也闪烁着与另一侧相似的光芒,模糊不清的庞大面孔用那双凹陷的眼睛注视着世界彼端,灰白发须的老者被半鱼人和一种没有五官、生有双翼和尖角的生物所环绕,万钧雷电从祂周身降下,巨大的光柱漫向周围碾压扩散。
海水倒流,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时值此刻,祝槐终于注意到这里也并非没有人类的身影——与高大万丈的神明相比,那些聚集在最边角下的黑点极度渺茫而无能为力。
【目睹神祇以真身交战的画面再现,进行意志检定,成功下降一到十点,失败则随机下降一到一百点san值。】
[斯卡蒂(祝槐)]进行意志检定,16/70,困难成功。
然而——
[斯卡蒂(祝槐)]掷骰,1d10=10,san值扣除10点。
但她这张卡上的san值已经所剩无几,别说是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条件雪上加霜,简直就快原地破产了。哪怕是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下,她脸色也极为明显地不好看。
这引来塞缪尔的注视,祝槐只是摇摇头,示意他不用问这么多。
“这个,”其实在场另外两人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种东西对正常人都该是一种精神上的冲击,卢斯沉默片刻,“难道算是那种预言壁画?”
“其实……”祝槐说,“我觉得应该反着来看。”
04号吹了声口哨。
卢斯不解其意,“反着?”
塞缪尔一愣,神情慢慢从茫然变得有些不可置信和微妙,“过……去?”
祝槐:“大概——是可以这么理解吧。”
“但认为是预言也没什么问题,正反两边都是说得通的理解方向。”她自己也有点不太拿得准,“嗯……纯属猜测。”
“反正继续向前走吧,”祝槐说,“看那个。”
老者权杖上燃起的熊熊火焰由画中那无形之风吹向整齐的一侧,不偏不倚正好是洞穴更深处的方向。虽然说是在指引他们前行有些勉强,但在此刻两眼抓瞎的情况下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或许是因为深入的广度已经逐渐超过黄金树的覆盖范围,奇形怪状的根须与枝条比之前稀疏不少,但相应的是周遭愈发湿润,甚至隐隐闻得到咸腥。
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他们正在走一条通往海底的隧道。
祝槐倏地一顿。
她踩到的地面在刚刚发出了轻微的颤音,挪开鞋底后就看出那是块石砖。同行的两人也不会漏过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同一处,卢斯也连忙退开,果然看到自己脚下和前方都是一样的石砖。
这下越发可以肯定这里是某种遗迹,而他们此时——终于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封堵着去路的双开石门巨大厚重,却严丝合缝到完全不像是能用蛮力分开的样子。就算不论这一点,那重量也不是人力可以企及的。卢斯不死心地上前试了试,使劲到脸红脖子粗都没能推开哪怕一条针细的缝隙。
但看起来似乎不是毫无办法,这些石砖上描绘着粗细长短不一的线条,连起来就能看出它们拼凑成的是个同样庞大的、陈旧无比的魔法阵。
祝槐:“好吧……”
“没准我可以试试。”她说。
卢斯怀疑道:“你?”
两人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实在没必要将信任交托给组织外的陌生人——尽管对方就是来到这里的原因和线引。
祝槐耸耸肩。
“我。”她笑道,“回又回不去,穷举法也是一种解决方式嘛,难不成你还有别的办法?”
卢斯长出一口气。
“……也是。”他道,“你的意思是把魔力注入这个法阵?需要帮助吗?”
“看情况吧。”祝槐说,“目前应该不需要。”
卢斯早先站在石门旁边,而她蹲下身,用指尖细细描摹过那用不知名又莫名坚实的颜料涂抹出的纹路。处于二人之间的塞缪尔有些欲言又止,实在难说是不是被勾起了糟糕的回忆。
他正要开口,忽然之间,他们都听到了一声轻响。
“其实。”
卢斯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的确有。”
据说人类最快的反应速度是一百毫秒。
一切发生究竟用了多久,在如此原始的地底洞穴不得而知,但在枪口迸出火花、进而重重砸在岩壁上被甩飞出去的那一刻,祝槐确信腕上看不到表盘的秒针才刚走过两格。塞缪尔胸口还在不住起伏,视线锐利如鹰隼地紧盯着不告而战地拔出枪来的特工。
“你应该站着的地方不是那边。”卢斯扶正因为踢击而还有些余颤的手腕,声音平淡地叙述,“组织规定的第一条就是听从上级的命令和指挥。”
“我猜他更念旧一点。”祝槐冷不丁说。
还来不及出言嘲讽的塞缪尔先差点被她这句噎了个半死。
“我从加入第一天就说过不会事事听从他人的命令,”他还是决定先面对眼前的隐患,“我只做我认为值得的事。”
祝槐默默忍住了戳穿他当初不是这么对南风说的冲动。
她的手就扶在枪套上,她投机取巧的格斗技在面临对方可以一力降十会的情况下行不通,于是只能来点远程支援。
下一秒,她看到卢斯条件反射似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法阵。或许这不过是潜意识的小动作,但对于祝槐来说,已经足够她立刻改了主意。
即便还不完全明确这魔法阵的效用如何,敌人不愿意发生的,那就是她必然要去做的。
而且,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图案——
“很可惜。”卢斯说,“你是个好苗子,既然如此,那就一起……”
光芒在纹路中亮起的瞬间,他的脸色猛地变了。
昏暗遮蔽了视野,魔力从祝槐背在身后的指尖流泻而出,直到开始唤起阵法的足量才闪现出踪迹。卢斯不知道对方暗自动作了多长时间,但现在再去阻止恐怕已经到了来不及的边缘。
他不止只有一把枪,但另一把刚上膛也即将面临相同的命运。塞缪尔眼疾手快地别住枪托,硬生生地强行改变了枪口的方向。
弹壳与岩石摩擦出些许火药的焦糊味,可对方的阅历和实战经验到底在他之上,拆招间的枪斗术β被迅速识破,年轻特工须臾之中的攻击也遭了反制。藏在身上的改装手|枪打着旋儿落出的地方足有数米以外,塞缪尔及时回头,躲过匕首袭向面门的一击。
祝槐能感觉到精神力上的快速流失,还是毫不犹豫地加大了投放。
快点。
再快点的话……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渐渐发热的石板上,耳边仿佛有谁在吟诵着陌生又流畅的咒文。虽然无法听清那个声音,可代表着它的字样已经浮现在脑海,大篇幅的佶屈语言像滚屏一样掠过,她不得不靠着默念记下每一个字符,以期能探明它的真正含义。
寒光在眼前一闪,几缕细碎的发丝都被削落。金色碎发在愈发明亮的纹路照耀下反出转瞬即逝的微光,塞缪尔只来得及在躲避的间隙深吸一口气。两方武器脱手的结果就是几乎成了拳拳到肉的肉搏,他终于在卢斯回身时寻到一点余地,那把被迫歪斜着挥出的匕首便直接卡进了岩缝里。
但代价就是结结实实地接了正中下腹的另一拳,塞缪尔闷哼出声,扶着石壁趔趄两步。而卢斯干脆利落地放弃不方便的匕首,也瞅准了对方再无法阻挡自己的空隙,反手抽出那把刺刀就向真正的目标袭去。
够了。
祝槐紧盯着还有最后一点就完成收尾的咒文,留出余光去注意那边的动静,预感得到魔法阵即将彻底启动的前兆。她有九成的把握避开要害,到时就算是挨到这一下也——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但可以嗅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挡在前方的人影单手撑着岩壁,支起力气流失的身体。
漆黑狭长的刺刀刺穿他的后心,冒出了一点带血的刀尖。:,,